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槿安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站著兩個人。
第一眼就看見一個小娃兒,大約三四歲,穿著破舊的衣服,梳著道士髻,背著個很不起眼的布包。
牽著他手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公子。
殷槿安頓時來了精神,他娘的,老子正餓得要死,不管是不是你二舅,只要給了吃的,做你二舅有什麼關係?
看著那小娃兒,似笑非笑地說:「我是不是你二舅,取決於他。」
他頭微微點向貴公子。
小道士蹲下,對他說:「你是我二舅,我就給你吃炊餅。」
「……」殷槿安很餓,但是還不至於和一個娃兒搶炊餅,對他說,「叫這個有錢的,給我送吃的。」
小道士看看貴公子:「他是我二舅吧?」
貴公子:「是!」
小道士從自己背包里拿出來兩個用荷葉包著的炊餅,又遞給他一個水囊:「二舅,你吃吧。」
殷槿安老臉紅著,也不管那麼多了,拿著炊餅大口吃了,真他娘的好吃!
一口氣吃了兩個炊餅,又喝了水,感覺精氣神慢慢起來。
那貴公子看他精神有點起來,便對小道士說:「既然找到你二舅,那師兄就先回去了?」
小道士點點頭,很認真地說:「好,你先走吧。」
殷槿安馬上喊道:「哎,你不能走,你得把這孩子帶走。」
貴公子站在他跟前,臉上都不帶表情的,說:「她為你而來,我送到就完成了任務。」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殷槿安頓時著急:「哎,我說,你怎麼回事?這什麼人呀……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你又丟給我一個小叫花子,我們倆一起餓死?」
小道士說:「二舅,我不是叫花子,我叫九天。」
「你叫九天你也是個叫花子,你看看,他穿著錦衣華服,你穿得像要飯的,分明你是他撿來的,現在丟給我,他解脫了。」
「我真不是叫花子。」小道士很有耐心地說,「我師父就是叫我下山來找二舅的。」
「不,你誰啊?我怎麼就成了你二舅了?」
「你就是我二舅呀!」
「我沒有姐妹,哪來的外甥?」
「可你就是我二舅啊!」
「我很窮!」
「沒事噠,我吃得很少!」
「……」
殷槿安很想把自己靠著的這堵牆給踹倒,可惜他不僅餓還腿斷了。
「你趕緊追他去,追那個有錢的人,我現在自顧不暇,哪裡還能撿個外甥女?你去院子裡看看,連一隻老鼠都沒有!」
「我不要老鼠,我是來幫助二舅噠。」
「你......我告訴你,我反正自己也沒吃沒喝,你跟著我,餓死我不負責。」
「餓不死的。」
九天聲音奶氣得叫人心萌化,殷槿安氣得要死,也不好死一拳頭打死一個小娃兒。
乾脆閉眼不搭理她。
張嬸再次給殷槿安送一碗粥的時候,看見坐在他身邊的九天,驚訝地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殷槿安:「不認識!」
九天:「他是我二舅。」
張嬸笑著說:「這是你外甥啊?」
殷槿安:「不是,是個要飯的。」
九天:「我不是要飯的,他是我二舅。」
殷槿安不想和她扯了。
張嬸也嘆氣,錦衣已經病餓得要死了,再來這麼一張嘴等著吃飯,可怎麼好?
張嬸給了殷槿安一碗粥,還有一張硬餅子,殷槿安沒客氣,他必須吃,現在這個時候講臉面就是耍流氓。
活下去才能報答人家的一飯之恩,不然別人那半碗粥都白舍了。
趁著他吃飯的功夫,張嬸問九天:「小小(當地人對男孩子的愛稱),你家裡在哪裡?你家人能幫幫你二舅嗎?」
九天自豪地說:「我家在山上。」
唉,看這穿著就是個鄉里窮苦的。
「那你家裡能幫你二舅嗎?」
「我能幫我二舅。」九天很自豪地說,「我會算命。」
「噗~」殷槿安把一口粥給噴出去,「這是哪個丐頭教你的騙人把戲?被人家捉住還不打死你?」
九天很耐心地說:「二舅,你要相信九天,九天真的會算命。」
她指著張嬸說:「張嬸,我給你算一算?」
張嬸只當一個小娃兒好玩,便把自己的生辰告訴了九天。
九天小手指一掐算,馬上說:「你命中兩子一女,長子首先說親的是一個父母雙亡,跟著兄長長大的女子,長得很漂亮,但是她不是良配。」
張嬸聽到高她說的全部正確,兩子一女,長子說的女子確實是個父母雙亡跟兄長長大的女子,相貌確實是一等一的好,大兒子非常喜歡她。
但,不是良配?張嬸急忙問:「為啥不是良配?」
「因為她心在娘家,什麼都往娘家拿,只要娶了她,你們全家都成了她娘家的免費長工。」
張嬸的臉都慘白了!
這,她還真是沒好好打聽。
「小九天,那我另外兩個孩子呢?他們怎麼樣?」
「老二很能幹,很孝順,只是他最近和人一起做糧食生意,那個做合伙人是個騙子,他會把你家的錢全部騙走。」
張嬸簡直要一頭栽地上死了。
老大娶妻不賢,老二做生意被人騙!
