夜晚,岩勝難得沒有練劍,靜靜坐在廊前,面前是長著高大銀杏樹的院子。
緣一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岩勝轉頭看見緣一穿著跟白衣服樣式很像的一身白色,肩上還有花朵紋樣,看起來花里胡哨的。
岩勝問道:「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我一定是跟那傢伙待一起太久了才會在意這種事情。
「這是和小詩舉行儀式的時候老師送的衣服,因為出汗太多其他衣服都不能穿了。」
「是嘛。」緣一看起來很在意這身衣服。
「為什麼突然病重?」岩勝又問。
緣一從小就沒有生過病。
緣一一臉為難的表情。
岩勝只好說:「白老師讓我問你。」
他之前就問過白了,那傢伙卻一臉不情願地說:「解釋起來好長的,好麻煩,等緣一醒了你自己問他吧。」
緣一將剛到小詩家中,白就病重了好幾天的事告訴了岩勝。因為藥根本不起作用, 緣一就給他灌了自己的血,結果做了宛如經歷了一生的夢,直到剛剛想起來這一切,緣一才發現白讓自己忘記了這個夢。
以及正是這個夢見讓緣一徹底確定,白當時病重是因為強行延長了母親的壽命;小詩在夢裡已經死亡,現實卻被白救下了,所以白開始病弱,直到變成鬼才好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岩勝的心突然重重一跳。將自己從無慘身邊帶走,白是不是又付出了什麼他無從得知的代價。
岩勝來到白的房間。白已經躺下了,但岩勝知道他沒睡著。
「老師一直沒有告訴我,您的眼睛為什麼來到繼國家的第二天就看不見了。」岩勝聲音低沉,飄飄忽忽的,聽起來真的很像恐怖故事裡的那種鬼。
明明擁堪比鬼舞辻無慘的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力量,卻只會幹出一些損己救人的蠢事。有這麼蠢的神嗎?
「幹嘛?」白不高興的盯著突然跑來的岩勝,他又冒出來六隻眼睛。
岩勝下意識將眼睛收了回去,坐在白身邊,「您那時候做了什麼?」
白咬牙切齒道:「你們兄弟倆到底會不會聊天?就為了這種問題專門大半夜跑來嚇我!」
岩勝:「我沒有嚇您。」
白拿起枕頭砸了一下岩勝的腦袋。
一點也不痛。岩勝扶了一下有些歪的高馬尾。
「緣一說他給您喝了自己的血之後,做了一個就像度過了一生的夢。為什麼我沒有做這樣的夢?」
「你不是看見緣一那副鬼樣子了嗎?那跟經歷一遍死亡沒什麼區別。要不是我們找到了緣一,他現在屍體都涼透了。」白故意嚇唬岩勝。
「請告訴我。」岩勝深深低下了頭。
……
天亮之後,緣一打算回曾經的住處去看一眼。灶門一家應該已經在那裡住下了,並且估計很快就會遇到鬼。
岩勝睡得很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經過珠世的同意,幾人決定暫時留在這裡。
緣一很擔心岩勝,不日就會回來,於是小詩留在這裡。兩個女孩子都會醫,時不時還能給人治個病什麼的。
在聽到白想要常住的請求之後,珠世有些為難,「鬼舞辻無慘可能會來追殺我,幾位在這裡可能會有危險。」
白問道:「珠世小姐,這棟房子是你的嗎?」
珠世點頭:「是的。您問這個做什麼?」
「帶我繞著房子轉一圈吧。」白又露出了笑容,仿佛使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珠世帶著白在屋外繞了一周,眼前的房屋連著院子驟然消失了,變成了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樣子,裡面的人和鬼的氣息也不見了。
珠世驚訝的捂著嘴,完全沒有注意到白什麼時候設下的障眼法,這不是鬼的特殊能力血鬼術。
「珠世小姐,失禮了。」珠世看著白的臉,努力控制自己想要從無慘氣息處逃離都衝動,讓白將手放在自己眼睛上。
一瞬,似乎有什麼複雜的字紋寫在上面。
「好了,進去吧。」
珠世眨了眨眼,熟悉的屋子又出現了。
白給小詩和睡覺的岩勝也畫了識別術。
「太好了,我最喜歡白吃白住了。」
聽見白的話,小詩和珠世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無奈的笑意。
珠世這才發現自己露出了一絲笑容。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只要待在他身邊,心情好像就會漸漸變好。
珠世:「只要您願意,可以一直住在這裡的。」
白:「珠世小姐,您這裡的藥物和器材可以使用嗎?」
「請用。不過,是要做什麼呢?」珠世知道白的醫術很高明,看小詩就能理解了。
「去……道歉吧。」也算十分之一的殺父之仇?要不是緣一說了這件事,白都要忘記了,畢竟鬼殺隊還挺重要的。
……
幾天後緣一回來,發現本該在這裡的屋子完全變了樣子,在附近轉了好幾圈。
那麼大一個院子呢!
直到白突然出現,又在緣一眼睛上點了一下,似乎畫了什麼,緣一才順利進入。
緣一的耳墜已經不見了。
但岩勝還沒有醒。
……
那是白不存在的世界。
母親提前七天去世,父親和岩勝甚至不知道母親的病情。
當天晚上,緣一一個人離開了家。
之後,在鬼殺隊開啟斑紋,岩勝變成了鬼,摘下了主公的頭顱,投誠無慘,成為黑死牟。
六十年後的某個紅月之夜,黑死牟再一次遇見了緣一。蒼老的緣一流下了淚水,哀嘆道:「真是可憐啊,兄長。」
即使緣一已是長滿皺紋的耄耋老人,自己依然不是對手,一擊就被打敗了。
揮出那一刀後,緣一就那樣站著死去了。明明開啟了斑紋,緣一還是活到了壽終正寢。
上天為何如此優待緣一!
黑死牟再也沒有機會戰勝緣一了!
帶著滿腔恨意,黑死牟一刀斬斷了緣一的屍體,一起被斬斷的,還有緣一身上帶著的笛子。那是岩勝小時候給他的……只是個破爛一樣的笛子。
黑死牟心中對勝利的執著更加強烈了。
之後,黑死牟和無慘一起殺死了被緣一傳授過日之呼吸的所有劍士。
但幾百年後,仍然有人會使用日之呼吸。
無限城那一戰,黑死牟和幾個高強的獵鬼人展開了生死搏鬥,其中還有自己的後裔。
黑死牟在那場戰鬥中克服了鬼不斬首的弱點,殺死了自己的後代。在獵鬼人刀刃的反光中,黑死牟看見了自己再生後的醜陋模樣。
這真的是我想成為的,最強武士的模樣嗎?
最終,黑死牟的身體逐漸化為灰燼,徹底消散。
拋棄了一切的人,最終什麼也沒得到,什麼也沒留下。
只剩下一片黑暗。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像我這樣的極惡之徒,居然沒有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