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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東海之濱 鮫人篇

2024-08-08 12:40:28 作者: 白骨燈芯
  日出東方之時的港口總是人滿為患,除了前來採買的商人外還有官府和軍隊。

  「老五,你看那邊,是官兵!」赤裸著上半身的漁民在解網之後湊到旁邊問自己的同伴「怎麼會有官兵?不是還沒到收珠蚌的時候麼?」

  「六子,你之前出海了不知道,上個月不是海上有風暴麼?」「啊,我知道啊,風暴結束了我不就馬上出海了麼?」「就是那次風暴之後,海浪打上來一個怪魚!」

  老五悄悄的把六子拉到沒人的角落裡「那怪魚長著人的上半身,下半身是一條長長的尾巴!」「嚯!竟有這種妖怪?」「可別胡說,上面的人說了,那可是鮫人!」「那不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麼?竟然真的有?然後呢?那鮫人怎麼了?和官兵有啥關係?」

  「噓!你可小聲點!」老五迅速捂住六子的嘴,生怕周圍的人注意到這邊「我跟你說,那條鮫人衝上來的時候已經只剩半口氣了,王三知道吧?就是他把鮫人撿回去了,那鮫人的眼淚能變成珍珠!那麼大一顆呢!」老五比了個手勢,六子眼睛瞪得像銅鈴!

  「那王三也是貪心,拿著珍珠去了鎮上最大的典當行,這不,被官爺們查到了。他們說是王三偷了貢品的海東珠,硬是把他打入大牢!等他們去到王三家的時候那條鮫人已經死了。但王三的床底下可有著一箱那麼大的珍珠呢!」

  「你是說這些官兵……」「還用問,肯定是上面派來撈鮫人的!」

  港口所有的魚獲都要接受官府的檢查,甚至連那些水手漁民也逐一搜身。

  身披鱗甲的將軍站在碼頭上,身後是正在匯報的副將「祝小將軍,目前到港的船隻均無異樣。」

  「嗯。」那將軍沉聲應答,但無論是誰也能聽出來那是個年輕人。

  副將退下後將軍眺望繁華熱鬧的碼頭,來往皆是為了生計而相互奔走的人,他曾經也是其中之一。

  忽然他注意到有個渾身污泥的乞丐蹲在堆砌腐爛魚獲前掏著裡面的殘渣吃。早些時候這裡堆滿了無法售賣的死魚和殺魚掏出的內臟,隨著時間推移那些東西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就連路邊的野狗也會繞開那些腐敗的東西,但那個乞丐像是聞不到一樣,站在那堆氣味可怕的小山前從裡面找東西。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祝小將軍已經從那堆髒污前把乞丐提起來了。

  乞丐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在對視的一瞬間那抹藍色便沉澱下去變成了深邃的黑。

  「將軍,這人是?」身後的士兵出言詢問,看向那乞丐的眼神甚是嫌棄。

  乞丐驚恐的在他手上掙扎,這位少年將軍的體格非常強壯,雖然乞丐的個子也不矮,但他瘦弱的一陣風就能吹走,祝將軍只覺得自己像是提著一隻貓。

  「不是說東洲港是富庶之地麼?怎麼還有乞丐?」祝將軍提著乞丐遠離了那堆散發著惡臭的小山。

  手下的兵很快叫來了一同在港口視察的太守,對方肥頭大耳一看就是撈了不少油水,

  「祝將軍有何指教啊?」太守搓著雙手,緊張的額頭冒汗。這位祝小將軍之前可是鎮守邊關的一員猛將,據說他在萬軍之中單槍匹馬直取敵軍將領首級,當時他才多大啊?他在那個年紀還在私塾念書呢!要不是朝中文臣和武將勾心鬥角,哪能讓這等猛將淪落到來東海當監工?

