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老熟人
「老房子長期沒人住,難免會招來蛇蟲鼠蟻。」程千帆點點頭,說道。
他一邊逗弄著小芝麻,一邊問妻子,「我不在家這些天,家裡可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白若蘭說道,「你不在家,家裡空氣都比往常清新。」
程千帆便訕訕笑,他知道妻子在嘲諷他此前經常身上帶著別的女子的香水味歸家。
「浩子,扶我去書房。」程千帆衝著浩子說道。
「是,帆哥。」
另外一邊,小栗子正在整理老爺從青島帶回來的禮物,瞥到老爺被太太一句話頂的只得去書房躲避,也是險些樂出聲來。
別看老爺在外面威風凜凜,沾花惹草,在家裡還是被太太治的服服帖帖的。
……
「帆哥。」李浩攙扶帆哥在椅子上坐好,然後轉身關上了書房的門。
「桃子他們安全回來了吧。」程千帆問道。
方才雖然是李浩開車接他回來的,不過,楚銘宇派了人在在車裡護送,幫助行動不便人士,故而程千帆很多話都不方便說。
「回來了。」李浩給帆哥倒了一杯水,說道,「弟兄們都安全回來了,桃子還帶了青島站的沈溪等人一起回來。」
程千帆不禁皺眉。
他倒也不是對桃子擅自做主將沈溪等人帶回上海有什麼不滿,他對桃子是充分放權的,且程千帆也知道,沈溪等人是不能繼續留在青島的,不然的話,早晚會被敵人抓住。
「沈溪是在敵人那裡留了照片的,他已經不適合再從事潛伏工作了。」程千帆說道。
「桃子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向戴老闆發電報匯報了成功除掉日本人那個殿下的事情,並且請示了戴老闆可否將沈溪等人送往重慶。」李浩說道。
「這倒是一個穩妥的解決辦法。」程千帆微微頷首,「戴老闆怎麼說?」
「重慶回電,要我們派人護送沈溪等人去崑山巴城。」李浩說道,「讓沈溪他們加入忠義救國軍刁家建所部。」
程千帆眉毛一挑,站在戴春風的角度,戴春風的這個安排更為合理,沈溪已經暴露,不適合再從事潛伏任務,不過,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電訊人才,而跟隨沈溪一同從青島來上海的原青島站人員,也都是經過考驗的,與其讓這些人跋山涉水、冒著危險回重慶,倒不如安排他們就近加入忠義救國軍。
「我現在不便見桃子,你轉告桃子,即刻安排人送沈溪等人去巴城。」程千帆說道,「李萃群等人已經回到上海了,沈溪繼續留在上海太危險了。」
「是!」
……
二月一日。
臘月二十四日。
小年。
白若蘭推著輪椅,程千帆懷裡抱著小芝麻,小寶在一旁蹦蹦跳跳跟隨,一家四口在辣斐德路散步嗮太陽。
沿途不時有鄰居路過,免不得過來與『小程總』打招呼。
要說上海灘這幾天最大的新聞是什麼,莫過於汪填海發布了一份宣言,正式宣告汪系已經同南京梁宏志的漢奸維新政權,以及北平王克敏的漢奸政權達成了一致,『高興』的告知國民,『新國民政府的即將建立,和平曙光即將披灑華夏大地』。
對於苦難度日的升斗小民而言,大漢奸汪填海要建立漢奸政權,這似乎離他們的生活有些遙遠,有心思關心這個,還不如多考慮一下明天的煮粥米的著落。
不過,有一個新聞卻是讓市民頗感興趣,那就是惡貫滿盈的『小程總』似乎是遭遇了意外,有傳聞說『小程總』的腿被人打斷了,報紙上有刊出『小程總』坐輪椅的照片,這令眾市民喜出望外之餘,又深感遺憾。
小寶從程千帆的手中抱走小芝麻,去路邊看螞蟻。
「慢點。」程千帆叮囑道。
「小寶在學校又打架了。」白若蘭說道。
「又因為什麼?」程千帆扶額,問道。
「小寶說,有人說喊你『程瘸子』,她把那個同學打了一頓。」白若蘭說道。
「打得好。」程千帆笑道,「我家小寶就是厲害。」
「什麼時候去巡捕房上班?」白若蘭抿嘴笑,問道。
「怎麼?以前我忙的腳不沾地,伱埋怨我不顧家,現在又催我去上班。」程千帆捉住白若蘭的手,將手中的湯婆子放在白若蘭手背上。
