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槿安就在聽到玉龍國皇帝一家子都來了時,還微微愣了一下。
這幾天,九天生病,他太緊張,別說玉龍國,就眼下齊國的事他也全部交給了王粲和顧八荒。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玉龍國皇帝?活觀音和周老頭子啊,要見面了嗎?
嘴裡說道:「朕知道了。」
可是,手裡倒的茶,第一次倒在了杯子外面。
狂人楚沒注意,九天也沒注意到,她拼命給狂人楚顯擺二舅給自己捉的魚。
「你看,這是二舅給我做的魚瓶,這一條的草魚,這是泥鰍,泥鰍哎,你見過嗎?」
狂人楚很是不屑,說:「這算什麼呀,我見過的泥鰍比這大多了。」
「二舅也捉了很多大的,都送給外面的老百姓吃了,我只留下一條小的,我要把它養很大。」
九天對狂人楚說,「魚躍龍門,泥鰍是墜龍呀。它們都能成龍。」
狂人楚活了大半輩子,才不信什麼泥鰍成龍,但是師父本事挺大的,也說不準會有龍。
「師父,你們在這裡還要待多久啊?」
九天說二舅的事辦完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就教狂人楚引雷術。
狂人楚一聽,恨不得明天就回去。
陛下還能有什麼事?
遼朝人侵占的城池被顧八荒打回來了,沒啥事了吧?
不對,有人害師父中毒了,這個事肯定要處理。他頓時有了主意,不過現在不能動手。
用媚毒害師父,還用禁術,那他得用最狠的毒,毒得他們死不了活不成。
殷槿安自從聽了謝昭昭他們來齊國,忽然歸心似箭,在長金城竟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龍驤,我們準備回京。」他帶著九天坐馬車,狂人楚、楊涵風騎馬跟著,去澤錦城,和「老丈人」趙嵩再見一面。
「邊境唯一憂心的就是長金城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知府。」
原先的知府、監軍使全部被遼軍殺了,下屬的幾個官員,殷槿安都見了,感覺能力上差些意思。
他們去澤錦城,沒有通知趙嵩。
長金城到澤錦城馬車跑了三個時辰,卻不料一進澤錦城,就在城門遇見有人激烈地吵架。
一高一矮兩人同時拽著一匹布,氣憤地說對方搶自己的布。
高個的說這布是他娘辛辛苦苦織了半個月才織出來,要賣了換鹽、再買幾個雞仔。
矮個子說:「這是我媳婦兒織的布,她白天下地幹活、帶孩子、做飯,夜裡點燈熬夜織出來的,你怎麼好意思搶我的布?」
兩人各執一詞,抓住布都不撒手,兩人著急之下打起來,布也被扯得有點變形。
殷槿安叫侍衛把速度放慢,看看趙嵩這邊到底怎麼斷案。
結果等了許久,衙役出來問了一會子,也沒斷出個所以然。
忽然,有幾個十七八歲的街溜子鑽過來,帶頭的那個大喊一聲:「吵什麼呢?啊,堵著路,害得大夥都沒法走路了。」
高個子急得不行,抓住布說矮個子要搶他的布。
矮個子說高個子要搶他的布。
各執一詞,都不服氣,而且彼此臉上都掛了彩。
那個街溜子伸手把布拿在手裡,揮揮手說:「既然你們倆都說不出所以然來,那這布歸我吧。」
高個子和矮個子都叫起來:「不行,我娘/媳婦辛辛苦苦織出來的,怎麼能給你白拿走?」
「那怎麼辦?你們在這裡瞎吵吵,害得別人都走不動道了,城裡都像你們,還不亂套了?得了,這布歸我了!」
那兩人都不同意,上來就搶。
街溜子揮揮手,幾個跟班就過來了。
「這兩個人堵路,給我拿棍子打出去。」
誰再嚷嚷要布,就拿棍打。
「你怎麼明搶,我要去告官。」
「告什麼告?你們堵路,城門連馬車都沒法過,你們試試能不能告贏!」
他的小跟班拿棍要打那兩個人,眼看著兩個人挨打也不肯走,還大聲吆喝說有人搶劫。
街溜子嘻嘻一笑,說:「既然你們都不服,那這樣吧,拿剪刀裁開布,你們一人一半。你們要還不服,那布就歸我。」
二流子手腳利索,把布給剪成兩半,丟給他們:「吶,我給你們裁開了,一人一半,趕緊走吧,別堵路。」
高個子和矮個子各拿了一半的布走了,街溜子對自己小弟說:「去,你倆跟上去,回頭告訴我。」
不多久,只見兩個街溜子又把高個子和矮個子弄回來了。
一個街溜子說:「阿衛,這個矮子是小偷,他拿了一半布高興死了,說自己白賺一塊布,可以做幾件衣服了。」
另一個街溜子說:「這位大哥哭喪著臉蹲在街邊賣布,一直難過回家怎麼給老娘說另一半布丟了。」
阿衛罵了一句:「丫丫個呸的,長的挫,心也黑!兄弟們,把他兜里銅板翻出來給這個大哥。」
把那一半的布給了高個子,從矮個子兜里掏出幾個銅板,給了高個子。
