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拿不出銀子,只能求著同鄉介紹了一個在御花園修剪花枝的活計。
每天不限時間,把分派的活做完就行,一個月算四百文工錢。
僱主是個上三旗包衣出身的官家格格,小選的時候想辦免選,結果被自家親表姐給坑了,被迫無奈才進的宮。
既不想當嬪妃,也不想當宮女,就靠著撒銀子買通管事嬤嬤,聚集了一幫小姐妹,每天吃吃喝喝打葉子牌。
再等兩年資歷夠了,就出宮嫁給青梅竹馬去。
這活又髒又累,一般人都不願意接,才讓魏嬿婉撿了個漏。
可剛乾了三天,就讓來逛御花園的嘉妃一行人撞個正著。
當即便罰魏嬿婉在石子路上,跪滿四個時辰。
進忠始終派人監視著她呢,這頭剛挨罰,那邊進忠就收到了消息。
沒有想像中的抓心撓肝迫不及待,反而從心底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感,甚至希望魏嬿婉再倒霉一些。
最好不用自己出手就走投無路,這樣才能放棄那些不靠譜的念頭,乖乖跟了他。
第一個時辰,魏嬿婉滿懷希望,盼著能偶遇皇上英雄救美,亦或是哪位娘娘大發善心。
第二個時辰,天邊烏雲滾滾,分明是要下一場大雨。
跪到第三個時辰,各處宮門已經開始落鑰,不光腿上沒了知覺,心裡的火也熄了。
進忠冒雨前來,遠遠的,迎著月色。
一步一步走過來,宛若天神臨世。
魏嬿婉心情複雜的看著眼前之人,不管是他拇指上新換的翡翠扳指,還是腰間的和田玉佩,亦或是身上系的那件絳紫色織金緞的繡花斗篷,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好東西。
進忠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手上的傘柄這次沒有傾斜。
「櫻兒姑娘~」
「進忠公公,求您救救我吧!」
「救你只是小事一樁。」
「謝......」
「可雜家為什麼要救你呢?」
「我...公公,奴婢會報答您的。」
「別開玩笑了,魏嬿婉,你能報答小爺什麼?
是你的那已經移情別戀,不管你死活的青梅竹馬,願意幫你還了這份人情?
或者你那吃喝嫖賭一樣不落的弟弟,還是你那到處打聽牙行,怎麼把你賣個好價錢的額娘,能把你的賣身錢送給雜家啊?」
魏嬿婉大驚失色,進忠不免發笑。
「怎麼?沒想到雜家會對你的事情了如指掌?」
進忠以一種壓迫式的姿勢蹲了下來,晦暗不明的神色,眼尾的陰狠和唇角的嘲諷,在這雨夜的月色下顯得格外駭人。
「小爺我可是御前總管,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每天等在我房門口獻身的宮女,數都數不過來。
突然就來了個從未見過的美人,還剛好長在小爺我的審美上,柔柔弱弱,嬌軟可親,看一眼就能勾起我的保護欲。
先是拒絕,再主動湊上來,欲擒故縱玩的這麼拙劣。
這樣的女人,不一查到底,小爺怎能安心呢?」
魏嬿婉被他眼裡的冰冷刺了一下,本能的為自己開脫:「進忠公公,奴婢沒有啊~奴婢...奴婢......」
「你不用解釋。」進忠起身,但沒離開,還保持著讓她在自己傘下的距離。「像你這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宮女,小爺我見得多了!」
「家裡家裡指望不上,青梅竹馬是個負心漢,伺候的主子又是個蛇蠍惡婦。」
進忠眼裡閃過一絲受傷,轉瞬即逝,換上的依舊是那副鐵石心腸:「不願意跟我,無非是嫌棄我殘缺,卻又捨不得我手裡滔天的權勢和富貴。
就想攀上我,好接近皇上,靠著你那點姿色沒準能當上嬪妃,呵呵呵~」
進忠的嘲笑聲在她耳邊無限放大,振聾發聵。
魏嬿婉覺得此刻自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地上鞭撻。
原來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他,想來他應該碰到過很多跟自己差不多的宮女吧。
「你知道養心殿後頭的廡房裡,養著多少個千嬌百媚的司寢宮女嗎?
她們有的是四品將軍的女兒,有的是內管領的胞妹,還有江南專門進獻給皇上的小腳瘦馬。
皇上不進後宮的日子,都是這些宮女在伺候,伺候最久的都三年多了,也沒給封個官女子,就這麼不清不楚的跟著皇上。
有好幾個,皇上玩膩了,就賞給了御前侍衛做妾。
這些想來你一個沒身份,沒背景,沒人脈的小宮女,定是不知情的。
可你憑什麼覺得自己的容貌,比得上她們這些從小嬌養長大的格格?
還是你有過人的才華,才藝?亦或是能像慧賢皇貴妃那樣,靠阿瑪立功坐上高位?」
不知是氣的,羞的,還是凍的,魏嬿婉渾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