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雲犧牲，拼花粉！
殺你，是為了你好，心懷悲憫，為你解脫……這不是壞不壞的問題了，而是整個人的抽象問題了。
面對那些真正逆天的生靈，葉凡時常感嘆，自己因為太正常而顯得格格不入。
三世銅棺主是這樣的，他遺留的偉力只需要考慮如何大祭世間、血洗天下便好，而他三世銅棺主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比如說死後怎麼收斂骨灰，防止為禍人間。
魔祖也是這樣的，眾生只需要幹了那碗子母河水，考慮怎麼再苦一苦後人便好，而他魔祖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比如尋遍山海，找一個能背負這滔天黑鍋的靚仔。
……
葉凡唏噓，有如此強者，這麼抽象離譜的榜樣，讓他都無法確定他那一瞬間以拳交心的結果。
畢竟道德天王這樣的人吧……他都在魔道里混了，更是如今的扛把子，誰敢說他是個「正常人」？
在葉凡看來，道德天王也好，原始天帝也罷，還是那靈寶天尊，都……挺不正常。
原始天帝試圖虛擬實境，數據化世間，這種逃避現實的程度，擱葉凡成長的年代，妥妥的重度網癮青年啊。
靈寶天尊更偏執許多，因為一點信念所在，直接就對輪迴拔劍了，迎難而上，迎著葉凡而上，噼里啪啦的連砍了好多劍……太偏執了，葉凡保護協會發來嚴重抗議。
道德天王則更是令葉凡覺得，這一位是不是有什麼道德上的「潔癖」，畢竟這是能推動傳花授粉的主，讓無數人傑的豪情、勇氣、信念彼此交合，創造全新的生命，只為符合其理念。
魔道……但凡大成就者，就沒有一個不癲的！
若說他們有人連夜出動，滅荒滿門，而後自我感動，做了一件好事……咦，葉凡忽然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原來，你為此事而來。」道德天王平靜道，眸光深邃，他忽然笑了，笑的灑脫，「不用猜來猜去了，都是我做的，一切因果加諸吾身。」
「反正，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應戰。」
葉凡聽著，眉梢揚起，臉色釋然，「的確，在我殺到了這裡的時候，這便都不重要了。」
「我尋求一個答案，不過是給我自己找一個正義的理由罷了。」
「但我想了想，曾經那些人苦……的時候，又哪裡有什么正義呢？」
「你既然請君入甕，我便來了，就是這麼簡單……順帶看一看，究竟到頭來是你們殺局險惡，還是我技高一籌。」
葉凡眉眼間漸有殺氣凌厲，鋒芒畢露。
「我既為天帝，誰能殺我？誰能苦我！」
他輕喝，話音中充斥無邊的豪情與勇氣——葉大冤種從此站起來了！
恍惚間，人們似乎透過這尊天帝的身影，看到了他的一生。
一個青年走出母星，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不對，彈指間被苦了九九八十一回，有人生低落黑暗時，也有人生更悲慘之際，可他始終懷揣臥薪嘗膽的信念。
百折不撓，百苦不倒，嘗盡艱辛，品盡磨礪，最終他微笑，從容，「我為天帝，彈指遮天！」
「早歲已知世事艱，仍許銅棺游世間。一路寒風身如絮，苦海沉浮葉獨行。千磨萬擊心鑄鐵，殫精竭慮鑄一劍。今朝劍指迭雲處，遮世遮人還遮天！」
葉凡的精氣神，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提升、凝聚，天帝法相似乎要崩塌了萬古長空，亘古亘今無盡輪迴路在發光，將億萬諸天宇宙激盪、合鳴。
頓時間，諸世似在晃動，都在發光，洶湧一切所能綻放的偉力，無窮的力量沸騰而來，時間長河決堤，虛空大海嘯動，化成了似乎無法阻擋的時代洪流，砸向了魔道的至高淨土！
轟！
偉力無窮，將整個戰場都淹沒了，道德天王也被覆蓋，伴著葉凡剎那間爆發的無盡攻伐。
