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驚現，原羲與黎星槃
鹿不二從睡夢中驚醒，像是做了一個噩夢，滿頭大汗。
久違的疼痛再次襲來，那種鋼針扎進大腦神經的感覺讓人痛不欲生，好像他又變成了那個在學校宿舍里飽受癌痛折磨的孱弱青年，恐慌和不安像是如影隨形的惡魔一樣死死地纏繞在心間。
「醒了？」
蓮華見到他醒來鬆了口氣，此刻她正在床邊用毛巾沾著溫水幫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反正他有神燼術護體，也不怕水裡的腐敗病毒。
高高在上的神聖大祭司其實根本就沒做過這種伺候的人事情，但是當她真的戀愛了以後才知道有些東西根本就不需要學，只要是發自內心喜歡對面的這個人，那麼自然而然能把事情做好。
只有願不願意做好，而沒有能不能做好。
當然，她也沒急著詢問對方在聖言裡究竟看到了什麼。
畢竟鹿不二還需要時間來緩一緩。
大概十分鐘過後，鹿不二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握住了女人幫自己擦臉的手，感受著她手背上的細軟肌膚，輕聲說道：「有你在真好啊。」
戀人的溫柔就是治癒的良藥，倘若當初他獨自承受病痛的時候也能享受這種待遇，說不定他可以撐得更久一些，不至於那麼絕望。
蓮華的眼神難得柔和，嗔怪道：「到底怎麼回事？」
鹿不二撓了撓頭，嘆息道：「這事可大了，我記得我當初第一次感悟聖言的時候，就看到了有關至上先祖的背影，還有他收養的兩個小女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兩個小女孩就是阿爾法和歐米伽。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無論是至上先祖還是那對雙胞胎姐妹，他們穿的都是現代的服飾，位於極寒之地的一個研究所。」
他遲疑了一下：「那或許就是所謂的天涯海角，綠蔭花地。」
蓮華眼神微微閃爍：「天人組織的至上先祖，包括阿爾法和歐米伽，都應該生活在距今非常久遠的遠古時代，不該是現代。有一種可能是，遠古時代的天神文明恰好跟現在高度相似。但我想，如果只是這樣絕不會讓你如此驚恐，所以應該是另一種情況……」
鹿不二深吸了一口氣：「所謂的遠古時代，其實距離我們當年生活的那個年代，並不久遠。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在2046年前後的事情。這聽起來似乎有點難以理解，但只要不按照線性的時間來分析，它就是合理的。按照世界重啟理論，至上先祖生活的年代有我們存在，現在我們所處的年代，也可以有我們，這並不衝突。」
蓮華何等的冰雪聰明，一語中的：「時間在輪迴？不，按照你的說法，應該是世界線在輪迴，就像是一個模擬器，不斷重啟。」
鹿不二贊同道：「與其說是遠古時代，倒不如說是世界初次重啟的終極內因。但在歷史的邏輯閉環里，或者說某些人想讓我們認可的歷史裡，天神的文明是不該存在的，我們對那個文明出現的時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所以才會把它當做是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
他打了一個響指，輝煌的光幕憑空浮現出來，映出曾經所見過的屬於天神文明的古代遺物：「這些東西，其實在現代都能找到對應的東西。青銅器製作的電腦，青銅器製作的通訊器，包括這些造型奇特的飛行器。這些難道不都是人類才需要的麼？天神真的需要那些麼？」
蓮華抬起素白的手指，在他凝聚出來的光幕上輕輕一點，天神文明的古代遺物便被拆解開來，轉瞬間重組成了現代科技的產物。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端倪，這些天神文明的古代遺物，有點像是……在材料嚴重缺失的情況下，尋求的另類的突破。」
她輕聲說道：「天神文明的遠古科技跟現代科技最大的區別是選用了生物材料。這些生物材料的來源，似乎是生命之樹的一部分。天神文明的系統看起來更高級，也是用了生命之樹的算法。」
鹿不二盯著自己凝聚出來的光幕，嘶啞說道：「正因如此，天神文明，其實就是人類的文明，是在世界末日時誕生的東西。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其實就是我們所在的時代，只是我們不知道。」
