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狂藍症

2024-08-08 13:01:05 作者: 伊巍蟹
  「狂藍症?」

  費舍爾咀嚼了一下這個用納黎語念起來極其生澀的詞語,有些疑惑地開口。

  「對。」克肯先咬了一塊牛排,然後把那塊牛排飛快咽下之後才接著說道,「您曾經見到過一個人發狂,變得像是一個簡單的野獸一樣嗎?」

  「你是說,像某種精神病症那樣的情況。」

  克肯卻搖了搖頭,似乎有什麼可怕的畫面浮現在了眼前,讓他頗為心有餘悸,

  「如果再加上整個人的眼睛、鼻孔和耳朵全部滲出藍色的液體呢?一邊發狂著,一邊把他那沾滿藍色液體的嘴巴湊過來想要撕咬你的肌肉就好像我們有多好吃一樣」

  費舍爾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在醫學典籍上記載過的病症,但最後竟無一能夠與其對應。他漫長的學習生涯里,西大陸從來不曾出現過這樣的病症。

  聽起來不像是純粹的精神疾病,那些藍色的液體該怎麼解釋呢?是中毒了,還是被其他什麼東西感染了?

  他很快來了興致,擦了擦嘴巴之後對著克肯說道,

  「很有趣詳細說一說是怎麼回事,樣本多少,現在他們的情況呢?」

  「嗯,我想想」

  如果克肯知道要談正事的話便絕對不會喝這麼多的酒,酒精好像粘著劑一樣讓他的思維變得遲緩,回想事情的細節就像是擰生鏽的發條一樣難受。

  但話又說回來,正是喝酒讓他想起了這一茬事情,不然他是斷不可能為這輕鬆愉快的敘舊添上這麻煩的一筆的。

  不過好在費舍爾很有耐心,待他思考的時候他正好有時間觀察一下那個心不在焉的拉法埃爾。

  原來是克肯的兩位夫人饒有興趣地在看她,看得她不太自然地又調整一下坐姿。可惜她吃飯的樣子實在是太浮誇了,現在再裝模作樣顯然已經晚了。

  過了好幾秒,克肯才接上話題。

  「是這樣的,大概一兩個月之前,我們這裡才接收第一例這樣的患者,還是城裡的醫生向我報告的她懷疑這是某種新的傳染病,所以過來詢問我的意見。」

  「所以,在報告之後有人被傳染過了嗎?」

  聽了費舍爾的疑問,克肯搖了搖頭,

  「沒有,我知道這件事之後就將第一例病人暫時隔離在牢房裡,連同和他接觸過的醫生和護士都一起隔離了。但一個月過去了他們沒有任何感染的現象,我只好把那些醫生護士給放出去。倒是城外面不斷送來新的病例,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十幾例了,全部被我關在城裡的牢房裡。」

  費舍爾捏了捏手指,腦子裡不斷思考著可能產生這樣症狀的疾病,但能同時滿足兩個條件的疾病太少,尤其是七竅流出藍色液體這一項。

  「有趣帶我去牢房看看吧,或許能有一些新的發現也說不定。」

  「您有興趣嗎?這太好了,不如現在就啟程怎麼樣?朵拉,你去安排一下車子,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得到費舍爾的肯定,克肯頗為興奮。待朵拉離開去安排馬車的時候,費舍爾也大概和拉法埃爾提了一會去牢房裡看看那奇特病症的事情。

  費舍爾想到這個病症只出現在南大陸,會不會是南大陸某種特有事物引起的病症,於是便順帶問了拉法埃爾一下。

  得知要走,她當然是一萬個願意的,那兩個女人類看得她鱗片都要立起來了,再不走她屁股也快僵得像一塊鐵了。


  聽到費舍爾描述的病症,她卻撇了撇嘴巴答道,

  「龍人很少生病,你們人類的疾病我怎麼會知道?」

  費舍爾沒理會她有些發沖的語氣,因為本來他也不指望從拉法埃爾那裡得到什麼可靠的答案就是了。

  在大門口等待了一下去輿洗室的克肯,費舍爾正好通過手杖確認了一下自己的馬車有沒有人靠近。

  看到手杖中間的一處紫色條紋沒有亮起與缺損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這意味著從內部外部都沒有人觸碰馬車的保護紋章。

  如果說馬車是他第一寶貴的東西,那這根手杖就是他第二重要的東西了。上面鐫刻了很多現成的魔法紋章,各種類型與效果的都有。

  這個世界的魔法師並不能像是小說與神話傳說的那些人一樣瞬發,只需要喊幾句咒語就能觸發那麼神奇的效果。畢竟魔法的本質是通過魔力迴路引動世界的【迴響】,而越是強大的【迴響】需要的魔力迴路就越複雜。

  這種程度的魔力迴路不是一瞬之間就能完成的,現實的魔法師大都是將自身的魔法鐫刻在某處以備使用的。如果遇到危險或者其他情況,他們就像使用一次性道具一樣將魔法迴路釋放出來。