高個子激動地給阿衛行禮:「謝謝李大哥。」
「小事,小事,請我吃個包子吧?」
高個子高興壞了,說:「肯定要請吃包子。」
去買了三個包子,給阿衛三個包子,歡歡喜喜地走了。
殷槿安對楊涵風說:「去,查查這個街溜子阿衛。」
楊涵風領命走了。
殷槿安沒急著去府衙,去茶樓要了個雅間,等待楊涵風打聽消息過來。
狂人楚和九天則要了一些茶水和點心,兩人吃得很開心。
狂人楚看九天啃著炊餅,喝一碗沖水的熱牛乳,說道:「師父你總吃這麼差?你給陛下也不用那麼省,陛下養得活你。」
九天笑嘻嘻地說:「我不能吃太好穿太好,不然,對我不利。」
「會影響道心?」
「不是,我命里不擔財。」
狂人楚聽了這話,忽然興奮地抓耳撓腮道:「要不,你離開陛下吧,我們一起流浪,行走江湖?保證我們倆是天下第一!」
殷槿安看了他一眼,狂人楚不服氣地說:「陛下瞪我做什麼?我師父說了,她不能錦衣玉食。你給她吃好了,影響她,吃差了,別人會說你不仁。」
「誰愛說誰說,朕不在乎。」
其實殷槿安一直想給九天吃好點穿好點,但是九天自己不肯,他也沒辦法。
說話間,楊涵風已經把熟悉街溜子阿衛的人帶來了一些,有街上商鋪的夥計,有攤販,也有他家鄰居。
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
街頭混混、識不了幾個字、家境溫飽難顧。
非常孝順,討飯來一個饅頭也要給娘吃,娘吃剩下他再吃,弄一碗飯也要娘先吃,把稠的撈了,他喝稀的。
恩怨分明,該感謝的一直記著人家恩情,想方設法報答。該報仇的,各種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
滑不溜手,精明,會來事。
總之,褒貶不一,亦正亦邪的一個社會底層小人物。
殷槿安說:「去把他給朕叫來。」
不久,楊涵風把李子衛叫來。
李子衛還有點懵,一邊走一邊給楊涵風討價還價:「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喊我走一趟,我家田沒人澆水,天這麼熱,幾畝地那都得歉收!我娘沒有人照顧,她要病了,那得花錢抓藥……」
楊涵風嫌他煩,給了他一錠銀子。
李子衛沒接,說:「我一說你立即就拿一錠銀子,這一定是見大人物,我不想見官。」
楊涵風說:「你最好嘴巴少說幾句,腦袋掉了,這銀子就不是你的了。」
李子衛嘻嘻一笑,兩眼骨碌碌轉著跟著楊涵風進了茶樓。
在雅間外,楊涵風沖帘子抱拳行禮,說了一聲:「主子,李子衛帶來了。」
李子衛便彎著腰,眼睛微微抬了一下,看見兩雙腳,一大一小。
那雙小的是一雙道士的黑白廣口鞋。
大人穿的是丹舄。
「你叫李子衛?」裡面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
李子衛立即跪下,「咣咣咣」磕頭好幾個,口裡喊道:「草民見過陛下,陛下萬萬歲。」
殷槿安哼了一聲,道:「你怎麼知是朕?」
李子衛立即恭恭敬敬地說:「草民看見了陛下和公主的鞋子。」
是個聰明人。
「李子衛,你整日胡混,沒想過上進嗎?」
「草民記住陛下的教訓了,回去就立即洗心革面,好好上進。」
「李子衛,若把長金城交給你管,你可敢管?可會管?」
「……」李子衛呆了一下,立即狂喜,又砰砰磕了好幾個頭。
說,「陛下,奴才雖然從來沒做過那麼大官,但是奴才看到過那些官老爺做事。
奴才沒有經驗,但是奴才記住一點,要讓老百姓吃飽穿暖少受委屈,叫他們都忠於陛下。」
殷槿安就喜歡這樣的闖勁兒。
又問了他許多話,李子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就是個光腳的,除了忠心,別的什麼都沒有。
「陛下,奴才一定要往死里加油,一定不能叫陛下後悔提攜了奴才。」
殷槿安嫌棄地說:「朕給你賜個夫子,你一邊做官一邊跟夫子學習治理。」
「是,陛下放心,奴才一定把與外賊勾結的內賊一個個都挖出來,恁死!讓這邊老百姓都吃飽穿暖,叫他們都知道感恩陛下的天恩,往死里忠心。」
「朕相信你,等著你,來京都給朕稟報你的成就。」
李子衛三個響頭磕得咚咚響。
他走後,顧八荒有些擔憂地說:「陛下,李大人沒有為官經驗,這裡是邊境,一不小心就容易發生民變。」
「放心,他可比那個趙嵩強太多了,李子衛最大的一點就是忠心。」
他孝順,辦事靈活,殷槿安就想抬舉一個混混,讓他一步步變成封疆大吏,創造一個草根逆襲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