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路過小河邊,江若川將手裡頭的糖葫蘆串分給了一群路過的小學生。
席涼的遙望著孩子們歡悅蹦跳著離開的背影,忽然開始有些擔心。
他問江若川:「你會覺得委屈嗎?第一次送你花,就只送了糖葫蘆。」
「會啊。」碎裂的糖渣掛在江若川的唇瓣,他輕輕舔一下,抬起眼眸時神情狡黠,「可那又怎麼辦?我喜歡的那個笨蛋把錢都用來買星星了,現在是個窮鬼。」
「怎麼辦呢,窮鬼,」江若川笑臉盈盈觀察著席涼的神情,「要不,以後我掙錢養你。」
席涼握著他的手,細細摩挲著他的手背。
「那說好了。等你轉行找個好工作,我就等著你養我。」
小河的盡頭就是空間場,潺潺流水,河面漂著紅杉的落葉,像是紅色地毯。
長風卷著落葉,簌簌落下。
席涼目送江若川走進空間場,在人群中漸漸消失,人海中逐漸找不到他的背影。
人生有很多第一次的體會,這一刻席涼感受到什麼叫做離愁別緒。
三分鐘後,江若川已經站在家門口。
他抓緊圍繞在脖子上的圍巾,他回頭看向空間場,他知道席涼還在對面,但兩人之間已經相隔萬里。
紅圍巾垂落下的流蘇隨著江若川的動作晃動,他打開家門。
家庭系統放出愉快的音樂。
它說:「歡迎回家。」
江母從廚房探出頭來,笑容滿面。
「就說你要回來吃飯,怎麼遲了半個多小時?」
江若川解開圍巾,掛在衣帽架上,一邊換鞋一邊說:「遇見個朋友,聊了幾句。」
江母將熱好的飯菜端出來,一眼就瞧見那條紅圍巾,奇道:「你不是不喜歡紅色嗎?怎麼會買條紅圍巾呢?」
江若川哦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麼,眼中藏不住笑意,解釋道:「那個朋友看我冷,就把他的給我了。」
江母把最後一道菜,燉排骨端進客廳。
「洗個手,我們就開飯。」
江若川應了聲,很快從衛生間淨了手走出來,坐在了江母對面,拿起筷子,認真扒飯。
江母給他加了塊雞翅,突然問:「談戀愛了?」
江若川一口飯差點嗆到,驀然間面紅耳赤,眼神躲閃。
江母笑他沒見識,大驚小怪。
「你呀,平時根本不注意自己的形象,頭上兩簇毛從沒在意過,這次回來整個人從衣著到髮型都變得整潔乾淨,簡直可以說是一絲不苟。你的襯衫衛衣都容易皺,你自己從來不會熨燙,要麼是你轉性了,要麼就是有人給你熨燙。」
「還有你脖子從來不掛東西,這次掛的什麼?」江母眼神落在他的脖頸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光,甚至右手還放下了筷子等他回答。
伸手一摸,江若川這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掛了個銀鏈子。
他自己都懵住了。
一條銀色細鏈,下面墜著一個天青色方糖,清淺的藍綠色調,顏色由淺入深層層漸變。
裡面是空心,注入了不知道什麼液體,色調透出一絲絲月紅,在一片天青色中增添了一抹鮮活。
「男朋友送的?」江母又給他夾了筷排骨,眼神好奇。
「嗯。」江若川垂眸應道,遮掩的神色卻不只是羞澀,更多的是低沉。
江母滿眼欣慰,笑道:「你也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有了喜歡的人,能定下來也是好事,不必瞞著父母。你家父母也不是蠻橫無理的人,只要對方人品好,你願意,我和你爸都沒意見。」
很快吃完飯。
江若川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醒來之後發現收到了席涼的訊息。
「禮物發現了嗎?」
江若川捏著鏈條,敲字回道:「收到了,很美。它有名字嗎?」
「涼川,涼川星,我們家的樣子。」
席涼的回覆的速度挺快。
江若川懷疑他在開玩笑。
「涼川星是方的?」
席涼極輕地笑了一聲,語音傳到了江若川的個人終端。
他說:「我不曾想,你對星星的樣貌還有要求。難道你喜歡月牙形狀?」
江若川知道他在開玩笑,若有所思後道:「據我所知,星盟早在五百年前就否認了星星所屬權的私人化。」
「是的。」席涼的聲音貼近耳朵,震得江若川耳膜痒痒的,不知不覺就紅了耳廓。
那是一種屬於男性,低沉的又有質感的聲線,帶著敘述的語音語調娓娓道來。
他繼續說:「大部分私人所有的星星也被集體沒收,聯盟在新星曆500年1月1日宣布所有星體,星際聯盟公民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三大帝國基本也是同樣的政策。但總有一些特殊的情況——星盟成立之初,獎勵出去的就有三個星球,並承諾私有且永不收回。這三個就是漏網之魚。」
「涼川星原來的編號是SFL113,它是星盟成立後獎勵給聯盟獨立元勛的。父親繼承後,把它作為聘禮送給我的Omega爸爸,並以爸爸的姓名首字母和生日命名。他們離世後,就給了我。」
「涼川這個名字怎麼樣?你要是覺得好,我下周回聯盟的時候,就去把名字改了,然後辦個產權轉讓協議。」
席涼向來坦率。
輕蔑,嘲諷,厭惡,喜歡,其實只要靠近他,就能從冰色眼瞳間裡看得分明,即便這雙眼睛時有冰霜蒙面,時有薄霧障眼。
最起碼,江若川能看得清楚透徹。正因為理解,才猶豫。
江若川摸了摸小方糖四方的稜角,沉默起來。
「對不起。」
席涼聽到江若川忽然道歉。
江若川抬頭看向天花板,眼神有些木然。
「我一直說你沒考慮清楚,我搞錯了,不是你沒有考慮清楚我們的關係,而是我自己沒考慮清楚。我一直覺得我們只是談談,所以沒有認真對待。席涼,給我點時間,讓我認真想想,可以嗎?」
席涼察覺自己可能操之過急,聽到道歉他心都不會跳了,等江若川解釋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當然可以。」
江若川聽到席涼毫不猶豫的聲音,忽然心底生出愧疚。
他關閉通訊,坐在床頭,目光投向窗外遙遠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