  「魔法不是幸運的奇蹟,而是嚴謹的建築。」

  這是費舍爾在大學上的第一節「魔法理論基礎」課程的教授的開場白。雖然聖納黎皇家學院處處透露著他不堪忍受的腐朽,但不得不承認裡面有很多充滿智慧的學者,他從那裡獲益良多。

  而費舍爾手上的手杖上鐫刻著他手裡有的全部魔法迴路,如果弄丟了那可是一筆巨量的損失。

  大概有弄丟馬車的百分之九十的肉痛程度吧。

  費舍爾腦子裡做著這種奇怪的比較。

  「久等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沒關係。」

  克肯拿過毛巾擦了擦手,緊接著又把西裝外套披上,和費舍爾朝著外面走去,拉法埃爾跟在費舍爾身邊,警惕地看著那微笑著對她揮手的兩位夫人。

  實在是奇怪的人類。

  她晃了晃尾巴,這樣想。

  「說起來,西大陸那邊可不太太平我聽說施瓦利和納黎的摩擦最近越來越嚴重了,即使是南大陸都能嗅到那種火藥味。隔壁的施瓦利的人最近對我們的來往都越來越少了,而且還運了好多武器過來」

  馬車上,克肯絮絮叨叨地說著西大陸的事情。

  費舍爾和拉法埃爾一起看向窗外,那裡,他們又路過了街道邊販賣亞人奴隸的地方,只不過這次那個奴隸販子沒在吆喝,反倒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憩休息。

  「他們年年都這樣。」

  「不是,費舍爾先生,這次是認真的施瓦利的新女王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南大陸的開發是一次契機,她早就不想在西大陸和納黎,卡度玩過家家了。」

  「那也得她把國內的那些貴族玩死再說,納黎和卡度不會讓她這麼順利的。」

  一邊聊著這種花邊的政壇新聞,他們的旅程朝著克肯所說的監獄靠近。監獄的位置離販賣亞人奴隸的地方隔了一條街,等下馬車的時候拉法埃爾還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表情說不清楚的陰鬱。

  但她不開口,費舍爾便不主動提,他慢慢從拉法埃爾的身上收回目光,只是督促她跟上腳步,往監獄裡面走。


  「費舍爾先生,這邊,我把他們關在了最高層,和其他的犯人隔絕開。」

  這裡的監獄環境很差,裡面沒安煤燈一類的照明物,只有值班的地方點了一盞油燈。而且南大陸的天氣本就潮濕,導致這裡的石壁上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在牢房黑暗的深處傳來一聲聲滴滴答答的聲響。

  費舍爾拎著手杖和克肯往上,越往上,上面那在樓下聽得隱約的「呃呃啊啊」聲便愈發清晰。

  那是人類的聲音,只是聽起來萬分茫然,仿佛是無意識的野獸一樣。

  和下面不同,這裡被克肯安排了更多的值班室,火把也插滿了牢房的外部,這讓走道牢房外面的費舍爾能夠較為清晰地看見裡面的光景。

  「費舍爾先生,您看。」

  依言,費舍爾透過外面的火光向內探去。只見那寬大的牢房裡,行屍走肉般地或坐或躺的十幾個人影低低呢喃著。不少人身上還穿著原本的衣物,只不過經過幾個月的關押早就骯髒發臭了。

  但他們卻絲毫不覺得有異樣,其中患者有男有女,全部都面容乾瘦,形如枯槁一樣。

  「他們吃東西嗎?」

  「吃的,他們會無意識地攝入生肉和水,但沒什麼渴望,不給也不會叫,之前已經餓死過一兩個了。他們只對額,人有感覺,離得近了他們就會瘋狂地撲過來。」

  聽起來像是聖納黎的科幻小說家創作出來的怪物,但卻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費舍爾站在牢房門口,距離還是有些稍遠讓他看不仔細,只是從黑暗裡能明顯看出那醒目的藍色液體從那些人的面孔上落下,滴在牢房的地板上。

  拉法埃爾的瞳孔微縮,龍人特有的眼睛讓她在黑暗裡依舊能看清那些人類的模樣。看著那些樣貌悽慘的人類,她的心裡不恰當地生出快意,就像是那些人折磨的她的同胞一樣。但很快她又不這樣覺得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愚蠢。

  但顯然,她不會對裡面的人類生出絲毫一點同情來。

  所以很快她就沒了興趣,只偶爾看看旁邊滿臉專注的費舍爾,心裡盤算著在整個時候襲擊他會不會成功。

  但這樣的話就算把他殺掉也會被其他的人類給抓住的吧?

  不知道拉法埃爾的小算盤,費舍爾眯著眼睛看了裡面一會,突然轉頭對克肯說道,

  「把牢房打開吧,我進去看看,這裡太遠了實在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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