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瞪大一雙杏眼。
真討厭,夫君又調侃她。
她氣鼓鼓的別過腦袋不理他了。
心知夫君不想說,她也沒有必要勉強,過了一會兒,又轉過身子來問:「爹會沒事的,對嗎?」
秦見深神色散漫地笑:「你不相信我啊,小阿梨?」
蘇梨搖搖頭:「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這次事情太嚴重了,我很擔心。」
秦見深慢悠悠地把印章重新放回盒子裡收好,「不用擔心,天大的事情都有你夫君在呢。」
蘇梨聽了這話,心裡頓時安穩很多。
既然夫君這樣說,那她就暫時不操心這個了,轉頭去忙自己的事情。
蘇梨是不操心了,秦家還有的是人操心,包括在牢里的秦老根都在琢磨自己這次還有沒有命活著出去。
他看著地上爬來爬去的老鼠,明明是七月份的天,整個人卻快要凍僵了似的,縮在石頭床上一動不動。
隔壁牢房裡的人跟他聊天:「兄弟,你是怎麼進來的?」
秦老根扭頭看他,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年紀輕輕。
「誰跟你是兄弟?你這不是占我便宜嗎?」
小伙子呵呵一笑:「都死到臨頭了,這個時候不占便宜,這輩子豈不是就沒有機會了。」
秦老根瞪他一眼:「你別亂說。」
對方手裡捏著根稻草甩來甩去:「我可沒有亂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可是死牢,所有的犯人都是要秋後問斬的。」
他打量著秦老根,許是實在無聊,突然好奇起來:「我看你這都已經當上爺爺了吧,一大把年紀的怎麼會突然被抓進來?」
秦老根想到這個不由咬牙切齒:「我是被人冤枉的。」
小伙子一臉古怪:「你看看誰被抓不喊冤枉?反正眼下也沒有其他人,你就直接告訴我到底是犯什麼事了。」
秦老根心中發苦:「我真的什麼事都沒有,我就是被冤枉的。」
「算了算了,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反正啊,這個地進來了就沒有出去的日子了。」
秦老根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竟然要被冤枉死,既生氣又無可奈何,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嘴硬說:「我不信,我家裡人一定會來救我的。」
小伙子哈哈一笑:「我看你這一身衣裳,應該也就是普通百姓,你家裡人能有這個本事把你從死牢裡面救出去?那你又怎麼會進來呢?」
秦老根沉默著不說話,腦子裡閃過蘇梨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就是蘇梨和老四,其他兒子都被他拋到腦後去了。
小伙子隨便往床上一躺:「不跟你說了,我還是睡覺吧,好好享受幾天舒服日子。再過幾日,我怕是就要涼了,趁著這些時候多做幾日美夢。」
說著一腳把一個爬上他床的老鼠踢下去,那隻老鼠吱吱亂叫,飛速跑走了。
整個牢房一下子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傳來腳步聲,兩個獄卒帶著東西過來,一人手中抱著一件厚實的披風,另外一個拎著飯菜來到秦老根的牢房面前,用鑰匙把房門打開。
躺在床上的小伙子重新坐了起來,有些疑惑不解:「這是什麼?斷頭飯?」
秦老根嚇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想得確實和小伙子一樣。
這該不會就是斷頭飯吧?
蒼天啊。
難不成他真的要在這個地方被冤枉死不成?
