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確定嗎?我之前說過,他們對活人有一定的進攻性。」
「無妨,就算有有一定的進攻性,他們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們再做劇烈的運動了。」
費舍爾看向牢房之中那些快要散架一樣的枯骨,這些人就算活著,以他們長期最低限度的食物攝入來說,能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看費舍爾想要進去,克肯最後還是讓士兵把牢房的門給打開,順帶讓士兵把火把遞給他,他也要和費舍爾一起進去。
「其實你可以待在外面,我自己一個人進去就好。」
克肯笑了笑,
「沒關係,正好可以給您用火把照明,有什麼問題也能第一時間給您解答。」
費舍爾點了點頭,先一步步入了那陰暗潮濕的牢房。似乎是察覺到了有活人的進入,牢房之中的病人掙扎著想要起身,但那孱弱的身體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分毫,只能在原地掙扎著,用凸出的眼球死死地盯著費舍爾。
偶有少數幾個進入牢房時間短,還算健壯的病人掙扎地爬向費舍爾,伸出手瘋狂地向他夠去,只不過就算如此,爬一兩步就沒多餘的力氣了,還是只能在原地無能嘶吼。
「他們的身份確認過了嗎?」
費舍爾蹲在一個無法挪動的病人身邊,火把離得近了,他才看見那已經乾涸了沾在他臉上的藍色液體,正如克肯所說,那些藍色液體是從他的身體裡滲出來的。
「啊,這個這個就有點複雜了,這幫人什麼身份的都有,野外的農戶、獵人,施瓦利的商人,還有旅客隨身的女傭聽起來沒什麼共通點,而且根據他們朋友家人的描述,他們沒有同樣去過的地方,很多人甚至足不出戶就得了這種病。」
費舍爾越聽眉頭便皺得越緊,對於克肯描述的細節愈發感到神奇。如果沒有任何共同點的話,那麼導致疾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西大陸之前應該沒有對應的病症對吧,費舍爾先生。」克肯握著火把蹲在地上,對著費舍爾說道,「您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把他們寫進您新的論文裡。狂藍症只是我隨意取的名字,學術名稱叫做費舍爾狂藍症怎麼樣?」
費舍爾有些哭笑不得,
「又不是我得病,你拿我的名字命名做什麼?」
克肯也笑起來,火把微微晃悠一下,那火光偏移一些,讓費舍爾正好借著這個光亮看見了病人那有些發黑的血管。
有些不對勁。
費舍爾好像發現了什麼,向旁邊的士兵借來了刀具,在那病人乾癟的皮膚上劃了一道小口子,在他麻木痛苦的嘶吼里,藍色的粘稠液體順著傷口那裡滑落,滴在了地面上。
「等等,那些藍色的液體是他們的血液?」
克肯也發現了這件事情,費舍爾剛才就發現這幫人的身體顏色有些不太對勁,他以為是營養攝入不夠導致的,沒想到居然是全身的血液都變成了藍色。
血管和身體機能看起來沒有受影響,除了血液變成藍色之外沒有其他的異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魔力迴路呢?
費舍爾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只要是人類,身體之中就必然有完整的魔力迴路,只不過不同於【魔女】那樣的亞人種,人類的魔力迴路只占身體的很小一個部分。對於魔力迴路的形成原因,目前的學術界還在瘋狂爭論。
主流的觀點有兩種,一種是魔力迴路是一種更加細小的生物構造,之所以無法觀察是因為現有的技術不夠,所以人類才用肉眼看不見,只能感受它們的存在;另外一種觀點則是,魔力迴路是獨立於人類生物構造的存在,它之所以能讓人類感受到,是因為它來自於另外一種更深層次的存在,例如「靈魂」。
費舍爾的腦海里閃過這條思路,他突然拿起手中的手杖,手杖末端一個鐫刻著複雜紋路的光環亮起,輕輕戳在了那個病人的身體表面。而下一刻,那滿盈的魔法光芒在觸碰到病人的身體時卻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讓費舍爾的臉色微變。
「費舍爾先生,您這是?」
聽到克肯的疑惑,費舍爾沒說話,只是將亮著光芒的手杖輕輕戳在克肯的褲子上,這一次,那手杖的光芒順著克肯的身體蜿蜒向上,如同存在一條曲折但完整的道路一樣。緊接著,那光芒在他的身體內繞了一圈之後又重新回到了費舍爾的手杖里。
「喔」
克肯舒服地呼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那因為酒精的迷濛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這是治療魔法?」
費舍爾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變得極其嚴峻,
「這些病人身上的魔力迴路消失了。」
「消消失了?」
