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生無根蒂1
鹿九和風廣陵捉著那錦雞妖回城，從錦雞身上每日取點血做引子，風廣陵念咒施法，給那些懷了妖胎的女主喝下，便可化了胎氣。
錦雞妖本以為被捉了必死無疑，沒想到風廣陵竟放過他，只告訴他：「以後切不可再行淫邪之事，否則我必取你性命。」
錦雞妖大喜，腿上和翅膀上纏著白繃帶，在地上轉著圈兒的感謝。
鹿九瞧著滑稽，噗嗤一聲笑出來。
錦雞妖張開那隻沒受傷的翅膀，仰頭看著風廣陵說道，「大仙你這麼有本事，收不收弟子啊，要不我拜您為師。您隨便傳授我點本事，我也不至於受點傷就化不了人形，這個樣子，還是挺有失風度的。」它說著撲閃了幾下那隻沒受傷的翅膀。
「你想得倒挺美，滾吧！」風廣陵說著施個法，把錦雞從地上丟出牆頭。
錦雞妖嚇得嗷嗷叫「有話好好說，我的翅膀還飛不了……」話音未落，雞影已不見。
鹿九默默看了會兒，道：「風大仙，你這麼有本事，收不收弟子啊？您看我如何？您隨便傳授我點本事，就比我在門派里練很久都受益的多。」
風廣陵一笑，道：「瑤章妹子，拜師嘛大可不必。點撥一二倒還可以。」
「那你什麼時候離開邊安，我跟你一起行走江湖吧！」鹿九突然興奮道，「咱們兄妹二人做雌雄大俠，行俠仗義，懲惡揚善！」
風廣陵聽了心道，前幾天真不該帶她去聽說書。
鹿九想跟風廣陵走，一來在逸仙派所學甚少，效率太低，既然遇到風廣陵這等自身頗有修為又肯指點她的人，人都往高處走嘛。二來，風廣陵這人也有趣，跟這樣的人上路不會無聊，關鍵時刻還能護衛自己……
風廣陵沒有拒絕鹿九的同行之邀。
半個月後二人啟程，送行的楊如嬰一臉陰沉，金玉桃欲言又止。
臨了，楊如嬰問鹿九，「你……還回來嗎？」
鹿九甜甜笑了笑，「隨緣吧，只有天知道。」
金玉桃嘟著嘴說了句「死丫頭」，望著他們騎馬離去。
楊如嬰心內五味雜陳，望著已然沒了人影的遠處，頗有些失落。
金玉桃扯了扯楊如嬰的袖子，輕聲道：「如嬰哥哥，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其實風廣陵這個修為，完全可以飛行，但鹿九不行啊，就算風廣陵飛行帶她，她現階段的身體也受不住高空衝擊，越高呼吸越困難，越高越冷。想那嫦娥飛上月宮，「高處不勝寒」的感受，是真「寒」，沒點深厚功力打底普通人可得遭罪。
倆人傍晚行至一處客棧落腳，客棧大堂都是些中老年男人在喝酒吹牛，偶有幾個女子，也多是中老年婦女。只有他這一桌上有個嬌滴滴的美少女，桌上好幾個菜，鹿九挨個嘗一遍點評了一下「這道菜應該先放蛋再放菜，先放菜再放蛋就像水煮的不好吃」「這道菜要放點糖炒出來味道會更好」「這道菜味道還行，但料放多了」 「這道菜切成細絲用開水焯一下再涼拌比炒更能保留其鮮味兒」……
風廣陵聽她說著，心下一動，一個山村裡的小丫頭吃東西怎麼這麼挑？
他嘴上卻道：「跟一個陌生男子到處跑，不怕我賣了你？」
鹿九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我一個鄉下丫頭也賣不了幾個錢，你本事那麼大，不缺這點錢。」
「哦？咱們看起來很像壞男人拐了誰家的傻姑娘私奔。」風廣陵笑道。
鹿九轉了轉眼珠兒看了圈四周人群，道：「不像。」
「怎麼不像？」
「我看你的時候眼裡沒有星星。」鹿九道，「心生愛慕的人看心上人眼裡是有星星的，就像金玉桃看楊如嬰，眼睛眨啊眨的要溢出滿腔的柔情。」
「你個小丫頭懂得還不少。」風廣陵喝了口酒道。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啊？」鹿九又把話扯回來，「咱倆誰看誰眼裡都沒有星星，別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對兒。說是兄妹會更可信一些！」
鹿九說到後面還點了點頭，深覺自己說的好有道理。
「行吧，瑤章妹子。」
之前風廣陵問鹿九有沒有特想去的地方，鹿九想了想說沒有。風廣陵說我四海為家，行走隨心，居無定所，你也要跟著我？
鹿九說出來去哪兒都行，反正都是為了見見世面，到哪兒都肯定會有收穫。
是以一路上鹿九也沒問風廣陵要去哪兒，只知道是一路南行。
南行。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再活一回，全新的皮囊，老舊的靈魂。原先是萬念俱灰，換具新軀殼就能重獲新生？
多大程度的放下過去，就能多大程度的活出新的自己。
不糾結過去不是大度到了那個程度，是不想延續。
不想延續前世的愛恨情仇，計較來思量去，除了累人累己，有什麼意思？
她前生過了十幾年貌似快樂無憂的生活，後面全是苦與恨，多情累人，情是凡人的障。
修士沒有得道之前也是凡人，修的不錯的半仙鹿九前世見過不少，要說真的得道之人，那……哪兒那麼好見。就算見了也不一定認得出，要麼遠離塵囂住在那遙遠的九天之上，要麼大隱隱於市，得道了來天地間有自己的任務，可能以各種身份穿梭在世間，或傳道或教化引人向善，或救眾生與水火之間。
這個修的好不只是法力高，還有智慧的提升，智慧與修為匹配。
很多修士一直在法力上精進修努力練，或許是捨本逐末了。有些修士為了提升修為做了許多不合天道的事，早晚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至於天道，到底是什麼？鹿九並不知道。
若能得窺天道，她前生也不至落得那樣悽慘下場。
鹿九站在客棧臥室的窗前看著月亮嘆了口氣。
這幾日跟著風廣陵往南走，她略有點心神不穩，離她生活過的地方越來越近。
想要完全不在意，過去的記憶還是會有意無意的干擾人。
還有太多需要她一一克服。
擺脫過去，專注修行。
今生要走一條真正的修行路，不放任自己的任何感情。任何感情都不能成為她的牽絆。所有的經歷都要成為她修行的踏腳石，從經歷中提取能量，惠人惠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