蓮華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才會看到你爸媽？」
「是的，歐洛拉科技的創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至上先祖，我父母稱他為博士。至上先祖在研究所里，給很多孩子治病。」
鹿不二再次咬起了手指：「那些孩子裡，有些人讓我很眼熟。」
蓮華遲疑了一瞬間：「該不會是……」
鹿不二一字一頓：「龍翎。」
蓮華眼瞳微顫，大腦里一片空白。
因為倘若聖言記憶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證明人類一直以來都搞錯了一件事，天神的人間體從來都不是後天寄生的。
沒有轉生，只有覺醒。
龍翎不是被起源之神選中，變成了人間體。
而是，龍翎就是起源之神！
「天神，其實就是人類。」
她低聲說道：「掌握了某種力量的人類。」
鹿不二吐出胸臆間的一口濁氣，輕聲呢喃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這樣。天神，其實並非是外來物種。否則的話，沒道理龍翎是天神，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卻是人類。歐米伽，應該是照著她的模版複製出來的東西，類似於克隆體……但屬性卻截然不同。迄今為止，我也不知道歐米伽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而那個研究院裡的其他人，多半就是剩下的四位天神。深淵歌者，燭晝之龍，腐敗死神，百臂巨人。」
蓮華也覺得過於燒腦，不經意間也學著他咬起了手指：「你剛剛說，這些人在研究所里治病，他們有病？」
「是的。」
鹿不二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別咬你的了，你的做了美甲，別啃壞了。咬我的吧，我還能自動恢復。」
蓮華在沉思的過程里也沒注意，下意識地咬住了他的食指，嘀咕說道：「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病，才導致他們成了天神？」
什麼病能讓人成為天神啊。
真是扯淡。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當時我父母他們似乎在籌備著，應對一種未知的病毒，名字叫做啟示錄錄。一旦啟示錄錄病毒爆發，世界就會毀滅。而想阻止啟示錄病毒，只有治好龍翎他們的病。」
鹿不二皺著眉說道：「這很奇怪，我也無法理解所謂的啟示錄病毒到底是什麼玩意，為什麼又跟天神人間體有關。當初歐洛拉科技研究的，應該是有關天神文明的起源，比我們的研究水平深入太多。除非我們也能抵達那個研究所，否則找不到相關的資料。」
蓮華繼續咬著他的食指：「當時你也在那個研究所麼？」
鹿不二聳肩：「沒有，我不在。我確診癌症沒多久，就被我父母帶去了美國舊金山參加一個基因優化項目。包括龍翎在內的天神人間體，應該也參與過那個項目，我應該在那裡見過他們一面。後來，龍翎他們的病並沒有被治好，因此才會被帶到了北極。」
他順便提醒道：「之前我做的那個夢裡，其實也有一些可以印證的證據。第一次遇到龍雀的時候，他對我說他在尋找他的姐姐。我隱約記起了一些細節，他說過他跟他姐姐小時候關係很親密。但後來她的姐姐生了病，所以才被帶走了。最後，是我一個人抵達北極。」
現在的他忽然就理解之前見到的那些人間體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脖子後面的編號。
實際上就是曾經參與過那個基因優化項目的證明。
當初的那些人，每一個都變成了異鬼。
蓮華剛想說什麼，這才發現自己在咬著他的手指，頓時紅了臉。
清冷的女人一旦羞澀起來就會有種難以言說的迷人風情，就像是崖畔的雪蓮在寒風中落下了一枚晶瑩剔透的花瓣，有種搖曳綻放的美。
鹿不二達到了目的，一時間想到了那次在酒店裡的旖旎，他的指尖還能觸碰到女人柔軟的唇舌，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絲褻瀆的欲望。
但由於場合不對，他也只能強壓下來。
這倒不是他不正經。
而是夫人太漂亮。
「變態。」
蓮華嗔怪地瞪了一眼，沒好氣地拍掉了他的手，然後抽出一張紙巾給他擦了擦：「所以你的夢裡，你最後要面對的是什麼？」
