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錚」地一聲脆響,長劍應手而落。不遠處已站立著一名身姿曼妙的年輕女子,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眼神中充滿了不屑之意,但那略顯方形的瓜子臉上卻流露出一抹漠然之情。她身穿一襲淡雅的灰青色長裙,肩上背著一隻小巧玲瓏、深度適中的竹筐,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卷長短各異的字畫。只見她朱唇輕啟,冷冷地道:「竟然欺負一個柔弱女子和小孩,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白衣男子仔細端詳了她一番,雙手抱胸,輕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上官姑娘啊!早就聽聞姑娘向來獨來獨往,從不輕易行善舉,今日竟然會挺身而出,仗義相助,實在是罕見,罕見啊!」「我就喜歡管你的事!」上官十八冷哼一聲。
肖遙初次離開他口中所謂的兩位師父,踏入這個波譎雲詭的江湖。對於上官十八這位聲名遠揚的人物,他並不知曉。江湖上傳言,上官十八來自西域,闖蕩江湖多年,武藝高強,但行事毫無準則,性格孤僻傲慢,獨來獨往,從不與他人交往。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向來都是如此我行我素。然而,今日竟然會挺身而出,倒是有些罕見。那白衣男子或許是忌憚上官十八,於是說道:「既然姑娘堅持,在下自當相讓。今日就看在上官姑娘的面子上饒過這兩個人。杜某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便拂袖而去。
少女對著上官十八施了一禮:「多謝上官姑娘的救命之恩!此等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肖遙卻凝視著上官十八那冷峻艷麗的面容,不禁呆住了。她那冷漠的俏麗臉龐與尋常女子那白皙嬌嫩的肌膚不同,上官十八的面龐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澤,更為她那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威嚴和煞氣。這上官十八和他鄰居家的姐姐長得極為相似,那位姐姐名叫詩詩,僅比自己年長一歲,自幼便對他關愛有加,兩人之間的情感甚至超過了普通的親生姐弟。
上官十八沒理那少女,看著肖遙問:「你剛才用的是什麼劍法?」「是西——」肖遙差點就直接說西洋劍了,頓了一下,想起那兩位師父整天讓他練的什麼「肖家劍法」,趕緊說道:「這是肖家劍法。」「你姓蕭?」「是小月肖,我姓肖名遙。」這是他師父告訴他的。其實他不姓肖,名字倒是有個遙字,他現在用了人家的身體,也只能跟著人家姓了。他最害怕的是每天早上起來梳洗時鏡子裡的那張臉!雖然和他原本的樣子有七八分相似,可現在這個又白又俊又美的小白臉實在是讓他有點難以接受!!正走神呢,突然聽到上官十八喊:「肖遙?」他回過神來笑了笑,突然想起電視劇里的古人都喜歡吟詩作對,於是故作瀟灑地吟道:「狂妄少年逍遙行,瀟瀟灑灑游江湖!」「無知碰得滿身荊,走至懸崖方知悔。」上官十八接著說。「不經荊棘不識世,人不風流枉少年。」肖遙笑著回答。
上官十八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著肖遙,眼中滿是不屑:「就憑你這幾下子,也敢說是肖家劍法?我看吶,多半是騙人的吧!」
肖遙聽了這話,臉上不由得一紅,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說道:「我身為肖門之後,豈會忘卻祖宗的教誨?這套劍法的確是肖家所傳......只不過,是我自己練得還不夠好罷了。」他心中暗自嘀咕,如果眼前這個女子是認得肖家劍法的話,自己恐怕會有些尷尬。
上官十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沒有追問他劍法,轉而問道:「你冒死要救她?.....可是你的姐姐?」
「不,我與這位姑娘素昧平生。」肖遙連忙搖頭否認,同時偷偷瞥了那女子一眼。只見那少女臉色微紅,趕忙躬身施禮道:「小女子名叫聶香兒,多謝上官女俠的救命之恩,也多謝肖公子的搭救之情!」
「不必客氣。」肖遙微笑著回答。
上官十八則冷冷地看著他們,突然開口說道:「什么女俠不女俠的,我可是被江湖中人稱為女魔頭!」
