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
挽纓道。
「你去幹嘛?危險。」蘇羽詫異道,「我帶著槍呢,殺了他就回來。你就在這等著,啊。」
「我不是你下屬,你沒資格命令我。」挽纓堅持道,「當年,就因為我沒說話,害你送了命。現在,我沒辦法再一言不發地看著你走。我知道,當一個女孩子說要做什麼,很多人都不當回事兒——蘇羽,你想讓我也這樣看你嗎?」
他嘆了口氣,把槍上好保險遞給她:「保護好自己,等過去了我找你拿。」
「我要這東西幹嘛?難道你要我去殺陸森嗎?」女孩子看著那黑沉沉滿帶肅殺氣的武器,連連擺手。
男人之間在此時總會產生些奇怪的默契。崔珏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於一個警察來說,槍等同於命。挽纓公主,他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
蘇羽垂眸,望著身邊的女孩子,清悠悠的目光中不由平添了幾分眷戀:「我這一生,空空如也,原本要獨行至死,卻得你真心相待,生死相隨,除了身家性命,無以為報。」
「蘇羽,我也無以為報。」俏生生的女孩子笑盈盈地拉起他的手,溫柔地道。
崔珏向他們施了個禮,瞧著似是古時軍中的樣式。而後,只聽他道:「將軍,殿下,通行令會將你們送到你二人命運的轉折點。此行迢迢,本官別無相贈,就在此祝你們一路平安。」
龍城古城志載,大熠哀帝十年,大雪,龍鈺以謀逆罪被押送至洛陽受審,挽纓公主以緘默成全了師徒之義和國家之忠。
蘇羽盤算著,這應當就是那個所謂的轉折點。
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既不在冰天雪地,也不在深牢大獄。古色古香的宅院,靜謐無人,暖陽下,昏昏欲睡的百合花搖著重重的頭,香氣蠻橫,令人想起嬌生慣養的肉體。
「我聽說,你軍費不夠。此處有黃金萬兩,買將軍一個晚上。」
「你叫我什麼?」他回過頭,有些詫異,「——挽纓,我是蘇羽。」
佩金綬紫的女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不敢,蘇羽是師父的字,我豈可輕喚。」
「挽纓,你開什麼玩笑?」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圍,納悶道,「這裡又沒別人,你……」
然而,眼前人卻不等他說完,突然偎進懷中,輕輕扯了一下什麼:「傻子,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你就不能成全自己一回嗎?」
「出生入死……」
這個詞,一下子點到了蘇羽心坎上,令他也忍不住動容。
除了她,還有誰會給他帶來如許刻骨的情動?還有誰會不顧生死,陪他穿越千年時光呢?
那漫漫無期的深不見底的黑,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像。你眼前看不到任何的東西或參照物,甚至不知道這雙招子究竟是睜著還是閉著,還是已經瞎了……那種巨大的心理打擊,就像有一隻巨手緊緊把心給揪住了,這份強烈恐懼感連萬丈深淵都不足以形容。
這可憐的小美人兒,抓自己那麼緊,幾乎要把精巧的指甲生生崴斷,肯定嚇得夠嗆。他心中一時湧起萬分憐惜,情不自禁回抱過去:「你這任性的丫頭,嚇死我了!一路上沒事吧?你若真在我手上有個三長兩短,以後叫我怎麼辦,啊?」
女孩子抬起頭,咯咯一笑:「你不是從不會說情話麼,嘴怎麼這麼甜?」
她身上的霧綃紗在他觸碰到的一剎那徐徐滑落,內里赤裸如同初春漠上柔白的雲朵。
「你!」蘇羽猛地一個激靈,被這乍現的風致驚得心口一滯,趕忙偏過頭去,避開視線。
嬌柔的雲朵打量著這局促不安的人,無聲地一笑,擎著嬰兒般的無辜與羞怯,甜膩地趴覆到他強烈起伏的胸膛上,引頸深吻。
「唔……」
鮮嫩的唇齒與玲瓏的骨肉帶著無可比擬的美妙觸感,瞬間褫奪了他三魂七魄。
女孩子竟還不罷休,酥酥軟軟地黏在他胸脯上,不安分地四處裹亂,以一種嬌弱的蠻橫侵襲著這具鐵骨錚錚的軀體,在他身上攻城拔寨。蘇羽慌忙就躲,可身上淺白的衣袍卻全然不聽使喚,被她扯得一層一層直往下掉,他又不會穿,一時間弄得狼狽至極。
這失態而無助的樣子,令俏麗的女子心頭忽生出許多感懷——熠北軍統帥是最強悍的人,從來就沒有他打不贏的仗,也沒有他過不了的關。可如今,他一襲布衣,頹唐得全沒了心氣,簡直與三年前判若兩人。