「不過,你們女兒很好,她找個對象是隔壁村的一個木匠,那個木匠是孤兒,特別勤勞能幹,可能賺錢了,而且他還能和老二一起開鋪子,賺錢,還一輩子對小姐姐好。」
張嬸的一口氣喘上來了。
她給殷槿安說:「錦衣,你先慢慢吃著,我要趕緊回去給你張叔說一聲,先把老二的生意給截下來,不瞞你說,他最近把家裡所有的銀子都帶上,還借了一屁股債,孤注一擲倒騰糧食。」
張嬸走了,殷槿安看看九天。
「你要是亂說話,以後咱們這半間屋子也待不下去了。」殷槿安說,「我腿斷了,你要是腿也被人打斷,我沒錢給你治。」
「二舅,你放心吧,我算得一定準。」
果然准,第二天上午,張嬸和張叔掛著兩個大黑眼圈就來了。
滿臉的興奮擋都擋不住,過來就把九天抱住:「小小,你簡直是個小神仙。」
張嬸說著,就開始呱啦呱啦地說抓合伙人的過程——
「那個合伙人是個慣犯,他說有親戚在督糧道手下當差,能把陳糧遠低於市場價拿出來。大家都信了他,昨天我們聽了小娃算卦,立即讓老二跟著他一起去拿貨,開始他不肯叫跟著,後來,他就藉口溜了。老二和其他幾個人圍追堵截,才堵住了他。」
錢都拿回來了,報了衙門,那人根本沒什麼當官的親戚,只是個騙子,已經在很多地方都騙過了。
「老二不僅把銀子要回來了,還在衙門領了賞,這是慣犯,各地衙門早就在抓他。」
張嬸把老二得的一貫錢的賞,拿出來要給九天。
九天不要銀子,說:「張嬸,你能帶我去鎮上的王地主家嗎?我想給他算個命。」
張嬸和殷槿安都看著她。
「小小,王地主是咱們鎮最富有的地主,他家的錢可不好掙。」
「我不要錢。」
「那你為啥要給他算?」
「因為他人品還不錯,我想給他算命。」
「哦,確實,王地主確實還比較講究,佃戶種他家地,他一向收的很少。」
就算領路,張嬸也不好意思昧九天一貫錢,這一貫錢,都夠殷槿安和九天一年的伙食費了。
殷槿安:......老子一餐都不止十兩!
不過,眼下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殷槿安沒要錢,但是張嬸送來的粥和餅子,他沒拒絕。
都快要死了,還矯情個屁!
張嬸要帶著九天去王地主家,兩人要出門,九天說:「二舅,你和我一起去嗎?」
「不去,」殷槿安說,「我又不會算命,我這個樣子只能叫人家小瞧你。」
張嬸和九天到了王地主家門口。
王地主家不好進,看門的下人鼻孔朝天地說:「你們找老爺作甚?」
張嬸賠著笑臉說:「九天要給王老爺算個命,您不知道,他人小,算得可准了!」
看門的都快要笑死了:「竟然騙到我家老爺頭上了?我家大公子可是縣太爺,把你們都抓起來。」
九天小手掐掐,說:「你們家老爺快不行了,只有我能救。」
看門的人哪裡會信她,罵道:「滾滾滾!知道我家老爺生病,就騙上門來,不知死活。」
把門「砰」關上了。
張嬸尷尬地看看九天,說:「我們還是回去吧?」
九天雙手掐了個訣,一張符紙飛向王地主家院子。
「張嬸,等著,馬上會有人來請我們。」
張嬸忐忑,昨天九天是算得很準,可是這是地主家,能行嗎?
不過她沒忐忑多久,門又打開了,看門的東張西望,指著她們說:「少爺,就是她們倆。」
門裡出來一個體弱的年輕公子,看上去頗有威嚴,走到她們跟前,看著張嬸說:「你能治我父親的病?」
九天大大方方地說:「我能治。」
王縣令低頭才看見小豆丁,皺著眉頭說:「你?」
九天說:「王老爺已經昏迷二十六個時辰了,現在出氣多進氣少,你今天不叫我進去,他必死無疑。」
王縣令大吃一驚,他的父親昏迷,並沒有外傳,這個小娃兒怎麼會知道?
要不是一直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救你父親的人就在門外」,他不會出來的。
「救你父親的人就在門外,你不請進去嗎?」九天聲音奶氣卻很清朗不容置疑。
王縣令聽這話,和他耳邊嗡嗡的話一模一樣,心裡有些吃驚,說:「請進來吧。」
張嬸抖抖索索地帶著九天進門,王地主的大女兒大女婿和二女婿都出來,看到是張嬸和九天,怒道:「怎麼又把騙子帶回家了?」
九天:「我不是騙子!」
「不是騙子,那你來騙誰?」
「……」
九天不和他爭,問王縣令:「你相信我嗎?」
王縣令有些尷尬,說:「家父病重,危在旦夕,你若想試試,可以試試,但是不能胡亂用藥。」
九天笑眯眯地跟著王縣令到了王地主的病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