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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淺和沈長昀倒是輕輕鬆鬆地就進了王宮。
雖然明面上是應王后邀約,卻沒有讓他們依著規矩拜見王上王后,反倒是來傳信的宮婢說王上繁忙,把他們帶去一早準備好的房間裡。
關上門後,黎清淺四處打量著周遭環境布局。
「是不是覺得很稀奇,與咱們大巍的式樣截然不同。」
黎清淺一邊看著,一邊點頭道:「從前沒見過,是很稀奇。所以咱們還是小心為上,萬一他們在咱們想不到的地方做點什麼手腳呢。」
沈長昀坐了下來,「北原的王上亓官晏見過我,咱們來北原總免不了要見他,會不會耽誤你的事?」
黎清淺笑著揉了揉他的頭,覺得他梳著北原男子的髮型式樣也怪好看的。
「不會,戴上這個就好了,」她拿出一個玄青狼面具,「你一路以來也遮擋著面部,到時候就說面上帶傷,總不好叫你非要摘下面具吧。」
沈長昀接過那隻面具,發現是上元節那次,他們一同出去遊玩時買的。
「這東西還是在我整理你的私庫的時候發現的,去西涼之前我就一直帶著它,原本想做個紀念來著,現在你戴著吧。」
沈長昀乖乖戴上面具,有些不太確定地問:「淺淺,你真的覺得我戴這個好看嗎?」
黎清淺摸了摸他的下巴,「你放心吧,你怎麼樣在我眼裡都好看。」
這時,突然推門而進一個人,走進來對他二人說:「王上請這位大人過去一敘。」
黎清淺狐疑地問:「只有他一人去麼?依著規矩,我理應同去才是。」
那人只是抬眸看了他們一眼,隨後又有些糾結地說:「王后會過來找夫人,還請您在此處等著。」
黎清淺微微蹙眉,此人說的是大巍話,雖然有些蹩腳,但還算是通順。
大巍那塊土地,北原人一直都是虎視眈眈,沒有人希望在自己入主中原後,通用的語言還是前朝的,所以一路以來都很清楚地感到,北原人大多還是不會說大巍話的。
眼前這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沈長昀則是握住她的手,抬頭給了她一個示意她安心的眼神,隨後也沒多說一句,就跟著那人走了。
黎清淺有些擔憂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不是不信任沈長昀,她只是無法對北原人不抱有疑心。
黎清淺沉默著坐下來,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努力保持鎮定:自己來北原的目的本就不純,還是得冷靜些,別叫人過早看出破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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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炷香之後,姜懷容來到這間屋子。
隨著房門被推開,黎清淺忍不住朝眼前之人看去。
才發現姜懷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在大巍時,她的美雖是毋庸置疑的,卻總是帶著一絲病態,仿佛弱柳扶風。
但此時的姜懷容卻不似從前。
她是北原王后的穿著打扮,衣裙上用北原獨有的冰晶絲繡著鳳凰于飛圖,外氅看上去用的不是狐皮,而是狼皮製成的,銀色的毛時不時拂過她垂在耳邊的雪心玉琉璃耳墜。
她細緻的容貌如白玉珍珠,晶瑩無暇卻又不似寶石那般光彩迫人,如同北原上空高高懸掛的明月。
姜懷容嘴邊扯開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世子夫人,別來無恙啊。」
黎清淺也只是淡淡地笑著:「問王后安。」
姜懷容別過頭去,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隨後再度睜開眼看著她,有些好笑地問:「不是已經劃清界限了麼,還敢在無皇兄之命下前來北原見我?」
黎清淺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一臉無辜地對她說:「王后誤會了,我不是來見您的,只是順路過來請個安。」
姜懷容心中火氣更甚,「私自來北原,還帶著不為人知的目的,黎清淺,你更是該罰!你這樣坦然地將自己的不懷好意坦白,難道就不怕我行使王后之權,將你處死嗎?」
見她果然會被自己牽動,黎清淺勾了勾嘴角:「公主,您不會的。」
許久沒聽見這樣的稱呼了,姜懷容乍然愣了一下。
「因為公主曾說,咱們是金蘭之誼啊。」黎清淺溫和地笑著。
姜懷容卻因為這話,心中泛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曾幾何時,自己還是大巍的公主,那日除夕宮宴上,甚至還能當著她未婚夫婿的面,任性地說出那句「金蘭之誼」。
可對方不會與一個女子成婚啊,這在大巍是一個多么正常的選擇。
正常到自己無法鳴不平。
正常到,顯得她是個異類。
姜懷容冷笑一聲,「行了,也別扯那些前塵往事了。如今物是人非,你們也很不該出現在北原的疆土之上。我會和王上說,過幾日便把你們送回大巍。」
黎清淺收斂了笑容,堅定地搖搖頭,「我是不會走的,我來北原,本就是抱著將其收入囊中的心思。」
她這聲量不大,現在房門又是緊閉的,再怎麼也傳不出去,但姜懷容還是因她這番話心驚肉跳。
姜懷容走過去,將門拉開,對守門的人和在外等候她的丫鬟說:「你們都先下去,本宮與裡面那位夫人有話要說。」
幾人面面相覷,他們本就不喜姜懷容大巍人的身份,是因著王上對她寵愛非凡,才不得不敬著。
此刻卻要他們放任兩個大巍女子在房間內說話,他們實在有些糾結。
「王后殿下,這……」
姜懷容的臉色卻愈發沉冷,「怎麼,王上不在,你們便不把本宮的話當回事了?是不是忘了,本宮來到北原的第一日,王上親口說了什麼?」
他們嚇得立刻俯下身去,「屬下不敢,屬下們這就離開。」
大巍公主來北原的第一日,王上把跟隨自己十多年的匕首交到她手中,對外宣稱,哪怕有朝一日她要他的項上人頭,北原人不僅不得阻攔,還要幫著她。
若不是北原如今在幾國中的地位不亞於大巍,他們都要以為現在王位上坐著的那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了。
把人弄走後,姜懷容才又將門嚴嚴實實地關上。
她有些慍怒地回到黎清淺面前,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番話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危險?你不要命了麼!」
黎清淺卻泰然自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那樣貪生怕死,我想做的事,有哪一件能做成?」
姜懷容不知道該說她些什麼好,目光突然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有些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
「你、你有了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