鹿不二尷尬地收回手：「我也不知道，反正很顯然到最後我也死了。這個所謂的世界重啟，最離譜的地方在於就連天神人間體都在輪迴之中。不過就目前來看，雖然天神的本體是不死不滅的，但人間體沒有那麼強大，是可以被殺死的。聖山那一戰，其實就是最好的證明。」
聖山時期的龍翎差一點就被龍雀給殺了。
雖然當時的她並不在巔峰狀態，但這就證明她的確可以被殺死。
所以這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鹿不二和蓮華討論了許久，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世界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一個不斷重啟的輪迴。
第一階段，北極的研究。
第二階段，世界末日爆發。
第三階段，全人類進入時間之繭中休眠。
第四階段，鹿不二破繭而出，帶領人類在末世中求生。
第五階段，世界毀滅，被不知名的偉力所重啟。
這就是原本的世界線。
鹿不二本來所處的世界，就在此終結。
等到世界重啟，若干年後他再次得以復活。
當世界重啟以後，地球的生態被重塑，重現了生命誕生的過程，按照進化論中提到的理論自然發展，直到再一次出現了文明。
只不過由於天神是無法被毀滅的，因此祂們的本體始終存在，再加上世界毀滅時留下的遺蹟，導致重生過後的人類在一定程度上被影響了，他們也無法理解這些東西從何而來，進而對其產生了原始的崇拜，又在後世將其認定史前文明，歷史也因此出現了偏差。
目前而言，沒人知道世界已經被重啟了多少次。
但每一次的輪迴，世界的走向應該都是不一樣的。
而輪迴的起點，應該是被定格在了神樹降世的那一天。
就以鹿不二為例。
最初的世界裡，鹿不二是最早的一批破繭者。
但在這一次輪迴中，他的甦醒卻足足晚了五百年。
根據鹿哲和安弦的提醒，這應該是某個人在操控歷史的進程。
而那個人沒安好心。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鹿不二暫時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指向具體的某個人，但就目前來看對方應該是在限制他對歷史的影響，順便一定程度上遏制他的成長。
蓮華陷入了沉思：「還有什麼關鍵的線索麼？」
鹿不二又思考了一會：「至上先祖有個兒子，那傢伙聽起來不太正常的樣子，患有諸多心理疾病，聽起來像個瘋子。但這傢伙又對他們的研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幫助，總之是個很奇怪的人。」
蓮華眼神狐疑：「然後呢？」
鹿不二猶豫了片刻：「我懷疑那個人是梅丹佐。」
蓮華吃了一驚：「為什麼會這樣想？」
鹿不二撇嘴：「因為他也有病啊。」
蓮華翻了個白眼：「就這樣嗎？」
「好啦，說正經的。」
鹿不二沉吟了許久，給出了自己的推斷：「因為梅丹佐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而博士的兒子在我父母的形容里也是那樣的古怪天才。最關鍵的是，我最後看到的記憶里，那個研究所里有人逃走了。」
他伸出四根手指：「當時的研究所里加上博士和我爸媽一共就四個人，逃走的人會是誰呢？包括我做的那個夢裡，梅丹佐突然出現加入隊伍，對於世界末日的了解卻比誰都多，這個人不可疑麼？如果梅丹佐本來就知道一切，那這是不是就非常合理了？」
再加上，北極的禁地，始終未被探明。
偏偏梅丹佐卻可以進去。
他是怎麼做到的？
話音剛落，鹿不二忽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險些從床上側翻。
「臥槽，怎麼回事？」
鹿不二吃了一驚。
蓮華斜眼瞥他，幽幽說道：「你不覺得今天，天黑的特別早？」
鹿不二抬起頭望向天空，現在應該是晚上七點左右，但天空已經漆黑一片，有點像是破曉前的黑暗，深邃幽暗。
「這是康斯坦丁的王國，大破滅終焉末日。」
蓮華撩開帳篷的門帘，眺望著那片夜色，輕聲說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康斯坦丁的確還活著，無論是不是出於他的本意，但他的確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阻止那傢伙的人。好在梅丹佐和康斯坦丁的戰鬥，為了追求效率而最大程度上限制住了力量的擴散，否則……」
