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禾並沒有讓人刻意隱瞞,甚至吩咐人給那些人餵下「毒藥」的時候,都沒有絲毫避著人,事後也並沒有交代不許傳出去。
所以沒用兩個時辰,她惡毒的名聲就直接傳遍了後宮。
連正在坐月子的良嬪都收到了消息。
她的貼身宮女匯報完這些消息之後都快急哭了:「娘娘怎麼辦呀?淑貴妃這也太霸道了,心思如此惡毒,怎麼可能會好好的照顧小主子。」
良嬪仔細的看著手中方方正正的字體,上面寫的十分詳細:「不能下床走動,不能觸摸傷口……」事無巨細,交代的清清楚楚。
聽著貼身宮女的話,不耐煩一閃而逝。
偏偏小宮女並沒有察覺到主子已經生氣了,還是自顧自的說道:「聽說淑貴妃娘娘以前就是被索額圖大人培養起來的,手段了得。」
「就是為了送給各家大人的,這樣的女子為了向上爬是不擇手段的。」
「奴婢雖然沒讀過書,但也聽說過一句話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淑貴妃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小主子交給她來照顧,將來不得長得跟她一樣心狠手辣,連親額娘都不認。」
「娘娘您平時又不得寵,這好不容易生下的小主子,這要是被教的六親不認,那您不白生了嗎?」
「俗話都說母憑子貴,小主子是您今後唯一的依靠,是您榮華富貴的保障,可不能讓淑貴妃給帶壞了。」
「冬梅。」良嬪揚聲喊了一句。
很快,另一個小宮女走了進來。
「主子怎麼啦?可是刀口又疼了。」
良嬪搖頭,刀口當然疼,但她知道只能忍著,即便是把太醫院的太醫叫來了,也沒什麼用。
「冬梅,我動不了,你去內務府一趟,讓他們把歡兒帶回去,重新派個人過來。」
「啊?」冬梅和歡兒都傻眼了。
這可是主子身邊的大宮女,說是心腹都不為過,這就被打發回內務府了?
這種已經跟過主子的大丫鬟,一旦被重新扔回了內務府,那下場比剛進宮的小宮女還慘。
歡兒顯然也是知道的,立馬嚇得跪在了地上:「主子,奴婢可是哪裡做的不對,讓您生氣了。」
「沒有。」良嬪語氣溫和,態度卻是十分堅決:「你這樣的丫頭,我這裡廟小容不下,還是另謀高就吧。」
「主子,奴婢跟著您都好幾年了,更何況昨天臨難產的時候,還是奴婢在旁邊伺候。」
良嬪打斷她的話:「你有幫上什麼忙嗎?真以為本宮什麼都不知道,在淑貴妃娘娘救本宮的時候,尖叫出聲的是不是就是你?」
「主子,奴婢,奴婢當時是太害怕,您是暈過去了沒看到,淑貴妃拿著刀就往肚子上捅,換做誰也害怕呀,奴婢就是擔心您。」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尖叫聲這麼刺耳,一旦嚇到了淑貴妃,她手裡的刀最先傷了的是我?」
「奴婢……」歡兒愣愣的說不出口。
她當時就是下意識就尖叫出聲,並沒有想到這一層。
「主子,奴婢奴婢錯了,可事情已經過去了,淑貴妃的手也沒抖,您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吧,你要打要罰都可以,求您別讓奴婢回內務府。」
本就是從內務府出來的,她當然十分清楚,什麼樣的人才會被主子重新發配回去。
要麼是有了二心的,要麼是手腳不乾淨的,又或者是辦事不利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這個人不能用,而一個沒有用的宮女在宮中的下場可想而知。
「冬梅。」良嬪身子虛弱,根本不想多說話,揮手讓冬梅把人帶下去。
歡兒一直以來就是又蠢又壞,只是以前她沒有能力,換不掉。
後來有了身孕更是不敢換了,歡兒雖然又蠢又壞,但是她背後沒有人。
因此,她左思右想還是留在了身邊。
原本是想等著,等出了月子再收拾,卻沒想到對方這麼不識趣,居然敢慫恿她把孩子搶回來。
簡直蠢透了。
沒看到四阿哥當初養在皇貴妃的名下,身份都比其他阿哥高了一大截嗎?
