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昀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現在就看我賭得對不對了,」黎清淺挑挑眉,「北原有自己的文字,對大巍文化也不一定了解。若懷容真的那般受寵,只要出現大巍文字,檢查的人不一定會懷疑。」
「可如若暴露了呢?」
「好辦,」黎清淺打了個響指,笑著說,「到時候我的蛇、鷹、蠍子,都會出來,直接把他們咬死,保證不會傳去王宮,不會牽連到懷容。」
沈長昀扯了扯嘴角,好嘛,敢情是這種先禮後兵。
要麼,他們給過了,一切都好說;要麼,他們就永遠別開口說話了。
黎清淺嘆了口氣,說:「昀郎,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殘忍啊?畢竟他們也只是負責檢查而已。」
她雖然這樣問著,眼底卻沒有一絲憐憫,反而是對於北原人的冷漠。
沈長昀又怎麼會這樣想她?
大巍和北原本就有著心照不宣的世仇,雖然這些年表面上看上去和和氣氣的,但各自心懷鬼胎也不是什麼秘密。
再說了,當年北原給大巍使的那陰招,但凡是個有記憶的大巍人,都不會忘記。
憑什麼那些事,其他人做得,淺淺就做不得了?
幾國之間的博弈與陰謀,從來都談不上乾淨坦然,只能憑各自的手段有多狠毒,否則就只能等死。
黎清淺把姜懷容的境遇考慮進去了就已經很寬容了,至於那些北原人,沒有一個大巍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他蹲在黎清淺面前,笑著打趣:「若我敢說一句你不好,我那及冠禮乾脆也別辦了,你那些蛇、鷹、蠍子,現在就能出來把我咬死。」
黎清淺輕笑,「那倒不至於,至少你要活到我孩子會喊父親的時候。」
沈長昀一下就來勁了,「當然,我的孩子,只能喊我一人為父親。」
*
檢查通行證明的人反覆看了看那張紙上的內容,面面相覷。
用北原話說著:「是王后殿下的邀請。」
「可是沒有王后的印章,按照規矩不能放行。」
「你是不是瘋了?上次有個不敬王后、說她是大巍人不配為王后的人,被王上下令投進冰湖活活凍死了。」
「好像是跟了王上十年的護衛長?自從那事之後,王上便下令,哪怕有一日王后提著刀要殺他,北原之內都不許攔著她。」
他們商量了一會兒,還是給黎清淺和沈長昀放了行。
二人的背影愈行愈遠。
他們又開始嘀咕起來:
「那兩人看著,有些像中原人?」
「是王上擔心王后在宮中孤苦,特地准許她召來北原的?」
其中有一個人憤懣道:「王上就是對王后太過嬌縱,那女人本就是在大巍被慣壞了的公主,如今任由她在王宮任性跋扈,要星星還附贈月亮的,咱們北原的面子往哪兒擱?」
本來就一直被大巍壓著一頭,他們心中很是不快,如今有了傳說中強大的神秘勢力,還要把中原來的公主當寶貝一樣供著,這算什麼事?
新王上位有幾年了,王宮中別說是如雲的妃嬪,就連最不可或缺的後位,都是一直懸著,直到那大巍公主來了才被立為王后。
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可以好好搓搓大巍銳氣的好機會,只要一直不立後,這大巍公主身份就尷尬。
這下好了,白白讓大巍人以為北原還要繼續屈居於他們之下了吧。
也不見得王上是一個沉迷美-色之人啊,怎麼大巍公主來了不到半月就被立作王后了?
更過分的是,才被立作王后沒多久,王上就已經把她慣得北原之內,天上地下無一人敢忤逆王后。
也沒聽說王后有了王嗣啊,倒是這段時間總是從王宮中傳出:王上為了討王后歡心,甚至親自俯下身去給她當坐騎,陪她扮中原的那種家家酒。
荒唐啊,實在是荒唐!
「更可笑的是什麼你們知道麼,」剛才那檢查書信的人不屑道,「王上竟要給王后修建一處大巍式樣的宮殿,被勸不要趁此增加賦稅後,他還執拗地說什麼『不要民間的銀子,孤從自己的私庫里取』。」
另外幾人被氣笑了。
「那大巍公主究竟是個什麼妖魔在世啊,竟把王上迷得團團轉!」
*
北原王宮中。
王上亓官晏拿著一塊玉牌和一張紙,一邊琢磨著上面的文字,一邊抬腳進到姜懷容的房間。
此時正在描眉的姜懷容通過銅鏡看到了他的身影,面無表情地哼出兩個字:「出去。」
亓官晏已經習慣了她這般淡漠疏離的態度,非但沒有離開,倒是笑嘻嘻地湊上去,一下坐上姜懷容的梳妝鏡旁。
「這裡是北原王宮,我是北原王上,我進自己王后的房間,幹嘛要出去?」
姜懷容瞥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轉回描眉這件事上。
亓官晏嘴角含笑地替她撥開額邊碎發,方便她描眉,「王后今日甚是好看,好想親一口。」
北原人表達愛意總是要比大巍更直白一些,雖說姜懷容不是那種守舊之人,但她並不喜歡亓官晏這樣親密的舉動。
她躲開了,有些不悅地說:「你要是沒什麼跟我說的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一來我這兒就是想著怎麼給我添堵?」
亓官晏依舊是嬉皮笑臉地說:「怎麼會是故意給王后添堵呢?我知道王后思念家鄉思念得緊,正巧今日得了一封中原書信,只是有好多字我都不認識。傳信的人說這是王后寫的,是否願意教教我?」
姜懷容還以為這又是什麼他給自己挖的坑,下意識就蹙著眉說:「我沒……」
但下一刻,她的餘光瞥見亓官晏另一隻手中微微晃著的玉牌,這個玉牌,她認識!
於是順勢改口道:「我沒教過你中原文字嗎?」
亓官晏面上只是掛著寵溺的笑意,「許是這麼多年你忘記了,當年你只是教了我怎麼說中原話,沒教過我怎麼寫中原文字呢。」
姜懷容面作漫不經心地接過那張信紙,「這不過就是一封邀約書信罷了,沒什麼了不得的。既然是我家鄉來的人,我想把他們接進王宮小住,可以嗎?」
亓官晏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他一根手指挑起姜懷容的下巴,「王后不是知道的麼,想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只需要討好我就好了。至於該怎麼做,王后也是知道的。」
姜懷容一把拍掉他的手,繼續描眉,「去榻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