肖遙想起之前那個姓杜的白衣男子對上官十八的評價,心中不禁一動,於是說道:「上官姐姐剛剛救了我們的性命,無論旁人如何議論,在我看來,你都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好人?」上官十八聞言,忽地笑了起來,笑容中卻帶著幾分不屑,「你真的覺得我是好人嗎?」
肖遙毫不退縮,挺直了身子,鄭重其事地說道:「當然!我雖然不了解姐姐的過去,但就今日之事而言,你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好人。」他的眼神堅定而真誠,仿佛在向上官十八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這時與聶香兒一起採蓮的女子都已上了岸外這邊走來。
聶香兒怕她們不經意得罪了上官十八,便道:「姐妹們定是著急不已了,為免擾女俠之清靜,香兒就此告辭!女俠之恩,一定銘記在心!」她打躹道:「請受小女子一拜。」
上官十八點頭道:「既已謝過,再無牽連恩惠,走吧!」
「……是。」聶香兒再向肖遙行了謝禮,想邀肖遙一起離開,但見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上官十八似乎也還有話要對他說。聽聞上官十八素來怪僻,但應該也不會對這少年下手。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又對上官十八行了一禮,便轉身去攔住快步趕來的姐妹們,相攜而去。
上官十八緩緩牽來她的灰驢子,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肖遙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這他可不知道啊。雖然他和兩位師父已經相處了兩個多月,但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兩位師父沒說,他這個做徒弟的也不好意思問師父的名字啊。而且在這之前,他對這個世界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不過看到上官十八和他的鄰居姐姐長得這麼像,他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親近之情,熱情地邀請道:「我就住在對岸山腰上,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到我家裡坐坐?」
上官十八顯然沒想到他會開口邀請,不過看他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也不覺得奇怪。搖了搖頭,說:「不了。」
肖遙可不甘心:「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今日有緣相會,何不坐下來好好聊聊?」
上官十八的臉冷了下來:「我和你這小孩有什麼好聊的?你快說你師父是什麼人!」
肖遙的臉一下子就熱了,這才想起自己還是個「小孩」,連忙改口道:「小弟實在是仰慕姐姐,不如和姐姐結拜為姐弟!」
「……哼!」
「那……與我結個朋友,這總可以了吧?」
「何為朋友?」上官十八見這孩子一臉熱切,勸道:「江湖險惡,多一個朋友就多一份危險。你還小,但是記住對任何人都要存有防範之心,做人還是不要太熱心的好!」
「謹記姐姐教誨!」肖遙心裡想,這個姓上官的不僅相貌和我那姐姐一樣,連這性格也是一樣的!他一個人在那裡怔怔地出了神。
上官十八一看這情況,一拍驢屁股,驢兒就撒開蹄子跑了起來。驢蹄子聲把肖遙的魂兒都勾了回來,他回過神來,趕忙追上去:「姐姐莫走!」驢子剛起步,速度並不快,上官十八回頭問:「還有何事?」
「……沒事。」
上官十八又要走,肖遙卻跟在她屁股後面。她皺眉道:「你跟著我所為何事?」
「我……」他只想跟著她,就像小時候去哪都有那詩詩姐姐陪著護著,她話不多,但永遠能猜到他的心思,和她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好。
「你有話就說!」上官十八煩躁地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他馬上搖頭,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姐姐武功高強,我今日想拜姐姐為師……」他話還沒說完,上官十八就打斷他說:「我門下只收十歲以下的女弟子。」一轉念,她倒也想開始收弟子了,只是還沒遇到合適的人選。再看肖遙,著實很喜愛他的模樣,便道:「你若有心,明晚子時在此等我,我若高興,另當別論!」
「好!」他如獲至寶,「我一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