對於八阿哥來說,這同樣也是機遇。
她現在雖然成了一宮主位,封了個嬪,名字上也是能養自己的孩子了。
可這宮中,母子互相成就,母憑子貴,子憑母貴。
她不得寵,一輩子嬪位也就到頭了。娘家又沒什麼實力,幫不到八阿哥。
現如今能有淑貴妃娘娘當八阿哥的養母,這簡直就是做夢才敢想的好事。
她怎麼會去破壞呢。
更何況她這個嬪位怎麼來的,在她醒來之後就已經打聽清楚了,如果沒有淑貴妃,她現在也就是個小小貴人,兒子同樣要被抱走。
這歡兒愚蠢就算了,知恩圖報的道理都不懂,留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
倒不如趁著她現在剛封了嬪妃,兒子也有了靠山,勉強有了一點話語權,趕緊打發走。
很快,冬梅回來了。
「主子,內務府那一邊重新給派了個人過來,叫做玖兒,奴婢跟她也不熟,沒讓她進來伺候。」
「先觀察一段時間,等您出了月子,若覺得人可以,那就提到大丫鬟的位置。」
「看著辦就行,冬梅,對於八阿哥抱到淑貴妃跟前兒的事,你怎麼看?」
「奴婢覺得這是好事兒。」冬梅想了想說道:「雖然奴婢也不忍心看小主子被抱走,可這宮裡的孩子能養活的實在太少了。」
「淑貴娘娘手段強硬,又得寵,而且醫術又好,有她在,小阿哥必然不會出問題。」
冬梅說著安慰著自家主子:「娘娘也別想不開,到底是血濃於水,心連著心,等小阿哥將來長大了懂事了,自然知道您是他的親生額娘。」
「生娘養娘一樣親,必然不會置您於不顧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良嬪說道:「我坐月子的期間,你把咱們的東西都慢慢收拾好,等出了月子咱們就搬到咸福宮西配殿。」
冬梅仔細的瞧了一眼,見自家主子真的沒有不甘心,這才應了一聲:「奴婢曉得了。」
「這丫頭。」良嬪反過來安慰她:「放心吧,我沒事,住在淑貴妃娘娘的宮裡也挺好,最起碼離孩子近一點。」
「更何況,左右不過是一個住的地方罷了,不得寵,住在哪裡都一樣,就像以前,明明是個貴人,可得寵的小答應、常在都敢陰陽我幾句,對我行禮也是敷衍的很。」
「娘娘能這麼想最好了,奴婢也覺得搬去挺好的,住在這裡惠妃娘娘以後肯定要磋磨您。」
說著,擔憂道:「主子,您得小心,當時奴婢就在場,惠妃娘娘明顯是想不讓您得到晉封,只要您不成為嬪,就無法養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八阿哥就是她的了。」
「她想白撿一個兒子,打的什麼主意,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為大阿哥找一個幹活的。」
「好在她的算盤沒成功,不過奴婢就怕她懷恨在心,您這又跟她住在一個宮裡,不出月子還好,出了月子成婚定性就夠折磨您的。」
「現在好了,皇上下旨搬走,雖然是住在咸福宮的西配殿,可淑貴妃娘娘大部分時間都在太醫院,她自己不去慈寧宮請安,也不讓別人給她請安,晨昏定省,這些都免了。」
「雖然宮殿變小了,看似受了委屈,但主子您的日子應該會比現在好過的多。」
「我也是這麼想的。」主僕倆會心一笑。
一宮主位無非就是住在正殿而已,她雖然看似沒有得到正殿的待遇,可嬪妃的份例,這些一點都不會少。
還能跟兒子住在一個宮裡,又可以省去請安等一大堆的事情,淑貴妃瞧著也不像是喜歡跟他們打交道的人。
完全就是正中下懷的好事。
對於歡兒剛才稟告的淑貴妃給奶嬤嬤這些人下毒的事兒,良嬪不在意。
她相信,淑貴妃既然在危急關頭,願意出手救了他們母子,那事後必然不會再通過下毒給奶嬤嬤來毒害小阿哥。
那根本就是畫蛇添足。
她當時只要說自己無能為力,救不了,誰也怪不到她頭上。
這下毒無非就是控制奴才的手段罷了。
其他的嬪妃不下毒,是因為他們不想下嗎?