「師父,我就不信,這麼多年,你這裡空空如也。」
溫熱的指腹隔著最後一層衣袍,調皮地戳點在他心口,緊接著又徐徐而下,駕輕就熟地在他身上撩撥出一陣凌亂的悸動。
蘇羽腦子裡嗡地一下,哆嗦著去捉那隻一個勁兒給他裹亂的手。
「師父,付出了這麼多,你就不想要點回報嗎?」
他想,她一定誤會了。
「告訴我,你要什麼——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大熠長公主今年滿二十歲了,這具傲人的身體正處在最蓬勃的狀態。她很清楚,即便貴為公主也逃不脫成為男人臆想的對象。他們嘴上不說,卻無一不暗地裡偷偷意淫她——
這小妞帶勁兒,睡一覺,一定很銷魂。
她反感浪蕩子的齷齪,卻又以此為資本,來勾引這清正的人。宮闈深牆裡女人拿捏男人的招數,跟秦樓楚館那些三腳貓功夫不可同日而語。他手中劍掉落在地,幾乎站立不穩,抓著她纖纖的手,拼命守穩快要慌出竅了的神魂,深深地喘息著:
「挽纓,不可以!快停下……」
「師父,說實話,真想我停下嗎?」
邪門兒的女孩子拉起他手,放到腰間緩緩摩挲著,趴在他耳邊氣吐如蘭。
他耳朵根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整個人都禁不住晃悠起來。
「挽纓,我……唔!」
一個吻深深落下,浸潤著他乾枯苦澀的唇。
「你是不是又想說,你是我師父?說我無禮?」
眼前人笑靨清婉,目光肆無忌憚地纏裹著他,似乎一點兒不在乎他心中天人交戰的困頓辛苦,只管委身膩在他胸口,唇齒相靡。
「——我今日便就對你無禮了,又當如何?」
突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他一下子仰面按倒在床上。
姿容艷絕的女孩子盯著心上人儼然已亂了的眼神,聽著他一下一下在耳邊溺水似的沉重呼吸,嚶嚀一聲,吹彈可破的臉頰霎時泛起一層醉人的紅暈。
傳聞,熠北軍前統帥風流入骨,三年來令名傳遍涼州城。風月場,合歡地,糜爛與暴虐交融,聲色與犬馬共生,什麼場面沒見過?然而,生理上的反應騙不了人——那雙墨色的瞳仁震顫著,翕動著失色的唇,囁嚅著她的小名,以手將溫軟細嫩的小美人兒緊緊扣在身下,不管不顧地埋下頭,親她、啄她。那架勢,似恨不能將這具纖弱的骨肉揉碎在懷抱里,一輩子顛鸞倒鳳、撐霆裂月。
懷中人兒柔如約素,粉面含羞。盈盈的眸子如秋水般映著他的影,溫熱流離的氣息款款傳來,似有某種魔力,足以惑陽城,迷下蔡,令人輕易便泥足深陷,任他再怎麼乾坤篤定、堅如磐石,亦是無力自拔。
她之於他,只需輕輕一笑便嫣然動魄,足能撩心亂神。痴心日久的人兒,哪經得起這般親昵狎弄?他終於放棄掙扎,在這窈窕的無邊風致里徹底敗下陣來。
「啊……」
肉薄心窄的女孩子咬著唇,瘋狂而短促地叫了一聲,動情而痛苦,仿佛已經慾火中燒,再禁不住。
這個人霸道而深情的愛撫,跟討好逢迎她的小男寵完全不同。豢養的東西是沒有骨氣的,可他有,他要的不是她的打賞,而是她。
舉心動念,無非是罪。人皆自私,又怎會不想要完全占據心心念念之人呢?嬌柔的女孩子被她血氣方剛的愛人痴纏得通身都成了粉紅色,再沒力氣多說一句話,顫抖著抬起纖纖的手,去摸他腰間的衣帶扣。
然而,眼前人卻像是突然被噩夢驚醒,一把抓住她手腕,死死按住衣襟,坐起來。
窗外,罡風無情摧來,她通身像在刀鋒上倏地掠過,忍不住狠狠打了個激靈。他彎下腰,拾起她散落一地的衣裙,遞過來。整個過程中,都別過頭去,不肯看她一眼。
「師父,你是嫌我髒嗎?」
她湊近他,淚眸清純如初雪。
誰還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呢?男人心大,胸膛里裝的是天下,縱馬疆場時何曾念過還有一個她。可她就是個小女孩,整整十年,她的世界就只有朝露殿四方牆裡那一點點大。
這個人,從來都不懂她心意,一直以來東躲西藏、飽受相思之苦的就只有她。
菩薩啊,這不公平。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把他們都殺了。」
她指的是自己豢養的那些男寵。
「你說什麼?」他盯著這張天真而又殘忍的臉,心裡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
在他印象中,她就算再任性,也從不會這麼說話——輕飄飄的語氣仿佛一切理所應當,簡直跟所有拿人命不當回事的上位者一模一樣。
「咣當」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