  「你的治下竟然還有乞丐?」祝將軍將那個乞丐拎小貓一樣遞到太守面前,另一隻手已經習慣性的摸上了劍柄。


  太守被他嚇得冷汗直冒「誤會!都是誤會啊!下關治下都是安居樂業,人人都有事所從,乞丐這等肯定是沒有的!」

  「那這個怎麼說?」祝將軍又提了提手上的乞丐,對方奮力掙扎手舞足蹈的樣子更像是小貓了。

  「冤枉啊!這乞丐肯定不是東洲港的!在這裡只要有手有腳肯定都能找到活干,肯定不會有無家可歸之人!定是……」太守眼珠一轉迅速有了主意「定是上月風暴從其他地方衝過來的!」

  「對對對!他就是上個月開始出現在這附近的!」旁邊的碼頭管事也迅速反應過來,開始附和太守,旁邊一個士兵迅速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將軍問話閒雜人等不得開口!」

  祝將軍把乞丐提溜到自己面前「你是哪裡人?」對方繼續掙扎但一言不發。

  「你不會說話?」回應他的依舊是沉默的掙扎。

  「你們找人安排工作給他,我不想在這裡再看見乞丐。」祝將軍將那乞丐丟給太守,對方落地之後馬上就想逃,然後被幾個衙役拉住強行帶走了。

  「下官定然不負將軍囑託。」太守回答的很是謙卑,祝將軍點了點頭就繼續去巡視了。

  第二日,他再次在碼頭看見昨日的乞丐的時候一瞬間懷疑自己認錯了人,他再次向太守確認後才敢相信那個跟在巡邏兵隊伍後面白淨的長髮少年是昨天那個髒兮兮滿身污泥的乞丐。

  「他為何不束髮?」祝將軍皺著眉看著披頭散髮的少年,不止是他,周圍路過的每個人都會下意識的去看他的臉。那是一張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臉,秀麗的五官、高挺的鼻樑、彎彎的柳葉眉、小巧的嘴唇。若不是他穿著的是男性的粗布衫,恐怕都會被誤以為是女人。

  「聽說只要一碰他的頭髮就會掙扎不休,所以就沒有紮起來。」太守賠著笑解釋著,生怕這個將軍有所不滿。

  祝將軍看了一眼對方空蕩蕩的衣服皺起了眉「衣服不合身。」

  「下午就定做好了,現在穿的是衙役的舊衣服。」

  「嗯。」祝將軍移開視線,開始繼續在碼頭巡視。

  一連半月,港口風平浪靜一無所獲。關於鮫人的消息根本就尋不得半分,倒是夜間在海邊散步的時候不經意間在沙灘上撿到了一枚深藍色巴掌大的魚鱗。

  祝將軍拿著那枚魚鱗在燈下查看,那是一枚顏色極深的魚鱗,尾部有點微微泛白,可以看得出白色的部分是連接身體的。他很肯定沒有這麼大的魚類,至少這個港口被打撈上岸的魚獲里沒有這種魚。

  他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想像著擁有這鱗片的究竟是怎樣的生物,他在來這裡的時候那條鮫人已經被快馬加鞭送到了皇城,而他連鮫人長啥樣都不知道就被從邊關調到這裡。

  他好不容易爬到將軍的位置,結果就因為勾心鬥角被貶到這裡?

  窗台響起振翅之聲,祝將軍收起了鱗片看向那邊,鷹隼停在窗台上腳邊的信筒里有個白色的小紙卷。

  「皇城之內風起雲湧,近日恐有變故,望東海之濱傳來佳訊,賢弟方可早日回西北邊陲。」寄信人一看就是大哥,雖然他們不是一母所生,但這位兄長從未因他出身卑賤而輕視於他。當初在街頭討生活的他就是因為大哥才能重回將軍府,祝氏自開國以來一直是將門之家,哪怕是他這樣的私生子,稍加培養也能成為將才。血脈的力量真是強大,哪怕他沒學過一天將門傳承,只是被丟入戰場,便很快就能適應成長。


  祝將軍拿起那枚鱗片,端詳片刻便再次起身前往海灘。

  守夜士兵想要同去被他伸手攔下,今夜他只想一個人在東海之濱逛上一逛。

  夜裡的海邊和白日不同,遠離港口的沙灘空無一人,他最初也是夜裡輾轉難眠出來轉轉才找到了這片無人的海灘。海灘上滿是各種奇形怪狀的貝殼、海螺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甲殼。祝將軍的靴子踩在沙灘上,因為他體格壯碩,沙子被擠壓著凹陷下去,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哪怕經過兩三次海水的沖刷依舊能看到淺坑。

  耳邊是蟲鳴和不知名的鳥類啼叫,夾雜著不絕於耳的海浪翻湧聲和撞擊礁石聲。西北邊陲可沒有這樣的光景,在東海之濱,就連月亮也是異常的潔白明亮。

  練武之人耳聰目明,他突然就聽見浪潮聲外有一陣響亮的落水聲!