鹿不二捂著額頭站起來：「否則我們已經被炸飛了是吧？」
蓮華頷首道：「是的。」
鹿不二感覺有點牙疼：「梅丹佐這老小子真是藏得夠深啊，之前一直裝虛弱，沒想到真打起來，這麼生猛？不過你覺得，梅丹佐和康斯坦丁，誰的戰力更強一些？他們倆誰能贏？」
這場戰鬥外人基本上插不了手。
哪怕是原融都不行。
因為梅丹佐和康斯坦丁都是神聖君主級別的戰鬥力。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巔峰。
不是神聖君主，那就一邊兒玩去。
或許只有龍雀甦醒過來，才能插手這種級別的戰鬥。
這還得是接受手術升級後的龍雀。
只不過現在想要喚醒龍雀也不現實，而且他的焚天之骨其實也不是那麼完美適配秩序因子，一旦消耗過度也會給身體帶來巨大的傷害，總而言之就是在續航這方面有所不及，只能靠短時間的爆發力作戰。
啊不，這話說的有點絕對了。
其實還有一個人能插手這裡的戰鬥。
那就是龍翎。
問題在於，龍翎跟他們不是一幫的。
「很難說，因為康斯坦丁多半也已經同時融合了不朽之軀和秩序因子，多半也擁有一個歐米伽的核心，掌握了神燼術的力量。康斯坦丁和梅丹佐在體系配置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除了命理和術式。」
蓮華抬起秋水般的眸子，隱約有聖輝蕩漾開來：「天象光明和天象黑暗相生相剋，術式的性能差距小到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因此這兩個人的戰力，基本上是持平的。但如果誰會贏，我還是選梅丹佐。」
鹿不二深表贊同：「如果戰鬥力差不多，那其實就要看腦子了。梅丹佐這老小子有八百個心眼子，他既然敢去那就代表他不會輸。」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下意識後退一步。
鹿不二後退的動作打翻了水盆，只聽咣當一聲，水花四濺。
「不，不對。」
他面色巨變，眼神竟然也渙散開來：「不對勁，有問題。」
蓮華從未在他臉上見過如此蒼白的表情，一時間詫異不已。
「我們好像忽略了什麼，梅丹佐很可能贏不了。」
鹿不二捂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腦海深處閃回著迄今為止找到的各種線索，終於在迷霧裡拼湊出了某個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這個想法仿佛讓他墜入了無盡的深淵裡，正如同眼前這片濃郁到化不開的夜色，黑暗的最盡頭是歐米伽面無表情的臉。
那種冷漠裡帶著詭異的平靜。
仿佛在無聲嘲弄著他們的無知。
「為什麼？」
蓮華嘗試過讀心，但讀取出來的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寒意，她輕輕伸手想摸一摸他的頭髮，撫平他突然失控的情緒。
「康斯坦丁是前往北極登神失敗後，才會出現在這裡的。」
鹿不二渾身的血液都涼了，抬起的眼睛也變得空洞蒼白：「但在歷史上，曾經前往北極後失蹤的人，絕不止康斯坦丁一個。」
蓮華伸出去的手驟然僵在了半空中。
「這不可能……」
隨著她的呢喃，大地顫動起來，天邊光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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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丹佐懸浮在無盡的光明里。
天空明亮得恍若日出，炙熱的太陽光如潮水般洗遍了荒蕪的廢墟，穿過混凝土間的鋼筋，照亮了角落裡漂浮的塵埃，留下斑駁的光影。
他仰頭望著天，瞳孔里倒映出光和暗交織的夜空，千絲萬縷的太陽光洞穿了無盡的黑暗，這壯觀的一幕就像是一面黑色的鏡子四分五裂了一樣，光明如水般溢了出來，像是天國的大門洞開。
為了儘快結束這場戰鬥，他也解放了自己的王國。
名為人間極樂光明天的究極領域，這是他一路走來所聞所見所學的精華所在，唯有第十王國界才能締造的小世界，強行扭轉自然法則。
這就是王國。
自然法則被他的命理所取代，他感覺到自己跟世界合二為一，就像是神懸浮在天地之間俯瞰終生，能夠感知到萬物的紋理和脈絡，宇宙的真理和奧義也是如此的清晰，舉手投足之間便可揮灑滅世的偉力。