與此同時，若有天帝的輕語在世間迴響。
「當世人做當世主，既已逝去，自當安息，何必念念不忘，揭棺再起？」
他似乎是在對道德天王所行道路批判，又像是對此世萬古血腥悲劇源頭的嘆息，既然死去了，就當真正放下，徹底放下，相信後人的智慧！
這番輕語，引起了太多的共鳴，眾生心念涌動，都在追隨。
畢竟，這位天帝好不好，他們可太清楚了。
總有人說，天帝就是邪祖，邪祖就是天帝……天帝是不是邪祖，他們能不知道？邪祖開闢金丹法，天帝推廣金丹法，這又沒有瞞著誰。
但是，天帝他有福利，那是真發啊！
開掛，舉世開掛……大夢萬古的榮光他不會一人獨享，而若出了事他便一人背負！
念力璀璨，讓天帝的法相仿佛真正撐開了整個世間！
但……
「經天，緯地……」
忽然，有呢喃聲，幽幽迴蕩，響在歲月的盡頭，響在眾生的心中，更響在天帝的耳畔！
「終結古今敵！」
似乎在悲憫，似乎在感嘆，仿佛同樣是一位天帝在開口。
似乎，世間只剩下了他，又似乎是一個人在面對古往今來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天帝……不，這已經不算是天帝了。
沒有子民理解、支持的天帝，還能是天帝嗎？
他的子民或是已經倒下，或是在「大勢」的面前，選擇了加入另外的陣營。
曾為天帝，卻被眾生拋棄，舉世皆敵！
這是一種難言的心緒，讓眾生心中莫名，有一種無處宣洩的憤懣，最終化作悲涼。
恍惚間，他們像是看到了那樣的一個人，孤寂的面對整個世間，面對徹底失控的時代列車，久久不發一言。
最終，幽幽輕語。
——「人間，污穢了！」
——「我來，撥亂反正！」
——「經天，緯地，終結古今敵！」
忽有火起，燎盡世間，多少璀璨與榮耀，一切遺憾與悲傷，盡被葬下！
轟！
億萬光線出現，似自虛無中交織而來，不能知源頭，不能知盡頭，仿佛只是匆匆過客，在這一個節點降下了存在。
但，這些光線是可怕的，像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將什麼都一網打盡。
強大如天帝法相，這一刻都被覆蓋、束縛！
那些絲線看似輕輕柔柔，可轉瞬間又如刀鋒，將被捆縛在網中的存在切割絞殺，讓天帝法相身上炸開無盡光芒，剎那間是最恐怖的對決！
「吼！」
咆哮聲炸響，時代的洪流沸反盈天，將最核心的戰場淹沒，打成了一鍋漿糊，萬物歸於原初，又在走向終結，顛倒離奇。
這是天帝法相的進擊！
哪怕有萬千枷鎖在身，他一樣能殺破一切阻礙！
他做到了！
魔道的淨土被撼動，逐漸龜裂，那其中的花海無邊，這一刻都在抖動，像是要凋零。
「大！夢！萬！古！」
同一時刻，是無上的禁忌法在呼嘯，在這裡席捲！
天帝施展了這門法，打在了整個淨土中。
冥冥中，像是有呢喃在這裡迴響，是對這些人傑、英雄殘留下來的事物垂詢。
「如果一切能重來……」
「……你，你們，還會走上這條路嗎？」
「犧牲，固然偉大……但最終，你們又得到了什麼？不如將希望交給我，讓我來帶領你們跨越劫難。」
這是在魔道淨土中迴蕩的意志。
同樣，亦有在「大夢萬古」中的反饋迴響。
畢竟，如今的「大夢萬古」，已經不是天帝葉凡一個人的獨享，他將眾生都綁上了自己的戰車，將榮光普照。
每一個生靈，都被授權，都被許可，都被接入。
眾生可以藉此去做點什麼，比如嘗試去改變過往歷史中許許多多的悲劇，讓許多不願見到卻發生的往事得到修改。
不止是他們自己，更是整個世界，整個文明。
——如果能重來，我要改變什麼？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獨特的答案，摻雜了許許多多的個人印記。
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天帝俯視著這一切，觀看眾生暴露與展現自己的「醜陋」。
人道重私。
每個人，都是個體，自然首要為自身考慮，用逆改歷史為自己牟利……這樣的人，不要太多，葉凡都見習慣了。
