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看了她一眼,道:「她今天掉下山崖摔死了,我們剛驗完屍。」
「蘇羽!」
岑懷刑朝那棒槌狂使眼色——這不解風情的傢伙,心也太糙了點兒。愛哭鼻子的小丫頭剛剛受了那麼大驚嚇,說這個未免太殘忍了。
然而,蘇羽道:「你不是說之前是她報的案麼?她有資格知道。」
說實話,蘇羽不是沒考慮過挽纓的感受。可這冒失鬼,主意太正,繼續瞞著的話,還不知她會闖出什麼禍來。
今天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
「所以,我晚了一步……」挽纓聽到後,直愣愣地坐在原處,傻了一般,「——我來晚了,她死了。」
「這不怪你。」蘇羽試圖安撫她。
他本意並不是要她自責。可她眼淚汪汪的,好像又要哭——「我還差點兒害死你!」
「沒事,你可以害死我——我寧可你害死我。」他笑了一下。
蘇羽這種人,天生保護欲就很強。方才那情形就算再來一次,就算真打死他,他也不會退——他們之間,如果她傷了,他沒事,不丟人麼?
「就算不是意外,但還是不能確定是自殺還是他殺。恐怕還得回去詳細問問肖錦。」岑懷刑說完,又有些猶豫,「蘇羽,你準備好去見她了嗎?」
肖錦是分局特聘法醫,龍城公安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才華橫溢,有學識蓋不過的美貌。
她是肖銳的親姐姐。
「師哥,你怎麼回事兒?掉坑裡了?!」
當警察的都忙,可忙成泥人兒還是挺稀奇的。肖錦盯著岑懷刑那一身泥點子打量許久,幾乎品出了一種藝術感。
「沒事,運氣好,在趙家溝碰上鬥毆了,還持械。」岑懷刑跺跺腳,扑打了兩下,立馬爆出一陣塵霧,嗆得她忍不住連連咳嗽。
突然,那張拿英語吵架都比老外流利的口齒頓住了——
幽深的走廊盡處,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肖錦,好久不見。」
蘇羽走上前來,對她點頭致意。
「喲,我當是誰呢!蘇隊新官上任唱的哪一出啊?血染的風采?」肖錦冷笑一聲,挖苦道,「賣慘賣得這麼拼命,這是又想叫誰去送死啊?」
肖銳死的時候就剩下半截身子,手裡的槍匣打空了,還緊緊握著,眼睛直勾勾瞪著一個方向,怎麼都闔不上。
肖錦親自收屍,親手驗屍。從那之後,她就變了——那個溫婉嫻雅的女子消失了,只剩一具行屍走肉,偏執,孤傲,冷冷清清,生不如死。
「那幫廢物怎麼沒一棍子敲死你呢?!」
清麗的女孩子目光冷冷的,聲音也冷冷的,解剖室溫度瞬間低得堪比存放凍屍的大冰櫃。
但凡法律開個口子,她會立馬抄起解剖刀把蘇羽活剮了。
蘇羽抬眸:「我爭取,希望能儘快如你所願。」
「好。到時候,我會親手把你心剜出來,看看到底有多硬!」
「期待。」
蘇羽挑了一下眉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狂妄。
「王八蛋!」肖錦罵道。
岑懷刑捂著臉,巴不得原地消失。
「小錦,別這樣……咱先說案子吧,好不?」
清麗的女子狠狠白了那和事佬岑懷刑一眼,從消毒箱揪出一塊毛巾,連同屍檢報告一塊遞過去:「血液里的安定劑量表明,死者生前曾服食過大劑量的安眠藥。而且,她的掌心很乾淨,說明掉下山崖時連本能的掙扎都沒有。」
岑懷刑心頭一動:「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她是摔死的,但在摔下山那一刻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沒有任何掙扎。」
她解釋得清清楚楚。
一個法醫的心理素質是無敵的。公是公,私是私。仇歸仇,義歸義。
「喪失行動能力,怎麼還能自己跑去懸崖?蘇羽,是他殺!」岑懷刑拍案而起,轉而,又犯了難,「可兇手是誰呢?趙老三賊喊捉賊、欲蓋彌彰?還是另有其人呢?」
案件事實逐漸清晰,可所有的困惑卻變得更加混淆。
蘇羽想了想,道:「我再去現場看看。」
「現在?!這大晚上的能看見啥?」岑懷刑抬頭,詫異地看看天色。
窗外,玄武岩黑得就像這個夜晚。
「你不用跟著。」蘇羽道,「——反正你也跟不上。」
說罷,轉身就走。
「死小子!」岑懷刑急忙一瘸一拐地從解剖台後邊繞出來,「你該去的是醫院!」
「我一會兒就去。」
「你走了,抓回來那些人咋辦?」岑懷刑攔不住也追不上,只好衝著他背影大喊。
「你看著辦!」
新官上任的支隊長撂下一句話在風裡,糊了可憐的岑法醫一頭又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