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表率
招人的事情陳景恪全程關注，畢竟這可以說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私人工廠雇員事件。
關注這件事情的人很多，尤其是官場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
從宣布這個決定的當天開始，就有許多官吏開始上書反對此事。
其中尤以御史台的言官門反對聲更大。
他們的理由也很正當，如此大規模的僱傭男女青壯，還在長安邊上，實在太危險了。
什麼扶貧之類的理由，根本就無法說服他們。
很簡單的道理，在他們看來這些人死就死去，反正天下人多的是，死了這群賤民還省事兒了。
維護國家穩定才是最重要的。
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考慮，這確實沒錯。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為了大多數人犧牲少部分人，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
可陳景恪卻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的發生，倒不是他多麼高尚。
電車難題在哲學上確實是個悖論，可在管理學上這根本就構不成問題。
是個人都會選擇死一個，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陳景恪自己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可現在的問題是，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莫須有的隱患，就犧牲這麼多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儘管知道李世民不是那麼容易就改變想法的人，為了確保不出現萬一的可能，他還是再次入了一趟皇宮。
「家國的塵埃落在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能壓死人。我們不能因為一點假想出來的危險，就看著這麼多人生不如死。」
「任何革新都有危險，難道我們就止步不前嗎？墨守成規、固步自封非明君所為也。」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道：「行了行了，別給我講這些大道理了。這件事情我們早就說好了你放心去做，幾個言官還改變不了國家大政。」
陳景恪笑道：「嘿嘿，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
李世民無奈，不過還是警告道：「但盯著這件事情的人很多，你必須要小心行事，莫要給人抓住把柄。」
陳景恪表情嚴肅，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我會親自盯著的。」
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也不是道教一家的事情，而是關係著整個工業化的未來。
他這個先手要是能做好，就相當於是打開了一道口子，後來者順著這裡往前走就可以了。
先手失敗，群臣就會變得更加保守，後續想做什麼就會變得更難。
看了看一旁埋頭處理奏摺的李承乾，陳景恪心中一動，又道：「要不讓大郎給我一塊跑一跑？」
李世民不樂意的道：「他跟你走了，這些奏摺怎麼辦。」
「哈哈……」陳景恪差點沒笑死，好一會兒才說道：「讓他跟我一塊兒去看看這些作坊，只有親眼見過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回事兒。」
李世民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既然科學和工業化是未來，那麼作為皇帝了解這些東西就成了必然。
他日理萬機，是沒有辦法深入了解此事的。而且他的任務是平定天下，讓大唐走出去。
真正的建設任務，還是要落在李承乾身上的。
那麼提前讓李承乾了解一下理科，了解一下工業是怎麼回事兒，就非常有必要了。
想到這裡，他終於點頭道：「好，就讓他跟著伱一起去了解一下也好，以免日後什麼都不知道壞了大事。」
李承乾也長長的出了口氣，天天批奏摺太累了，終於能暫時擺脫了。
兩人約好明天一起去工廠區，陳景恪就告退離開。
照例去後宮看了一下李明達，陪她玩了一會兒。
……
第二天，他在芳林門等到李承乾，兩人在護衛的保護下，騎著馬緩慢而行。
「鐵路就準備修在這裡，從書院直達延平門，一路全是直線，能節省許多成本。」
李承乾點點頭，道：「遇到河流怎麼辦？」
陳景恪說道：「遇山開山，逢河搭橋。我們已經找了工部的人，請他們來修建所有的橋樑。」
正說話間，就遇到一條河，恰好有一群工匠正在忙碌，他們就走過來查看。
工部的一名官吏認出了兩人的身份，連忙過來拜見，並帶他們參觀。
這裡說是一條河，其實就是一條不大的溝渠，橋比較好修。
陳景恪說道：「這是鐵路橋，對質量的要求遠超一般的橋樑，所以修起來還是比較麻煩的。」
那名工部官吏也附和的道：「陳真人提出的要求確實遠超一般橋樑，我們這邊也是商量了許久，拿出了好幾套辦法，才符合要求。」
李承乾頷首道：「火車非常重，橋是要修的牢固一些。你們且不可偷工減料，一定要把橋造好。」
那官吏連忙道：「喏。」
之後兩人就離開，加快速度很快到達了書院。
這還是李承乾第一次來書院，對這裡的規模很是震驚，轉了一圈說道：「就是人太少了。」
陳景恪笑道：「優秀的學子沒那麼好招，今年我們計劃招收三百人，到現在才來了不到五十。」
李承乾自然也知道原因，說道：「格物學是一門新興學問，不被重視也屬正常。不過鐵路修好之後，應該會有所改觀。」
陳景恪頷首道：「這也是我力主修建鐵路的原因，不過我們倒也不著急擴招。先生數量不夠，招太多人也教不過來。」
「就這樣慢慢發展，五年後才是格物真正大興的時候。」
李承乾笑道：「你有計劃就好。」
兩人邊說邊走，不會兒就到了暖氣過濾房這裡。
李承乾說道：「鍋爐暖氣是個天才般的創意，比火爐好用還安全。今年夏天大明宮啟用，大興宮這邊也會改裝暖氣，以後冬天日子就好過了。」