但是……但是！
天帝也看見了，在那自私自利之外，在一切私利被滿足之後，亦有許多的光芒開始綻放，是人性的閃光！
眾生漸漸有了共識，想要去改變歷史往事中的悲劇，去嘗試拯救某些人、某些事。
或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又或許是在滿足了生理與安全的需求之後，走向了對歸屬與愛的追求，對被尊重的需要，對自我實現的需要。
那一刻，天帝確信了，大夢萬古……或者說他所走出來的大夢萬古，哪怕與輪迴一樣，都是源自那位三世銅棺的主人，但經過他的獨特改良，最終結局絕對不會相同。
因為，輪迴走向的是來生，是飄渺不定的未來，本身不穩定就算了，還沒有限制，豈不是註定了會一腳油門踩到底，往死路上沖？
這世間，有幾人能看清未來？大多不過是烏合之眾。
但，葉凡的大夢萬古，在此回首的是過去，是所發生過的事情，一切都已蓋棺定論。
在這時，眾生變了，擁有了雪亮的目光。
他們回首過往，不斷復盤，是非曲直盡在心中。
若沒有能力做什麼，也就只能嘴上嘆息一聲，將對過去的遺憾深埋，屈從於現實。
可，當一位天帝將改變過去的能力饋贈，將審視過去的能力饋贈……
一切都不同了！
一些生靈達成了共識，他們要改變過去，改變悲劇！
「讓一個人主動做英雄，擁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天帝曾對御前帶刀侍衛大黑天王說道，「這樣的要求太高了，高的不現實。」
「但，控制一下難度，讓每個人覺得，只需要付出『舉手之勞』，就能為正義的事情添磚加瓦……」
「那時你會發現，人人都有那一點點美好的本質。」
「這才是合乎天道，亦合乎人道的操作啊。」
他為大黑天王舉例，不要讓善心善念成為太過沉重的包袱，以至於都跟「犧牲」綁定在一起。
生命本身是追求生存的，追求穩定的生存，更好的生存，這是天道，也是人道。
所以，眾生自有某種潛在的共識，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但這需要把握一個度，不能泛濫，也不能苛刻，尺度恰到好處，才是正道。
最終，他總結，評價。
「三世銅棺主人的本意是好的，定義了花粉粒子，為英傑留下痕跡。」
「但他執行歪了，太極端了。」
「這註定了無法成為普世的主流，以至於有當世的坎坷。」
「我當退而求其次，讓它變得中庸一點，以此來引導眾生。」
「眾生有被守護的需求，但我覺得，應該給他們一個去守護別人的希望，並且難度不能太高。」
「哪怕一個人去做的難度很高……那，就讓他們去『眾籌』。」
「這，就是我的天帝之理念，救贖之道盡在其中。」
「是為『雲犧牲』，是為『拼花粉』……」
不是一個人的捨棄所有的犧牲，而是每個人的力所能及。
不是一個人極盡絢爛的花粉粒子，而是無數人共同達成的偉業。
「此為……」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簡單來說，花粉粒子集中在少數人的身上誕生，不符合本天帝的意願。」
「要做大做強，創建輝煌！」
天帝悠悠道。
那一刻的輕語，恍惚間跨越了歲月，在這片戰場中激盪思想。
魔道的淨土中，收容了當世萬古歲月的花粉粒子，這些都是人傑的絢爛，但又何嘗不是一場場犧牲的悲劇的沉澱？
葉凡，葉天帝，他見不得這樣的悲劇，引眾生來破解！
曾經守護眾生的英傑，這一次，讓眾生去守護他們，為他們改寫悲劇，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順帶收一點好處，比如說癱瘓、瓦解花粉體系的鋒芒……不過分吧！
他很好奇，當歷史改寫，當往事更迭，還能否有那麼璀璨的花粉之光？
或許，人們不需要救世主，當大夢萬古人手一份，人們就是自己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