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壓抑,大家臉色很難看。
書禾不是第一次訓斥他們,可以前從來沒有說的這般難聽。
就差說他們不配為人了。
長這麼大,哪怕在宮裡為那些主子治病的時候,也沒見誰罵的這麼難聽,而且罵了小半個時辰,愣是一句不帶重複的,半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不少人都被罵的懷疑人生,他們居然這麼差勁嗎?
當然,有陷入自我懷疑的,也有不服氣的,陳太醫就是其中之一。
「院長,沒考慮到那個產婦的處境是微臣等人的失職,可是娘娘只考慮到產婦,也沒考慮到那個男人。」
「他那麼大年紀,這一胎生的又是女兒,這會讓他陷入絕境,畢竟沒有人給他養老送終,沒有人給摔盆。」
「他們家這一代到了他這裡就絕後了,他對不起列祖列宗,等將來有一天去了地下,他要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別的不說,他父母那一關他就過不了,還有親戚朋友,宗親,那麼多的人,連帶著左鄰右舍,一看他家沒有後,都會過來吃絕戶的。」
「陳太醫說的不錯。」這番話又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剛才義憤填膺的女太醫們聽完之後,也同樣陷入了沉默。
吃絕戶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少見。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時候女人自己左一胎,右一胎的生,受盡了苦難,也要拼一個兒子的原因。
見大家都被自己說動了,陳太醫有些自得。他可是那麼多太醫當中第一個反對淑貴妃的,而且還把淑貴妃對的無話可說。
這讓他找回了自信,他的醫術一般,可嘴巴能說也是優點不是。
「他們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書禾冷笑著問:「家中什麼都沒有,女兒都養不活,不是賣了就是扔了,生個兒子出來做什麼?」
「繼承他的貧窮苦難?」
眾人:「……」
為何淑貴妃關注的角度如此的清奇?
「還無法面對列祖列宗。」書禾又接著嘲諷:「我問你們,你們太爺爺的父親的父親是誰,做什麼的?一生有過什麼功績,留下什麼遺言?」
眾人:「……」
「沒話說了。」書禾把他們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你們都還是不錯的,不是貴族,最次也是寒門出身。」
「家中族譜都尚在,連你們都不知道列祖列宗是誰,那些普通百姓,有的可能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列祖列宗?笑話,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隨意扔掉的人,不為一條活生生的生命考慮,卻要為了連名字都不知道,連死了多少年都不知道的祖宗考慮。」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還去了地下如何解釋?」
「等他去了地下的時候,那些祖宗早轉世投胎了,向誰解釋去。」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中,總感覺淑貴妃說的過分,可又覺得說的居然還挺有道理。
可是陳太醫依舊不服氣。
「院長,自古以來都講究個孝順,就算是萬歲爺治國,也是以孝道治國。院長這話,豈不就是說萬歲爺不對?」
書禾都快被他給氣笑了,這反駁都反駁不到點上。
「我問你,孝順是讓他孝順列祖列宗的嗎?如果他要孝順的是列祖列宗,就應該多修橋,廣鋪路,為列祖列宗積福。」
「多燒紙,少作惡,為列祖列宗積福。」
「如果他要孝順的是父母,那就應該努力賺錢,給父母過上好日子,時常陪伴,讓父母不再孤獨。」
「解決好家庭矛盾,調節婆媳關係,使家庭和睦,讓父母安享晚年。」
「而不是什麼都不做,只逼著自己的女人生個兒子。」
「還是說,在你們的眼中,生個兒子就是孝順了?」
「生個兒子之後呢,他的父母過的依舊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依舊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這就是孝順的嗎?」
「還是打算讓自己的女人替自己去孝順父母?你的父母生你養你,可沒有生你的媳婦,沒有養她。」
「自己不孝順,卻打著為父母好,孝順父母的名頭,把原本該是自己承擔的責任都丟給了媳婦兒,可真是個大孝子。」
「如果這就是孝順的話,我也可以很孝順啊,找個贅婿,讓他當牛做馬伺候我的父母,你看,我是不是很孝順?」
「更何況那男子若真是個孝子,那為什麼不對他的岳父岳母好一點,還是說,父母是長輩,岳父岳母就不是長輩了?」
陳太醫第一次遇到這麼能說的女人,絞盡腦汁,哼哧了半天,也只是說出了一句,「這女子跟男子怎麼能一樣,岳父岳母那是外戚,如何能跟父母相提並論。」
書禾:「你的意思是女人低賤是嗎?」
陳太醫張了張嘴,內心是這麼認為的,但他敢承認嗎。
面前的人不僅醫術比他好,管理太醫院,還是宮裡的貴妃,掌管六宮的人,他敢說女人低賤嗎?
這句話要是說出口,明天他的腦袋就得搬家。
「微臣只是說外戚跟親生父母到底是不一樣的。」
「那就招婿。」書禾可沒打算給他留臉:「女子招了贅婿之後,那個贅婿的父母也成了外戚,也就不用尊重公婆,孝順公婆了,而且是天經地義的,誰也說不出個什麼,是嗎?」
「這......」陳太醫冷汗都下來了:「贅婿是恥辱,但凡活得下去的,沒有男子願意如此。」
書禾:「有錢人家的男子當然不願意,可那些拿不出彩禮,長得醜的,娶不到媳婦兒的,他們肯定願意。」
「這個院長就不懂了,除非餓死,否則哪怕是娶不上媳婦,也沒有男人願意的,微臣對這個還是比較了解的。」
「那就是不孝。」書禾幽幽道:「口口聲聲說著孝順大過天,不能對不起列祖列宗。」
「卻是為了孝順,為了列祖列宗,上門當個贅婿都不願意。」
「不就是這一點顏面嗎?難道你的面子比孝道更重要,比列祖列宗更重要,這麼點犧牲都不願意,將來去了地下,怎麼跟列祖列宗解釋?」
陳太醫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合著說了這么半天,在這等著自己呢。
其他人也是默默的低下頭。
心裡十分慶幸,還好剛才出頭的不是自己,要不然現在被懟的無話可說,面色漲紅的人,不就變成自己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陳太醫還能說什麼?他現在只想趕緊坐下,然後開完這個會,回家讓小妾好好的安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