大明宮那裡安裝的就是集中供暖系統，差不多已經完工，但入住要等到四五月份了。
恰好是天氣開始轉熱的時候，李世民他們終於不用忍受悶熱的環境了。
而且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時間改造大興宮，給它也加裝暖氣，方便冬天使用。
陳景恪笑道：「這不過是為了舒適才弄出來的罷了，真正重要的是各種機械。沒有這些機械，再好的創意也沒有用。」
李承乾深以為然，道：「你發明的那些機械，確實很有用，這幾年大唐變的我都快不認識了。」
陳景恪笑道：「這才只是開始，以後變化會更快。你一定要多關注才行，否則用不了多久大唐會變得你自己都不認識。」
兩人又來到作坊區，在這裡見到了正忙碌的李泰等人。
眾人對太子的到來並沒有表現的太緊張，之前在紫霄觀的時候皇帝皇后都經常見到。
天天和魏王一起工作，都已經習慣了，實在沒啥好緊張的。
只是簡單的見過禮，就開始各忙各的。
反而是李承乾，和好奇寶寶一般，對什麼都奇怪，見到什麼都要打聽打聽。
陳景恪就充當講解員給他介紹了一番。
「這就是你說蒸汽機帶動的織布機？」
「對，不過還在鑄造之中，還需要差不多半個月才能造好。這邊有個木質的模型，你可以看一下。」
陳景恪帶著他來到那台木質織布機前，轉動動力輪讓機器轉動起來。
一邊轉動一邊給他講解其中的原理，如此這般織布的效率就能提高十幾倍乃至幾十倍。
李承乾大為驚嘆，道：「這才是真正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啊。」
陳景恪笑道：「我弄出來的，哪一樣不是好東西。」
李承乾也失笑道：「確實如此，再神奇也不如留聲機和蒸汽機了。」
至於測量血壓的『神器』，因為太過於神奇，帶給他的衝擊力反不如這兩種來的大。
在學校參觀了一圈，他們一起來到工廠這裡。
陳景恪詳細給他介紹了這裡的規劃，然後振奮的道：「這裡將會成為工業化的種子。」
李承乾自然不會質疑，朝廷允許他搞這些，也是希望弄個樣板出來，具體看一看他所謂的工業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否則一切不可能這麼順利。
之後他們先去了靜雲觀的木工作坊，李淳風的準備確實很充分，說一周內開工果然順利開工。
別的作坊才把廠房建好，他這邊已經開工了。
一台床鋸把圓木加工成各種板材，兩台台鋸在按照尺寸把板材加工成各種大小。
然後有人把加工好的木料運送到專門的車間，這裡有大批的工人把木料組裝成各種成品。
「現在他們主要造的是紡車和織布機……這邊造的各種生活用具，其實是為工廠區自己打造的。」
「將來很多工人吃住都要在廠區，我們要保證他們的生活。」
李承乾對這種工廠運作模式很是喜歡，看的非常興奮。
「如果是夫妻二人同時來做工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們分開住吧？」
陳景恪回道：「那怎麼可能，夫妻有二居室，單獨居住。我們要確保大家的生活方便……就是人性化管理。」
「人性化。」李承乾喃喃自語，然後說道：「這個人性化好。」
最後他們才去了蒸汽機場。
廠房建設的倒是挺好，就是空空的沒什麼人。
陳景恪說道：「萬事俱備，就等人員到位了。而且這些工人也不是一來就能上手工作，要進行最基礎的培訓。」
「別看我們是最早開始準備的，十有八九是最晚開工。」
李承乾說道：「難為你們了，選擇啃最難啃的骨頭。」
陳景恪說道：「不過這塊骨頭一旦啃下來，也是利潤最大最持久的，可以說是百年基業。」
李承乾沒有發表看法，不是懷疑陳景恪，而是不懂。
不過轉了這一圈，讓他對陳景恪的計劃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不再和之前那樣一頭霧水。
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兩人在工廠區的食堂吃了一頓飯。
大鍋飯自然不會多好吃，不過油鹽醬醋該放的都放了，也不算多難吃就是了。
反正工廠的工人們吃的很開心。
對他們來說，有油水就是好吃的東西。
下午，兩人返回長安城，去了城南的貧民窟。
這裡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大街上沾滿了人，話題都離不開紫霄觀招工。
坊正提著銅鑼一再給大家做保證，衙門也派出了基層官吏進行宣傳。
衙門的捕快也集體出動，白力夫更是親自在這裡坐鎮。
得知李承乾和陳景恪到來，他心中一喜，連忙迎過來：「白力夫參見殿下，見過真人。」
李承乾淡淡的道：「免禮，這裡如何了？」
白力夫恭敬的道：「初始他們並不相信，雖然經過勸解他們不再懷疑，不過願意去的依然不多。」
李承乾道：「那就繼續勸，莫要耽誤了大事。」
陳景恪卻搖頭道：「不用，有時候你勸的越狠，他們就越不敢去。有幾個人去就要幾個，等這些人作出表率，剩下的人自然會爭著搶著去。」
上輩子也經歷過這種階段。
最早大家對出去打工是非常的恐懼的，尤其是女孩子出去打工，會被傳各種謠言。
但等第一批，第二批……打工人帶著大把現金回來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戰勝恐懼，走出農村走進工廠。
到他穿越前，外出務工已經成了大多數人的必然選擇。
這不是靠勸出來的，而是實打實的利益引導出來的結果。
這個道理李承乾自然也明白，頷首道：「慢一點就慢一點吧，只要不耽誤工廠開工就可以。」
「喏」白力夫回了一句，然後試探的道：「殿下、真人要進去看看嗎？」
陳景恪懂他的意思，直言道：「我們進去也輪不到你保護，別費這個心思了。」
白力夫一臉尷尬，只能訕訕的站在一邊。
陳景恪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的全部計劃，好好的盯著這裡不要讓人干擾我的計劃，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白力夫狂喜，道：「喏，屬下一定盯好這裡，保證真人計劃順利進行。」
他在衙門聽過陳景恪的計劃，招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往這裡送紡車，讓這裡的百姓紡線。
貧民窟是有流氓團伙的，如果沒有人管理，他們會把這一切的毀掉。
白力夫已經決定，馬上動手把那些地痞盲流全部抓起來，不給他們搞破壞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