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二刻,進忠準時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身子,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小太監們瞬間魚貫而入,排隊站了大半個院子,有端著盥洗之物的,有抱著衣裳靴子的。
進忠叫了個離著最近的附耳過來,小聲交代了幾句,那人便撒丫子往宮門外頭跑。
等所有太監都準備好,進忠推門叫起時,方才那小太監帶著御膳房的人,拎著食盒走了進來,站在了隊伍的最後。
緊接著,只見進忠剛進去沒多久,殿內的火燭便燃了起來,屋內亮如白晝。
這些人有序進入,再依次退出來。
進忠伺候皇上用完燕窩,又開始擺膳,因著是早膳,皇上剛醒胃口不好,所以吃的也不多。
吃完了,臨出門前再給皇上穿朝服,因為今日有大朝會,衣裳和朝珠那是半點亂子都不能出。
往常都是李玉伺候,但最近皇上更喜歡進忠伺候。
事實證明,進忠只是看著年紀輕,對各個細節的把控十分到位,甚至比李玉這個用慣了的老人還要細心老道。
寅時三刻,皇上準時坐上龍輦,淨鞭開道,昭示著皇上駕到。
打啟祥宮出來,一路過啟祥門,慈祥門,入慈寧宮。
哐哐哐開始砸門,太后就算起不來,這時候也得強撐著精神,見皇帝一面。
等皇帝磕頭請安完,象徵性的囑咐兩句注意龍體,勤政愛民之類的話,再回被窩接著睡去。
進忠全程盡職盡責的當個工具人,實際上嘴角的笑根本壓不住,全靠帽檐夠大保命呢。
據說這損招,是皇上跟先帝偷師的。
先帝與其生母孝恭仁皇后是一對怨種母子,母先不慈,就別盼著子能孝。
所以先帝為了能少跟自己生母見面,又不壞了宮中請安的規矩,和身為皇帝的孝道,便想出了上朝之前去給太后請安的辦法。
每天早上寅時三刻,準時去敲慈寧宮的大門。
那時候的孝恭仁皇后已經六十四歲高齡了,先帝請安想見面,那叫一個起不來~根本起不來!
白天不是在養心殿召大臣議事,就是在書房批摺子,想難為先帝,面兒都見不上。
好在先帝登基沒多久,孝恭仁皇后便病重離世了。
一個不用再絞盡腦汁盡孝道,一個不用跟大孝子生悶氣,真是皆大歡喜呢。
如今皇上跟太后也是一對面上母子,尤其皇上對太后插手宮權之事極其不滿。
而且別的不說,每次給太后請安的時候,按規矩皇上得雙膝下跪,這對於一個唯我獨尊的皇帝來講,只會覺得屈辱。
尤其皇帝還有那樣的身世,眼看著半路成母子的太后,占了自己親娘的位置,享著自己親娘沒享到的福,還處處跟自己過不去,給自己找麻煩,皇帝能真心孝順太后就怪了。
所以不用任何人教,皇帝便無師自通了先帝拿手之作寅時三刻請安的損招。
太后伺候先帝多年,難道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也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可皇帝不是親生的,這口氣只能咽下去。
魏嬿婉躲在柱子後頭看一早上,總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御前總管的牌面。
「怪不得他說田莊鋪子,高門大宅,還幾個臭錢......」
伺候皇上的太監就能攢下這麼大家業,那要是做了皇上的嬪妃,不敢想,實在不敢想那該有多快樂。
可是很快魏嬿婉就快樂不起來了,以前的小姐妹春蟬來找她。
「嬿婉,你額娘又托人帶話了,說是家裡的銀子用完了,這次要十五兩呢。」
「啊~我哪有十五兩啊,上個月剛捎回去的三兩銀子,這才不到二十天,那可是我攢了兩個多月的呢,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春蟬也知道她家裡什麼情況,早死的阿瑪,刻薄的額娘,不成器的弟弟,和即將破碎的她。
「嬿婉,我這還有三兩,你先拿去應應急。」
「這銀子我不能要,春蟬,我知道你對我好。
可我家就是個無底洞,十五兩之後又是十五兩,有多少銀子也不夠填的。
你能借我一次兩次,借的次數多了,我又還不上,那咱倆的感情就沒法處了。」
春蟬面露難色,卻也明白她說的對,什麼樣的情誼都是經不起消耗的。
「那凌雲徹呢?你找他想想辦法唄。」
魏嬿婉一聽那人的名字就變了臉色:「別跟我提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怎麼了?」
「他就是個窩囊廢,只會叫我忍,從沒為我想過,更沒有能力娶我,不僅如此,他還......」魏嬿婉四處看了一圈,壓低聲音跟春蟬說:「他喜歡上了嫻妃娘娘!」
春蟬捂著嘴巴,不可置信的問:「真的假的。」
魏嬿婉點點頭。
「他瘋了吧?不要命啦?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哼~可能吧,反正他沒玩命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