獄卒把東西帶進去:「你就是秦老根?」
秦老根點點頭:「我是。不知二位……這些是給我的?」
「這些是給你的飯菜,快吃吧,還有這件披風也是給你的。」
秦老根謹慎的看向那些飯菜,有肉有菜,也有米飯,還好幾個呢,看上去十分豐盛,他卻不敢輕舉妄動,他怕有毒。
最後實在熬不過心裡那一關,咬牙問道:「這是斷頭飯嗎?我能不能見一見官兒老爺?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誰知獄卒聽了倒是朗聲笑起來:「誰告訴你這是斷頭飯的?讓你吃你吃便是,單獨給你端來的。」
秦老根一頭霧水,這下子倒是不明白了,自己也餓了,一日飢腸轆轆,想著就算是斷頭飯也好,不吃白不吃,於是端起碗狼吞虎咽的扒了起來。
獄卒將東西放下,便轉身離開了。
隔壁牢房的小伙子撲在他旁邊,驚呼:「竟然有肉,我都半年沒見過肉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塊嘗嘗?」
他對著那一盤子肉菜流口水,看得秦老根一臉嫌棄。
正好這些菜都挺多,吃完還剩下一些,他就撥在碗裡,從縫隙中遞給那小伙子。
吃飽喝足了,心裡那股慌勁兒倒是沒了不少。
靠在牆上裹著披風,秦老根也開始問起來:「你是為什麼進來的?看你年紀不大,能犯什麼大事啊?竟然進了死牢。」
小伙子扒飯的動作沒慢半分,想也不想直接說:「我殺了人。」
秦老根一聽,默默將身子挪遠了些。
碗裡的飯全扒完了,小伙子忽然又說了一句:「我好羨慕你。」
秦老根十分不解:「你羨慕什麼?我有什麼好羨慕的?人都在這裡了。」
「你這菜不一樣。」
他吃了半年多的牢飯,對這裡的飯味道再熟悉不過,這些菜完全就不是牢飯的味道。
「我的菜哪裡不一樣了?」秦老根就來了興致,「我嘗著和平時吃的沒什麼區別呀。」
「做菜裡面不但有肉,就連米飯吃著也比牢飯香,肯定不是牢飯,是他們特意給你送來的,你馬上就要出去了。」小伙子猜測說。
秦老根大吃一驚:「你說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當我這半年多的牢飯是白吃的嗎?」
秦老根:「……」
他心裡還是苦,不過比之前多了幾分希望。
一夜過去,連覺都沒睡好,心裡琢磨著,如果今日能見到官老爺,一定要好好說一說自己就是被冤枉的。
還有秦正興那個憋犢子玩意兒,幹什麼不好,竟然拿錢去賄賂賢王,這下子好了,他們兄弟三個肯定都進來了,不可能只有自己被抓進來。
天色剛蒙蒙亮,就有獄卒進來把秦老根的牢房打開。
秦老根聽見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腦子還是蒙的,只聽見對方說:「秦老根,你可以走了。」
「啊,這就讓我走了嗎?」
秦老根整個人都傻了,他昨個進來就只住了一夜,吃了一頓飯,連官老爺的面都沒見到,今兒就把他放走,他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納悶,難道把他抓進來就只是為了讓他在這裡睡一晚嗎?
獄卒嘻嘻一笑:「不想走啊,那要不你再從這兒多住幾日?」
秦老根頓時火燒屁股似的跳起來:「不住了,不住了,這個地兒好是好,但是我這一把老骨頭熬不住啊,就給年紀輕的小伙子們住吧。」
隔壁小伙子:「……」
這大叔也忒不地道了。
他眼巴巴的看著秦老根離開,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
蘇梨是被招財的叫聲吵醒的。
「喵喵喵。」她睜開眼,發現天已經亮了,便穿好衣服起來,到處尋找招財的影子。
這小貓一大早晨的叫什麼?