  在山澗垂釣之時偶爾也能聽到這種聲音,但那是魚兒躍出水面又落下的聲音,而那種聲音通常很微小,現在這般……究竟是一條多大的魚?

  祝將軍順著那落水聲的方向看去,月光皎潔明亮,照的海岸一片澄澈,就連浪花掀起的水幕的形狀都一清二楚。所以他也看見了,那條巨大的魚尾拍打水面的那一瞬。在沉寂數秒後那東西再次躍出水面,長長的頭髮和魚尾一同濺起無數水滴,而它纖長白皙的雙手手肘處能清晰的看見藍色的魚鰭。

  他被眼前看見的一切所震懾,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來東海之濱的目的。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東西已經沉入水面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第二日碼頭上依舊人聲鼎沸,巡邏的士兵和陪同的官吏依舊是到處遊蕩著,但他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無稽之談,在這片湛藍色的海域之下真的有鮫人存在!

  每天夜裡他都會去那個海灘,但是接連十日都未曾再見過那條長發鮫人。副官察覺到他每日都出門,曾經在某日主動詢問去向,他只說夜裡無聊出去吹風。這副官是隨他一同征戰西北的老將了,但這人並不是他的親信,在軍中他並無可信任之人,因為這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都是祝家軍,是將軍府的親信。他們的父母也是祝家軍出身,只要現任的祝老將軍一聲令下,這些人隨時可以在戰場上偷襲他讓他意外陣亡。

  這種事是他一次夜裡閒逛時聽酒醉後的將士們說的,他們說在他之前的那個私生子就是這樣沒的,他們笑著說「不知這一個又能活到幾時?」

  但他活下來了,戰功是他最好的保命符。

  所以,那條鮫人,也許是他下一張保命符。

  「祝將軍,聽說上次被收編的那個乞丐失蹤了。」副官某日前來稟報,但這種小事並不要緊。

  那日港口回來的船和出航時數量對不上,據說是海上忽然掀起暴風雨,和兩月前一般來勢洶洶,很多漁船被折斷桅杆巨浪拍下來連船身都能被擊碎。港口因此變得冷清,即使如此也要繼續巡視,因為上面派了監軍時刻觀察著他們一行人。

  暴風雨甚至波及到沿海一帶,雖然沒有颶風襲擊,但海浪高高掀起將很多魚獲拍上岸來。隨著浪濤上岸的還有那些船的殘骸和水手的屍體,官兵和衙役都在岸邊指揮著碼頭的勞工們幫忙收屍,木塊和碎屑也被收起來運走。

  祝將軍就在這時看見了被浪打上來的那個曾經的小乞丐,和其他屍體不同,他光著身子,皮膚比海灘上的沙礫還要白皙。

  搬運的人摸著他冰涼的身體便判定他已經死了,於是將他扔到了木板車上準備運往亂葬崗。看到他赤裸著身子渾身被黑色長髮覆蓋,祝將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忽然他眼尖的在乞丐的腹部看到一塊插入肉里的藍色碎片。那碎片太小普通人大概是注意不到,但祝將軍是練家子,只一眼就看清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迅速走過去,從木板車上把他提下來,伸手就將插入腹部的藍色碎片給扯了出來。那碎片一離體,那人猛地抽搐一下,竟然還未死去!

  祝將軍脫下身上披風將那人身體包裹起來,然後遞給身邊的副官「找個大夫看一下腹部的傷,給他準備一套衣服。」

  副官將昏迷不醒的乞丐帶去了驛站,但是當大夫掀開披風之後卻疑惑的詢問他「你說這人肚子受傷了,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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