「你在家這幾天,家裡的電話總響,小芝麻睡午覺都會被吵醒。」白若蘭說道。
「那還是房子不夠大啊。」程千帆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
白若蘭便敲了敲丈夫的腦袋。
「幫我按按。」程千帆捉住白若蘭的手放在腦袋上,舒服的閉上眼。
「今天是小年,我吩咐浩子準備了一些米麵糧油,你隨我一同回延德里看望大家。」程千帆對白若蘭說道。
「行吧。」白若蘭說道,她低頭,下巴蹭在了丈夫的腦袋上,「相比較辣斐德路,我還是更懷念延德里的老宅呢。」
「沒出息。」程千帆說了句,然後就被白若蘭打了一下。
……
聽說要回延德里,小寶果然帶上了老貓咪。
回到了延德里,不僅僅小寶很開心,就連貓咪也是精神奕奕,龍行虎步一般在老宅巡視著,沿途的貓狗都躲得遠遠的。
「帆哥兒,小年好啊。」
「程總好哇。」
「程太太,嚀這髮型摩登的哇。」
「小寶,嘗嘗我家的炸果。」
「哎呦呦,這就是芝麻少爺了哇,和帆哥兒小晨光一般俊的呀。」
程千帆將分發年貨的任務交給了李浩,他則在眾多老街坊的齊口稱讚聲中回了老宅。
「馬姨婆,帆哥說勞煩你幫忙照看房子,他特別讓人準備了三色果品,你一會去拿就是了。」李浩低聲對馬姨婆說道。
聲音比較低,卻又恰好能夠讓周邊幾個人聽到,幾人立刻便羨慕的目光看向馬姨婆。
這個老姑婆慣會奸猾弄巧,當初白若蘭住在延德里的時候,馬姨婆就經常去程家串門,幫些小忙,還會時不時的做一些小兒喜歡吃的零嘴討好小寶。
馬姨婆得意洋洋的答應了,脖頸昂的高高的,好似孔雀。
而趙老蔫則是哼了一聲,顯然是看不得自己的死對頭得意。
……
穀神父路。
趙修守在『戴家小炒』外堂,穿堂風吹過,凍得他直打哆嗦。
「閔其哥,你這破帘子什麼時候補上,凍死個人。」趙修忍不住抱怨道。
「荷包空空的呀。」閔其哥五大三粗,聲線卻好似女人一般,輕聲細語說道。
「得得得。」趙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閔其哥,你還是別說話了,我害怕做噩夢。」
閔其哥也不生氣,熟練的將剛炒好的菜裝進鋁飯盒,又放進了提籃里,「提籃別忘了還我。」
「曉得嘞。」趙修拎過提籃,忙不迭的出了屋子,然後便是一聲咆哮,「老子的洋車子呢?」
於是,當趙修氣喘吁吁跑回區機關本部的時候,已經是三刻鐘以後了。
「岑老弟,嘗嘗這家的手藝。」陳功書熱情招呼岑雨峰,「這家戴家小炒,別看是小館子,炒菜那是一絕。」
岑雨峰夾了一片回鍋肉放進嘴巴里,神情微動,然後點點頭,「確實不錯。」
陳功書這才注意到飯盒裡的菜都涼了,肉片的脂肪已經凝固。
他又嘗了嘗其他幾道菜,也都是涼了,尤其是那道九轉大腸,涼了後則更加膩口。
「怎麼回事?」陳功書面色一沉,問道。
「區座,我,我跑回來的。」趙修低著頭說道,「洋車子被偷了。」
他實在是沒臉,當著新來的區書記官的面,這人是丟大發了。
「蠢貨!」陳功書惡狠狠的瞪了趙修一眼,堂堂軍統行動高手,竟然外出被人偷了洋車子,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哎呀,不妨事。」岑雨峰擺擺手說道,他面帶微笑看著趙修,「可有醋?」
趙修愣了下,然後猛點頭,「有,有,鎮江老醋。」
「有醋就好,有醋就好。」岑雨峰很高興,直接接過醋壺,倒進了杯子裡,然後一仰脖子。
然後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抹了抹嘴巴,似在回味,「唔,舒服了,還湊合。」
陳功書都看愣了,然後哈哈大笑,「都說山西老表每天無醋不歡,果然如此。」
「見笑了。」岑雨峰微笑說道,他夾了一塊肥腸,然後在醋碟里一滾,這才送進嘴巴里,吃得滿嘴流油。
「豪氣。」陳功書豎起大拇指,相比較此前已經離滬的程續源,他對岑雨峰這個新任書記官印象更佳。