從屋裡找到外頭,最後在屋子旁邊的矮牆上發現了招財。
小肥貓整個掛在上面,只有兩個爪子扒著牆沿,眼見馬上就要掉下來了,上不去也下不來,看著可憐得很。
蘇梨哭笑不得,尋了一把梯子上去把它抱了下來。
小肥貓兩個前爪都在發抖,在她懷裡撒嬌。
把灶台放在地上,蘇梨見廚房有炊煙,便過去看,發現田桂蘭在裡面燒火炒菜。
先前剩下的半隻雞拿出來燉了湯。
「娘,咱們一大早就喝雞湯嗎?是不是有一點油膩了?」
蘇梨看了一眼旁邊的案板,上面還有切好的青菜和肉,似乎是準備拿來炒的,不像是早飯。
田桂蘭嘆息一聲:「昨晚我和老大老二商量了一宿,還是琢磨著那些銀子去打聽打聽,順便給你爹去送些飯菜,牢飯肯定不怎麼好吃,你爹又年紀大了,腸胃不好,我怕吃那些東西吃出個好歹來。」
「可是夫君說一切都不需要咱們操心,他會解決的。」蘇梨說。
話音剛落,身後秦見江就冒了出來:「老四又不是當官的,也不認識什麼府衙的人,他能有什麼辦法?咱們還是拿銀子去買通些人更好打聽。這個事兒就不用老四操心了,把銀子給我,我去就成了。」
田桂蘭是婦道人家,確實不好出頭。
「大概要花多少銀子?」
「我也不知道,先拿一百兩吧!」秦見江隨口說。
他急著用這件事情來證明自己,翻轉自己在爹娘心中的印象。
別的不說,只要這一次成功把爹救出來或者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往後自己過來借銀子也就會方便很多。
先前家裡沒有銀子,爹娘推脫不借給他,現在家裡得了聖上的賞賜,那可是足足六百兩黃金呢,自己要是有需要總不能不借了吧。
蘇梨本能覺得一百兩銀子有些多了。
若只是打聽消息,完全不需要一百兩,最多也就幾兩銀子。
「要不然我們先等一等,若是今日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咱們再去問也不遲。」她還是願意相信夫君多一點。
秦見江皺起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事情怎麼能耽誤呢?爹的身子也不好,在牢里萬一待出什麼事來怎麼辦?」
蘇梨看他有些著急,決定不跟他爭執。
「那大哥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一些。賄賂賢王爺的罪名可不是隨便吃幾日牢飯的。稍有不慎,那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盼望大哥去了一定要謹言慎行,多加小心。」
蘇梨就差沒說,千萬不要消息沒有打聽到,自己也給搭了進去,但她相信秦見江一定聽懂了。
秦見江臉色一僵,頗有些不自然。
剛才只想著可以借這個機會拿到些銀子,完全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仔細琢磨一下,蘇梨說的也真有道理,萬一這一趟去了什麼消息都沒打成,反而讓那些人注意到自己,把自己也給關了進去,那可咋整?
田桂蘭拿著一小袋銀子出來。
「現在家裡頭的碎銀只有這些,大概十多兩。你先拿著,如果不夠再回來找我要。」
她也覺得一百兩有些多了,如果不夠再回來要也是來得及的。
「再回來多麻煩,娘,你直接一次全都給我多好。」秦見江有些不滿。
現在他家裡都緊缺銀子,這些銀子自己拿走了,打聽過消息,具體剩下多少其他人也不知道,而且自己出力幫了忙,相信田桂蘭也不好意思再將銀子從自己手裡要回去。
田桂蘭聽了這話卻警惕起來,手中握著銀子:「我說暫時就只有這些,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讓老二去。反正都是打聽消息,誰去都是一樣的。」
秦見江一聽,趕緊伸手去拿銀子:「你別生氣,我去就是了。」
手還沒有摸到銀袋子,院門就傳來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秦老根狐疑。
秦見江一時沒有聽清是誰的聲音,直接說:「我跟娘要些銀子,打算去問一問爹的消息。」
秦老根哦了一聲:「那你不用去了,我回來了。」
秦見江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田桂蘭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手裡的銀子都掉在地上,趕緊撲過去上下打量著老伴。
「怎麼樣?老頭子你沒什麼事吧?」
「我沒事兒啊。」
這一日的遭遇讓秦老根也有些懵,他自己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爹,你怎麼出來了呢?」秦見江不可置信。
秦老根聽了這話就來氣,眉毛一皺嘟囔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爹還不能出來了?」
這大兒子說話怎麼越來越不中聽了?
「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昨天你不是剛進去嗎?今天怎的就把你放出來了?」
秦老根:「……」
這老大看來是個笨的,兩句話不都是一個意思嗎?這有啥區別?
「我也不知道,反正今天一早就把我放了。我這是身上沒有銀錢,所以走了不少路耽誤了些時候,不然我早就回來了。」
這一路可是把他累得不輕,秦老根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偷偷留些錢在身上。
「一定是老四,肯定是老四把你救出來的!」田桂蘭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