雖然人間極樂光明天依然沒有全部解放。
但這主要是因為這個世界目前已經被大破滅終焉末日所籠罩。
對於第十界的進化者而言，王國是決定戰鬥的關鍵。
誰先解放了王國，誰就占據主動權。
而康斯坦丁早已經在這裡準備了很長的時間。
人間極樂光明天即便解放也無法展現出真正的威能，但地球的自轉速度已經受到了影響，被光明所照亮的雲海像是潮水一樣飛速流動，廢墟般的城市裡遍地都是呼嘯的飛沙走石，無聲無息間光陰流逝。
光遊走在天地間，照亮了懸浮在半空中的一柄黑色武士刀。
妖刀村雨，黑色的刀身修長輕薄，刀刃微微彎曲成一抹妖異的弧度，刀鐔像是燒焦開裂的木炭，刀柄纏繞著黑色的繃帶。
那就是康斯坦丁的魂刃。
大破滅終焉末日的支撐點。
「找到了哦。」
梅丹佐在高空中無視了地心引力閃轉騰挪，留下的破碎殘影被光和暗切割得四分五裂，三兩步破空來到了那柄武士刀的面前。
正當他要握住這柄武士刀的時候，刀身忽然散發出了一陣陣詭異的黑霧，只見翻騰霧氣像是妖魔一樣尖嘯著將他吞沒。
先前梅丹佐頭頂上凝聚的光明之日被無數黑霧所纏繞！
「這是陷阱，故意引你上鉤的。」
黑霧裡，康斯坦丁再次撞破時空浮現出來，懸浮在頭頂的漆黑之日凝聚出酷烈到極點的黑色太陽光，在他雙手結印的指引下噴薄而出！
梅丹佐微縮的眼瞳只剩下無盡的漆黑！
轟隆一聲巨響，光和暗湮滅。
沒有一絲多餘的氣浪蔓延，梅丹佐就這麼從半空中墜落下來，胸前被貫穿了一個漆黑的血洞，鮮血都沒有溢出來，因為被燒乾了。
他輕盈的像是羽毛，白髮在風中飄搖，擋住了他的臉。
這一擊並沒有致命，但卻重創了他。
就連天邊的光明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你輸了。」
康斯坦丁從黑霧裡俯衝而下，雙手握著武士刀急速下墜。
眼看著那柄刀即將刺穿梅丹佐的咽喉，他忽然伸出了右手。
單手結印，法度森嚴。
康斯坦丁的眼瞳微顫，因為他看到了這男人唇邊勾起的笑容。
「是你上鉤了才對。」
梅丹佐飄搖的額發被風吹亂，眼瞳里太陽光卻是如此的黯淡，不再像之前那麼光輝萬丈，而是泛著昏黃的暮色。
康斯坦丁這才發現不對勁，原來天邊的光明並不是因為快要熄滅而黯淡，而是因為日曜過後的黃昏降臨，暮色籠罩天地。
那是神燼術的第三種概念變化，黃昏光。
這怎麼可能呢。
康斯坦丁簡直無法相信，對面這個男人分明只是剛剛掌握了神燼術而已，最開始連黎明光都用得亂七八糟的，後來的日耀光也是現學現用的，卻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刻臨陣領悟了黃昏光。
這是連康斯坦丁都沒有把握用出來的概念變化。
梅丹佐的戰力確實跟他是持平的，配置也是一模一樣。
但兩個人的悟性，卻天差地別。
「黃昏，禁絕！」
墜落的梅丹佐雙手敞開仿佛擁抱天空和大地，背後的昏黃暮雲里透出了萬丈的暮光，映襯得他宛若黃昏里的神明，天上天下唯他獨尊。
康斯坦丁躲不開這一擊。
因為天上地下都是暮光，無論他躲到哪裡。
他的黑暗被頃刻間洞穿，像是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這就是梅丹佐的戰術，他其實也是用自己當做了誘餌，自始至終也沒打算用日耀光來對敵，真正的勝負手其實是黃昏光！
當康斯坦丁被黃昏光籠罩的一瞬間，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手裡的武士刀在顫動，籠罩了半邊天的黑暗如同風中的砂礫般瓦解，大破滅終焉末日的王國竟然鬆動了，宛若大廈將傾。
這是黃昏光的能力，其名為禁絕。
凡是被黃昏光籠罩的人，萬物的法則都會失效。
哪怕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灰心，因為我也剛才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領悟黃昏光。但我相信自己，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如果連我都做不到的話，那就沒人能做到了。努力在天賦面前，其實是不值一提的。」
梅丹佐想到了某個人，唇邊露出一抹笑容，嘲弄的笑聲隨著昏黃的暮光灑在了天地之間：「某些人開掛都沒我快。」
黑暗在崩潰，康斯坦丁在咳血。
他已經沒有力氣握住武士刀了，像是隕石一樣失控墜落。