克肯差點沒把下巴給驚得掉下來,人類到目前都沒有弄清楚魔力迴路的形成方式,甚至都沒辦法用魔法以外的手段觀測到魔力迴路的存在,而現在在他們的眼前,竟然有一種疾病能將人類的魔力迴路給完全剝離掉。
而之所以費舍爾沒有遇到過這種疾病,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魔力迴路消失的情況,當然也不知道如果人類沒有魔力迴路會怎麼樣。
「如果施瓦利的那幫禁魔學者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讓他們的世界觀崩塌的。」
沉默了一會,克肯突然喃喃道。
施瓦利的禁魔學者是學術界一種學術流派,他們基於使用魔法之後會給身體帶來負擔的情況宣稱魔法是消耗生命的行為,並由此延伸出了很多關於魔力迴路無用論的觀點。
費舍爾站起身子來,對著克肯說道,
「這裡條件太簡陋了,我帶一些樣本回到聖納黎再仔細看看,如果有任何結論的話會第一時間聯繫你的。」
克肯瞅了一眼這裡簡陋的環境,也知道就算是費舍爾也無法在這裡立刻得出結論。
只見費舍爾采了一些他們藍色的血液,再用手杖確認了一下他們身體的魔術迴路狀態之後,便準備暫時告辭克肯。
「您只在這裡待一天嗎?」
走到了監獄的樓下,克肯還是有些可惜,「不如在這裡多待一些日子,正好我聽說科瀉寧馬戲團最近正在南大陸巡演,我正有打算前去看看。」
面對克肯的邀請,費舍爾笑了起來。畢竟他才剛剛從科瀉寧那邊把拉法埃爾他們帶出來,不知道那個名叫科林的團長再見到自己會不會怕得立刻逃走。
「還是算了,我還有其他要緊的事情要做。」他瞥了一眼正在張望某個方向的拉法埃爾,「如果有機會的話,回到聖納黎請你去歌劇院。」
「還是去黑曼巴宮比較適合。」
他紳士地笑了笑,黑曼巴宮是聖納黎一家名貴的餐廳,那裡特產一種黑曼巴葡萄酒,之前是特供王室享用的,議會改革之後才對民眾售賣,雖然價格不菲就是了。
費舍爾點了點頭,向上馬車的克肯道別,隨後故意順著那條售賣亞人種奴隸的街道上走去。
拉法埃爾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明明街道上氣氛熱烈,他們之間的氣氛卻詭異地沉默起來,就像是厚重的水潭一樣。
「請過往的先生們看一看我的貨物,可以看家護院的狼人,還有珍貴的龍人種,他們的血液和鱗片可是好寶貝!」
費舍爾瞥了一眼那籠子裡發抖的幼年龍人種一眼,在那裡的腳步微微一頓,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但一兩秒過後,氣氛依舊是一片沉默。
於是他捏了捏帽子,拎著手杖接著往停馬場走。
身後的拉法埃爾看著那籠子之中的龍人種奴隸,咬牙切齒地將雙爪握緊,尾巴的末尾端打了一個小小的漩渦狀結,熟悉龍人種的人肯定知道這是龍人種即將爆發的姿態。
「去去去,哪裡來的龍人種奴隸,趕緊滾遠一點,不要在這裡擋道。」
許是拉法埃爾在籠子面前擋了太久,那纏著繃帶的獵人「嘖」了一聲,像是趕蒼蠅一樣地對拉法埃爾揮了揮手。而她只是低垂著頭,衣服之中又開始冒出蒸汽,把那個獵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退。
「你這該死的你的主人呢?為什麼會讓這種東西在街上到處亂跑!」
「拉法埃爾」
拉法埃爾的身體微微一頓,她僵硬地扭過頭去,只見自己的前方,費舍爾側頭看向她,輕聲開口道。
她明白費舍爾開口的含義,遊戲是屬於他們兩個的,如果她敢對其他人類動手,那遊戲就不會再進行下去了,那麼拉爾她們
拉法埃爾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一樣,她低著頭沉默下來,就連那瘮人的蒸汽也慢慢消停下來。
「哈你那該死的主人終於知道讓你這種瘋狗出來亂跑的害處了吧,趕緊離我遠點,不然我可就叫士兵過來把那個該死的混蛋抓走了!」
看到這一幕,身旁那被嚇得喘息的奴隸販子好像看見了她被奴隸印記給束縛一樣,臉上表情又變得惱怒起來,伸出手指指著拉法埃爾叫道。
雖然拉法埃爾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她卻能清晰地看到這個獵人臉上那噁心的表情。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該死的人類!
該死!!
「吼!!」
她身上的蒸汽猛然炸裂開來,一下子把旁邊的奴隸販子燙的倒飛出去。她再也忍耐不住了,手上的利爪如同五把刀子一樣張開,眼瞳猛然縮緊,朝著那個高大的,背對著自己的費舍爾衝去。
心中的怒火如同要把她的身體燃燒殆盡,身上呼嘯的蒸汽讓過路的行人們紛紛嚇得後退,生怕被這發瘋的龍人給傷到。
而拉法埃爾視野正中的那個紳士卻依舊沒有挪動身子。
費舍爾只是微微回頭看向她,左手扣在了帽子上,那純黑色帽沿下,一雙眸子涼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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