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姐,你終於出來了,等你好久了——送給你。」
下班時,陸權赫然現身在分局門口。
國際名校金融學歸國博士,智商140,天生一張自我克制的清淨相,文質彬彬的風度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豪車名表,西裝革履,考究得體的裝扮打造出商業精英的高端品位。
看到他,你會打心眼兒里認可,豪門世家年輕有為的貴公子就該是這般模樣。
他手裡捧著一束盛放的玫瑰,優雅從容地向肖錦走過來,跟老弄得自己一身泥一身水的岑懷刑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上次約會太匆忙,都沒來得及約第二面。我只得自作主張,希望沒打擾到肖小姐。」
上次相親,肖錦剛坐下就被蘇羽叫去出現場了,倆人根本沒聊幾句。可陸大公子對這位相親對象似乎極其滿意,竟不顧身份屈尊親自找上門來。
其實,從男人的角度出發倒也挺容易理解——這紅顏,當真極美。
遞出花那刻,蘇羽聽到四周圍小姑娘們發出一陣驚呼。
玫瑰艷烈,比百合更顯貴氣,這麼一大捧怕是要上千元,可不是什麼人都捨得花這個錢只為博紅顏一笑。傍上這麼一位熱情洋溢的大帥哥、潘驢鄧小閒樣樣俱全的完美男朋友,誰還風裡來雨里去掙那點兒死工資?
傻嗎?!
肖錦接過花,淡淡地瞥了蘇羽和岑懷刑一眼,上了陸權的車。
「陸先生家大業大,日理萬機。抱歉,讓您久等了。」
脫下白大褂換上時裝,肖法醫儼然是個風情萬種的絕色美人,叫人怎麼都挪不開眼睛。
大家閨秀,有禮有節,卻總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冷漠,有她在,仿佛車裡溫度都跟著降了幾分。但這並不妨礙陸權的熱情:「肖小姐,咱倆這談戀愛呢,能不能別用『您』?」
「可以,看咱們熟悉程度。」肖錦道,「不過以我的經驗,還是建議陸少珍惜我現在客客氣氣稱呼『您』的時候。」
「怎麼,難道以後熟了,你還吃了我不成?」金絲邊眼鏡下的雙眸輕笑道。
肖錦挑眉,道:「法醫只學解剖,不學烹飪。」
看著那雙纖纖玉手,陸權臉色變了變:「等會兒見到我母親,肖小姐可否不提……」
「這是我的專業。」他的反應早在肖錦預料之中,「陸少不知道嗎?」
「一個體體面面的女孩子不該幹這個。」
「陸少,以我淺薄的執業經驗,看您特別像一種人。」肖錦瞥了他一眼,道。
「哪種人?」陸權來了興致。
肖錦:「剛放出來那種。」
「……」
自古美人兒都是風情與脾氣並存。這美麗的女子,有一顆冷傲到漠然又極度殘忍的心,又邪性,又通透,輕輕一眼便能將人輕易看穿,可別人卻根本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作為龍城裡極負盛名的鑽石王老五,陸權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了,吃過見過混過人堆,不是未經世事的小男生,一夜情經驗遠遠超過他的歲數。這張生得足以拿來騙任何小姑娘的臉上,不經意間便會浮出一絲凌厲。那時,心腹就會及時送上一個雛兒來,供他發泄。
那類女孩子通常嬌柔、乖巧,長相甜美,沒有任何攻擊性。
不像她。
這片高地唯一的玫瑰就綻放在她臉上,是他從沒採摘過的品種。
他喜歡屠殺式的做愛,不受控制地莫名著迷。
而占有長了爪子的她,本身就是一種屠殺。
「陸太太,您來啦!」「哎呦,姐姐今天打扮得好漂亮的呀!」「是呀是呀,我家權權新交了個女朋友,今天要帶給我見見的呀!」
……
富家太太們的寒暄無非你來我往的推崇與恭維,卻是她們無意義生活必不可少的慰藉。
「權權啊,來啦!」
當陸權帶肖錦露面時,在場無一不驚訝於他們郎才女貌的般配度。
「囡囡一看就出身書香門第,好漂亮的呀!」珠光寶氣的陸夫人拉肖錦坐到身邊,熱情地道,「不過我們家權權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可不是你們分局同事小門小戶那一種!」
「阿姨,你覺得怎麼才算見過大世面呢?香車寶馬,豪宅會所,還是國際航班頭等艙?」
肖錦道。
不知怎麼,她又想起岑懷刑。
這糙到家的男人,總愛一身泥一身水地衝到她面前,也不會哄人,她一不高興,就只知道圍著她一圈一圈地轉。
又狼狽,又可愛。
見過世面,不是燈紅酒綠、寶馬雕車,而是見過這世道的每一面,哪怕最陰暗、最無望的一面。而後,依然無懼無畏,一往無前。
「囡囡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另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插話道,「你不知道,權權可是阿姨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從小就好善良好善良,特別有同情心的。他呀,原來是不打算相親的,但最近他表舅三十歲就突然猝死了。啊呀,瀰漫性肺水腫哎!身後留下個兩歲的仔仔,好可憐的哇。他一想到父母,怕有一天不能跟他們交待,這才決定破例的呀。」
「哎呀,這麼孝順的呀!」旁邊一位身形偏瘦、風韻半存的貴婦全力附和著。
「是的呀!這事他只敢跟我說,跟他媽媽提都不提的呀。」
看著陸母感動得要哭的樣子,肖錦忍不住要笑。
剛到分局時,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裝瘋賣傻、倚老賣老的人。岑懷刑告訴她,那些人也不想活成這樣子,卻沒能力活成別的樣子。
無知不是脫罪的理由,但無知卻不可避免地存在著。那麼,是心懷慈悲地接受、憐憫?還是憑一己之力,除盲祛魅呢?
都可以,但都無用。
好言難勸該死鬼,良醫不救必死人。
「陸少是自覺大限將至,急著留個後嗎?」她在笑,眼神卻是冷的,「這麼怕死啊?」
「肖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
突然,那溫文爾雅的人警告道。不輕不重的口吻,就像點燃引信的火藥桶,隨時將她炸個粉身碎骨。
再美麗、再強悍也不過是個女人,他有一萬種方法馴服她,就像父親馴服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