梅丹佐騰空倒轉懸停在廢墟上空，隨手召來了漂浮游離的太陽光輪，隨手抽出了一柄光輝之劍，遙遙指向了他。
「你輸的不冤，老朋友。」
他握著劍，放任自己墜落下去。
砰！
康斯坦丁如同一顆隕石把長街砸出一個巨坑，磅礴的衝擊力震起了方圓百米的殘缺建築，濺起的塵埃像是海潮般洶湧，沖天而起匯聚成蘑菇雲。
這種墜落的衝擊本來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但黃昏光已經讓他的能力盡數失效，他此刻接近於只剩肉體凡胎，只剩第十界的身體強度。
「確實不冤，本來能跟你打上三天三夜，結果被你擺了一道。」
這位第三代神聖君主輕聲呢喃：「不過，梅丹佐啊……」
他的呢喃聲被風的尖嘯所撕裂。
梅丹佐的光輝之劍刺破空氣墜落下來，光明淹沒了他的眼瞳。
只是忽然間，尖嘯聲戛然而止。
光明在閃滅，穿透了洶湧的塵埃氣浪。
千鳥齊鳴的銳響聲響起。
咔嚓一聲。
光輝之劍應聲碎裂，光明也湮滅無蹤。
有人甩了甩手，朝著天空投去了威嚴冷漠的一瞥。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頭白髮隨意地披散在背後，散落的額發下英挺冷峻的面容，渾身纏繞著如蛇般跳動的電弧，身邊還漂浮著一柄纏繞著白布的唐橫刀，顯然是在電磁力作用下懸空的。
他的身材修長，但卻略顯消瘦，氣勢卻幹練凌厲。
唯有一雙眼瞳，氤氳著電閃雷鳴。
梅丹佐懸浮在半空中，沉默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這個人，他並不陌生。
其實隨便拉一個普通人過來，也不會對這個人感到陌生。
因為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黎星槃。
第二代神聖君主。
黎星槃。
「真是活見鬼了啊。」
梅丹佐懸浮在半空中，低頭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黎星槃就這麼抬著頭沉默地跟他對視，瀰漫著雷電的眼瞳里又像是流淌著炙熱的太陽光，儼然也是神燼術的痕跡。
這一刻，梅丹佐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其實他很清楚。
康斯坦丁是玩不過他的。
包括康斯坦丁自己也應該清楚這點。
但他依然有底氣。
梅丹佐就很好奇他的底牌究竟是什麼。
到最後事情果然如梅丹佐預想的一樣，到了最壞的結果。
「你是四代麼？」
黎星槃嗓音冷漠生硬：「不，不對，你不是四代，但又勝似四代。看來在我們三個倒霉蛋過後，終於出現了聰明人啊。」
他的聲音就像是滾滾雷鳴，迴蕩在天邊。
「說聰明倒也談不上，我只是替某個倒霉孩子過來趟雷的。」
梅丹佐雙手插在口袋裡，居高臨下：「他才該是第四代。」
「這倒是沒有什麼區別，無非就是阿卡夏聖教是否認可的問題而已。你的確是真正意義上的第四代，但我很好奇下一代是誰？」黎星槃踏步穿行在塵埃之間，握住了那柄纏繞著白布的唐橫刀。
「呵呵。」
梅丹佐淡淡說道：「你妹夫。」
黎星槃微微一怔：「妹夫？」
「等你見面就知道了。」
梅丹佐嘆了口氣：「如果我沒猜錯，另一位也在這裡吧？」
塵埃里響起了隱約的腳步聲，一位英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這是個穿著墨綠色軍裝的中年人，頭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露出的面容堅毅英挺，背著一柄仿佛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的無弦木弓，他的氣勢像極了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看站姿就強得可怕。
沒人能看清他的眼睛。
因為他的眼瞳里燃燒著灼熱的火焰，隱有太陽光閃現。
初代神聖君主，原羲。
「我倒是不意外你能發現我，畢竟我確實不擅長隱匿。」
原羲爽朗的笑聲迴蕩在廢墟里，帶著一絲遺憾說道：「如果不是我得到的指令是等到你底牌盡出以後再出手，我早就出來了。」
伴隨著暮光的消弭，康斯坦丁也恢復如初，沉默地從長街上的深坑裡站了起來，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默默抬起了頭。
三代神聖君主並肩而立。