程續源更像是一個讀書人,雖然他陳功書也自詡是能文能武,卻是和程續源不大對脾氣。
「我聽范畦兄弟說,岑老弟在來滬的船上遇到了程千帆。」陳功書說道。
「碰巧同船。」岑雨峰點點頭,「我還尋思著瞅准機會弄死他,那廝卻是躲得嚴嚴實實的,沒找到機會。」
「幸虧老弟沒有找到機會。」陳功書搖搖頭。
「怎麼?」岑雨峰驚訝問道,「這人動不得?還是說這人實際上是我們的人?」
「當然不是。」陳功書搖搖頭,「實不相瞞,兄弟我也早就有意對程千帆下手了,不過,重慶那邊嚴令禁止了。」
「這是為何?」岑雨峰問道。
「程千帆在法租界權勢不小,深得法國人信重,又暗中投靠了日本人,戴老闆認為對此人動手的話,不僅僅會激怒日本人引來報復,最重要的是會惹來法國人的不滿。」陳功書說道。
岑雨峰嘖了一聲,他自然知道戴老闆對日本人的態度,那是絕對不會吝惜下狠手的,對漢奸更是深惡痛絕,顯然戴老闆嚴禁對程千帆動手,還是出於不願意激怒法國人的考慮。
「西洋人也都不是好鳥。」岑雨峰思忖著說道,「兄弟初來乍到,這法租界裡法國人對我們的態度如何?」
「日本人步步緊逼,法國人自然是多有不滿的,對於我們的活動,他們大多數時間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陳功書說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法租界巡捕房裡被日本人收買之徒愈發猖獗。」陳功書說道,「尤其是程千帆這樣的,他們實際上就是日本人伸進法租界的觸角,弟兄們的日子也愈發難為。」
「我聽說區座之前除掉了租界的一個探長。」岑雨峰問道。
「你說的是程海濤吧,此人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對我們多次下狠手。」陳功書說道。
「既然這個程海濤可以幹掉,那程千帆也未嘗不可。」岑雨峰喝了一口大麯酒,說道。
陳功書驚訝的看了岑雨峰一眼,他有些驚訝岑雨峰為何竟會咬著程千帆不放。
「此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陳功書打著哈哈說道。
……
「老宅空著,勞煩姨婆多費心了。」程千帆指了指桌上的糕點,「知道姨婆喜歡甜口,特意從青島帶回來的糕點果脯。」
「哎呀呀,還是帆哥兒你啊,出公差還想著姨婆我。」馬姨婆忙不迭拿起網兜,喜滋滋說道,「姨婆沒出過遠門,這回托帆哥兒的福,還能吃到青島的糕點。」
「不過是些小玩意。」程千帆笑道,「家裡沒人住,難免會引來蛇蟲鼠蟻,勞煩姨婆了。」
「那可不,耗子可不好抓。」馬姨婆笑著說道,她拎著網兜起身,「我這就回去,看不饞死趙老蔫。」
程千帆便似笑非笑看著馬姨婆。
馬姨婆老臉一紅,扭著腰肢走了。
「姨婆,多謝。」程千帆抱了抱拳。
馬姨婆沒有回頭,嘴巴里嘟囔著『姨婆看著你長大的,程先生不在了,姨婆能幫點是點』。
程千帆的鼻頭一酸。
他早就知道,馬姨婆和趙老蔫願意幫他,暗中照看著,這是父親程文藻留下的香火情。
父親和王亞九認識?
程千帆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
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那枚令牌,程千帆的眼眸閃過一絲冷意。
原來是老熟人!
這是一枚他非常熟悉的令牌,櫻花圖案,上面有一個『井』字。
第一次見到這枚令牌,還是從老莫那裡得來的。
那隻耗子竟然是井上公館的人?
井上公館的人為何會盯上這空無一人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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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