呸,那是因為他們沒能力。
但大家也會通過別的方法來控制下人,比如掌控他們的家人之類的,要不然哪有那麼多的奴才,死心塌地的替主子辦事。
還不就是拿住了人家的軟肋。
像歡兒這樣的,她拿捏不住歡兒的軟肋,最多也就是打發回內務府。
想要讓人家去辦要腦袋的事兒,想都別想。
慈寧宮。
「看看,看看……」太皇太后把手都拍麻了,拍的桌子砰砰響:「皇帝你也不管管,堂堂一個嬪妃,如今還是後宮表率,居然光明正大的下毒,簡直是,簡直是聞所未聞。」
康熙就這麼聽著,等老祖宗都罵完了,這才過去給她順了順氣。
「孫兒倒是覺得這樣挺好。」
「你還覺得好?」太皇太后一瞪眼:。
要是別人早就嚇得跪在地上了,康熙卻是不以為然:「要是後宮女子個個都像她這麼手段狠辣,有本事,護得住自己的孩子,皇家也不會有這麼多夭折的孩子。」
太皇太后無言:「你,你這是詭辯。」
「老祖宗說是就是吧,但不管怎麼樣 老八身邊的奴才必然會盡心,這樣咱們也能放心。」
「你就這麼縱著她無法無天?」
「怎麼就無法無天了?」康熙辯解道:「她不爭寵,不鬧事兒,每天就往太醫院跑,比太醫都忙,吃穿用度也節儉的很,這哪裡算得上驕縱。」
「她不爭寵?」太皇太后像是聽到了什麼離奇的事兒:「她那叫不爭寵嗎?你都多長時間沒進後宮了,別以為愛家不知道。」
「老祖宗高看孫兒了。」康熙摸了摸鼻尖,鬱悶:「那女人現在比孫兒自己都忙,雖然孫兒天天都去咸福宮留宿,但她每次都在東配殿打理那一些藥材,忙到深夜才會歇下。」
「有時孫兒睡前她還沒回來,等孫兒醒的時候人家已經走了,我倒是想寵幸她來著,人家不是不稀罕嗎。」
「……」太皇太后覺得自己快要被氣死了:「就沒見過你這麼沒出息的,你是皇帝。」
「皇帝也有喜怒哀樂的。」康熙說:「我就是不想去別的嬪妃那,總不能委屈自己,當年小的時候,老祖宗就時常勸孫兒忍。」
「孫兒也一直聽您的,左一次右一次的忍,忍到奪回了權力,忍到羽翼漸豐,老祖宗還要孫兒忍到何時?」
聞言,太皇太后到底是心疼他的,沒再說書禾爭寵,只是擔憂:「她成天跟太醫院的外男廝混在一起,這成何體統。」
「老祖宗想開一點。」康熙安慰:「還沒入關的時候,包括現在,蒙古各個部落就沒有女子與外男待在一起的嗎?可孫兒的後宮也有蒙古女子,不是嗎?」
康熙一句話,把太皇太后堵的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書禾跟太醫院的人待在一起,就懷疑她不乾淨,嫌棄她。
那蒙古女子在進入他後宮之前,不也跟草原兒郎一起外出騎馬遊玩,是不是也該懷疑她們不乾淨,也該嫌棄她們?
「好啦好啦。」皇太后見氣氛有些尷尬,站出來打圓場:「不過就是一個女子,皇帝既然喜歡那就多寵些也無妨。」
「何況,有天花的功勞在,說明她去太醫院是真的辦事兒去的。」
「而且我差人去打聽過,淑貴妃在太醫院與人談話都是敞開著門的,身邊也時常帶著宮女,有時還帶著幾個醫女一起,應當是也有刻意避嫌的意思。」
「你就會向著她。」太皇太后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女。
不過也順著她給的台階下,沒再說書禾的事兒。
而是問起了賑災的情況。
雖然現在太皇太后不再管朝堂上的事兒了,但她經驗多,偶爾康熙也會同她聊聊,這也不算是干政,只是想問問老祖宗有沒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而聊這些,皇太后就插不上話了。
她手段一般,要不是靠著太皇太后,可能都成不了皇太后。
平時性格也溫柔嫻靜,見他們聊些自己聽不懂的,就帶人去給兩人準備了一些草原上的吃食。
「主子可是在想淑貴妃娘娘?」身旁伺候的宮女看到主子惆悵,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是啊,那丫頭到底與我生分了,許久不曾來過了,後宮嬪妃來請安的倒是多,可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而且臉上的假笑看著就煩,哎,也不知什麼時候再回草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