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梅丹佐居高臨下的眼神變得冷淡起來，用一種嘲弄的口吻說道：「堂堂三代神聖君主，竟然變成了歐米伽的走狗。」
這真的是很遺憾的事情。
鹿不二能猜到的事情，他當然也能猜到。
康斯坦丁是在去北極以後才被某個存在同化的。
那麼初代和二代，或許也不例外。
三代神聖君主都進入過那個北極的研究所。
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原羲率先吐槽道：「別罵了別罵了，我們的靈魂都在沉睡，罵一個模擬出來的人格，有什麼用呢？我也不是故意要沉睡的，那傢伙想要同化我，對我來說也是個可乘之機。他確實得逞了，但我也讓他變弱了。事實證明，那傢伙對歷史的掌控，已經沒有那麼強了。」
黎星槃瞥了他一眼，冷淡說道：「你也是耿直，他不是真的想罵你，只是想看看用語言的刺激，能不能喚醒我們的靈魂。」
「嗯，確實是這樣。」
康斯坦丁笑道：「他真要罵人，會比這難聽許多。」
三代神聖君主抬起頭，異口同聲說道：「你要不趕緊跑？」
風沙襲來，懸浮在半空中的梅丹佐面無表情。
跑或者不跑，這的確是個問題。
因為梅丹佐接下來要一次性面對三位神聖君主。
而且都是比生前還要強大的神聖君主。
他們每個人都掌握了不朽之軀和秩序因子。
每個人都掌握了神燼術。
每個人的體內，都有歐米伽的偽核心。
也就是說，他們四個人在進化體系上的配置一模一樣。
不，梅丹佐或許是最吃虧的。
因為他剛剛融合神燼術不久，很多東西都要現學。
這是不可能贏下來的戰鬥。
誰來也贏不了。
梅丹佐逃走，還可以從長計議。
不走，那就真要死在這裡了。
「你們看過三國麼？」
良久過後，梅丹佐忽然說道。
三位神聖君主站在漂浮的塵埃里，沒有給他回應。
因為他們發現，眼前的這個人並沒有逃走的打算。
這傢伙真的打算以一敵三！
「其實當初看三英戰呂布的時候，我是真的熱血沸騰啊。」
梅丹佐眼瞳里流露出不要命般的瘋狂，唇邊的笑容也愈發的誇張起來：「但我代入的不是桃園三兄弟，而是呂布。」
他忽然攤開雙手，癲狂大笑道：「這個世界上從未有一個人能夠同時迎戰三位神聖君主，而我今天就能夠創造這個歷史，我怎麼能不興奮麼？既然大家都是君主級，我倒是想知道……」
天邊光明萬丈。
人間極樂光明天的王國在恣意擴張。
「到底是你們更強……」
梅丹佐輕聲說道：「還是我更強。」
沉默了片刻以後。
原羲默默鼓掌：「後生可畏啊。」
黎星槃似乎看出了什麼，面無表情說道：「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從研究所里逃出去的人吧？你很不一般，或許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倘若能一舉擊潰我們三個，也能給這個世界省去不少麻煩。」
康斯坦丁搖了搖頭，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惋惜，遺憾道：「我這位老友就是這樣的人……但很可惜根據我的計算，我們會輸的概率是零。」
風來吹動梅丹佐的白髮，他的唇邊流露出了一絲嘲弄的意味。
「如果你們三個擁有自我意識，那我能贏的概率的確是零。但我可不覺得，三個只是只具其形不具其神的傢伙，能贏過我。」
他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擁有靈魂啊。」
有那麼一瞬間，梅丹佐消失在了天上。
康斯坦丁尚未反應過來，他的頭顱就被一把摁住，砸向深坑！
轟隆一聲，康斯坦丁砸穿了地層，仿佛被埋葬進了深淵裡！
何等可怕的巨力！
黎星槃的右手還沒握住刀柄，他的胸口就被抵住了。
修長蒼白的手驟然發力！
他仿佛被推進時間洪流里，蒼天和大地倒轉，荒蕪街景流逝。
最後連原羲也被一腳轟飛出去，沿途掀起無數重迭的音爆！
天地間迴蕩著梅丹佐癲狂大笑聲。
他懸浮在荒涼的廢墟上盡情的呼吸，仿佛把天地間散落的光明都吞噬到體內，修長單薄的軀體也變得半透明起來，恍若天神。
「哈哈哈，當初鹿哲和安弦的提醒果然應驗了，我為了這一天準備了足足幾十年。這可能是你們從未想過的境界，超越王國的力量。」
他興奮地捂住臉，指縫裡卻溢出了無盡灼熱的光明：「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它依然可以被稱之為……第十一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