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也不太懂,是大夫說的,半年前老四從戰場送回來就是這幅樣子了,人還活著,勉強也能餵點米湯碎食,始終醒不過來。」
「大夫的意思,這輩子就這樣了。」田桂蘭不忍道。
蘇梨失魂落魄走近木床。
男人安靜躺在那,蓋著薄被,烏髮散在枕上。
他生了一副不差的相貌,濃眉挺鼻,薄唇緊閉,五官極正,只是被病魘磋磨的瘦了些。
若睜開眼,必然是極其英俊的。
「好孩子,你照顧好見深,我不會虧待你的。」田桂蘭如此道。
她安慰幾句,便留蘇梨獨自消化。
蘇梨很快就振作起來。
嫁都嫁了,其他地方鬧著旱災,莊稼收成也不好,她總不能再回蘇家,後娘會把她賣給人牙子的。
爹也說了,既然嫁出去,她以後就是秦家人,不許她再回去。
而且人還沒死,只要沒死就有希望。
她放下包袱,就見招財噠噠噠邁著小貓步,嘴裡叼著它很喜歡的小花,輕盈一躍,跳上床。
它踩在男人胸口,把花花放在男人耳側,花瓣剛好落在他鼻翼旁。
蘇梨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橘貓太沉一隻把人給踩壞,趕忙去捉。
「招財!」
她抱起小肥貓。
招財就耷拉著四條小腿抬頭反著瞧她,喵喵地叫。
蘇梨把貓放在地上,點點它小腦袋,「不許搗亂。」
男人穿的裡衣是粗布裁的,黑色,因此胸口那兩個黃土小梅花貓爪印格外顯眼。
她還記得招財一隻腳踩在了他裸露在外的鎖骨上。
遲疑片刻,蘇梨去箱籠翻出一身男人的衣裳,又去打來熱水,為他擦身。
蘇梨抖著指尖解開男人衣帶,心裡不斷安慰自己。
可畢竟是第一次看到男人身體,再怎麼安慰還是羞得不行,臉頰飄上紅雲,像只熟透的蝦子。
又有點好奇。
男人骨架很大,肩寬腰窄,胸膛廣闊,不難想像如果被他擁入懷中,必定十分有安全感。
蘇梨手指划過他手臂和腹部的陳年舊疤,輕輕咬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秦見深手指微微一動。
「喵嗚吼——」
身後傳來招財壓低的貓吼聲,不太對勁。
蘇梨扭頭望去。
招財正對著牆角黑漆漆的老鼠洞,後背弓起,扇子似的尾巴豎直。
蘇梨臉色刷地就白了。
「屋裡有老鼠?」
她最畏懼老鼠這種跑得快又小的東西。
不過不怕,她有招財護體!
貓愛吃老鼠,招財會抓老鼠!
剛這樣想,招財那邊的老鼠洞冒出只耗子頭。
招財慘叫一聲炸了毛,炮彈似的嗖一下朝床鋪躥了過來,眨眼飛上床,窩在男人枕邊的旮旯里團成毛球瑟瑟發抖。
蘇梨懵了。
不等她腦袋轉圈,那隻耗子它跑過來了!!
拖著黑長尾巴的好大一隻!
蘇梨慌亂爬上床,手腳並用,膝蓋不小心壓在男人腿上,身子一滑,整個人就趴到男人身上。
這一下摔得不輕。
蘇梨也嚇得不輕,冷汗都冒出來了。
秦見深本就虛弱得很,可別被她壓壞了。
她撐著手臂,小心翼翼側著耳朵,聽男人心跳。
好像氣息也比剛才弱了!
蘇梨快急哭了,杏眼泛紅,後悔得厲害。
而她覺得『氣息弱』的男人,突然胸膛震顫,隨著幾聲短促的咳嗽,眼帘緩緩掀開一條縫。
蘇梨小臉凝固,一時忘記動作。
男人有雙漆黑的眼睛,由散漫虛無逐漸凝實,瞳孔也從迷茫變得深遠遼闊,難以捉摸。
視線落在了身前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著打補丁的舊衣裳,皮膚偏白,嬌嬌小小的,眼眶還紅著,仿佛被欺負一樣,微微睜大看他。
男人喉結滾了滾,聲線沙啞如破碎的琴弦,語調卻溫和穩重,「小姑娘,先起來。」
蘇梨一隻爪子還放在他腹部,此時也被燙到般縮了回去。
她手足無措地跳下床,紅著臉解釋:「我看到一一隻大老鼠,它——」
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蘇梨感覺到,那隻老鼠從床底下跑出來了!
還站在她鞋面上吱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