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淚痕

2024-08-08 17:44:23 作者: 貝莉莉
  這段時間霧禾禾都忙於找工作,畢業以後結婚就沒有上過班了,所以即使有名牌大學的文憑,一時間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後面她去應聘了一家遊戲公司,剛好有很多美術空缺的職位,便順勢留了下來。三個月的試用期,只要不出什麼差錯,就能夠正式入職。

  霧禾禾已經規劃好了,只要自己的工作能夠穩定下來,每個月有五位數的收入,再加上手裡的一些存款拿一些出去投資,未來完全可以平穩度日,也可以繼續讓女兒上最好的學校。

  她還把自己的首飾,包包全拿去變賣了,換來的收入存進了卡里,可以用來買房,也可以繼續用來投資——她有些執著了,因為急需用錢,所以總想著很多的投資方法,基金,股票,開店,她需要不斷地試探機會。

  與此同時,另一邊車子緩緩停下,助理回頭對后座的男人說:「太太已經把很多的奢侈品全都變現了,這些東西已經有一部分流入了拍賣會,需要我把它們重新買回來嗎?」

  陸演淡淡地開口:「她自己都不想要,那就丟了吧。」

  「可是……」助理躊躇不決,「這裡面還包括一枚鑽戒。」

  車內沉默一瞬,變得有些詭異。

  「鑽戒?」男人不溫不涼地道:「她還真行。」

  連結婚戒指都敢賣了。

  助理說:「太太最近應該是很急著用錢,她不僅變賣了大批的奢侈品,還去應聘了辰星旗下的工作室,目前已經開始入職了。」

  「去查一下她的流水。」

  「副卡已經停用了,目前查到的都是一批轉移資金,還包括一些匯到理財產品的大額投資。」

  「她想要攢錢,離婚後遠走高飛?做夢。」男人喃喃道。

  沉默一會兒,他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是我,有件事需要麻煩一下你……」

  「什麼……這會不會太過分了……到時候我怎麼辦……」那邊傳來擔憂的聲音。

  「有什麼事我擔著。這買賣你不虧。」陸演說。

  那頭猶豫道:「可這錢我賺得不光彩啊……」

  陸演極淡一笑:「你賺的不光彩的錢多了去了,不差這一會兒。」

  「但我從不坑女人的錢……」

  又交談了幾句,電話掛斷了。

  陸演下車了,交待助理:「其他東西都不用管,把那枚戒指買回來就好。」

  「是,明白。」

  ……

  時間飛逝,三個月過後,霧禾禾迎來了正式入職的日子,但卻忽然被叫進辦公室談話,經理語重心長地道:「你的能力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啊,這個項目現在是大熱,這兒的美術崗位最不缺的也是有能力有經驗的人……」

  「李經理,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霧禾禾的心已經沉了下來,當時剛進公司並不是這麼說的,為什麼現在忽然改口風了。

  說來說去,經理的意思是要麼給她換個冷門的崗位,要麼就直接收拾東西另謀高就了。

  這個項目跟進了三個月,忽然說換就換,霧禾禾有些接受不了,當時就想撂挑子走人。

  但是一想到現在的形勢所迫,還是強忍心酸留了下來。見她這樣,經理忍不住跟她說:「禾禾,你學東西很快,設計出來的畫稿質量也很高,就是因為你能力不錯我才給你一個機會的……」


  霧禾禾問:「那究竟為什麼……」

  話音剛落,她卻覺得沒必要在問了,畢竟社會現實是殘酷的,她早就有所領會。也許就是有更好的人才進來這個項目了,而她被淘汰了。沒曾想經理卻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能力出眾也是要做人低調,不然什麼時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霧禾禾從辦公室出來,心裡一直琢磨著他的意思。經理暗示她是得罪了人,可是她工作期間沒有和任何同事起爭執,她自己也不知道哪裡有得罪什麼不應該得罪的人。

  總該不會是……

  他不會真有這麼無聊吧?

  下班回來,她收到了老周的回信,老周之前一直是她的風投顧問,到現在她對投資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全是交給老周一手代理。

  而且老周也是全市赫赫有名的投資精英,這麼多年,霧禾禾一直很信任他。

  老周一直都是高冷,理性的,能三句話結束的事情絕不多浪費一秒鐘。這次霧禾禾請他幫忙投資,他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不過有點反常的是,他一直在強調這個項目的高利益,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這不像是老周的性子,因為他以前不會和她介紹那麼詳細,他只會說一個數字,她負責給錢就行了。

  此刻老周卻一直試探她願意投多少錢。

  霧禾禾頭腦一熱,想起賣奢侈品大賺一筆的卡里餘額,便說:「五百萬。」

  兩人繼續交談,老周似乎不但在金融方面是個佼佼者,心理學方面也有所成就,霧禾禾在他不斷地勸說中最後直接投到了一千萬。

  後面其實她自己也有所後悔,舒悅來她家串門,問她:「那你卡里還剩下多少錢?」

  霧禾禾想了想,說:「十萬?」

  舒悅:「……」

  霧禾禾說:「也可能是九萬八。」

  「……」

  舒悅匪夷所思地望著她:「萬一虧了,你就指望著這九萬八度日?」

  「……」霧禾禾自覺理虧,「可是我想要很多的錢,沒有錢,找不到律師,出不了國,什麼都幹不了。」

  「但你也不能這樣冒風險啊。」

  「老周幫了我很多次了,我相信他。而且,這筆錢在這裡,我爸他們也會一直覬覦著,現在拿去投資了還挺好,賺了我就出國買房,再也不回來,虧了,虧了就再說……」

  舒悅陪著霧禾禾來到銀行,正準備將這筆錢轉過去,此時卻忽然收到了家裡的電話。

  原來是霧父的產業一直虧空,收到了法院傳票,如果再不能結清債務和員工工資,法院將要直接查封霧家的房子。

  霧禾禾對家裡無盡的吸血已經疲憊不堪,在電話里對父親說:「你把工廠關了吧,剩下的錢去還債,還完債就能把房子留住了。」

  霧父焦急地說:「我手裡哪裡還有錢,每個月賺的都不夠還利息。」

  「以前陸家給的那些投資款呢?!」

  「投資款不就是拿去投資了……」

  霧禾禾一口氣差點沒喘上,「爸,你要什麼時候才能看清你就不適合做生意,別瞎折騰了,算我求你了,不然連爺爺留下的這棟別墅都要被封了拿去拍賣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沒用,爸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唯一的工廠因為和陸家合作終止也遭遇了大批撤資,現在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你說你要離婚,我不讓你離,但我還能綁著你不成,但是離婚後你想想家裡的處境,我這些日子因為工廠的問題整夜整夜都不能睡……」

  「現在的處境不是我造成的,工廠經營不善本就岌岌可危。」

  「是,我知道,但是現在債還不上……」

  「還差多少錢?」

  「好幾千萬。我現在也在到處借錢,起碼湊個頭款吧……」

  最終,霧禾禾掛斷了電話,舒悅對霧禾禾說:「現在你手裡的一千萬,是想拿去投資,還是幫家裡還債。」

  霧禾禾頭疼不已,「總覺得家裡是個無底洞。」

  「只要霧叔叔以後不要亂投資,還完這筆債,也算是事情結束了。」

  霧禾禾再次撥了電話過去,「你聽著,這是我最後一次給家裡錢,這是我全部的積蓄,也算是報答了過去家裡對我的培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欠你們,你也不要再和我,和陸演拿錢了,我一分都不會再給。」

  霧父愣愣地聽著,最後木訥地說:「禾禾……」

  霧禾禾吸了吸鼻子,「我對你們,對霧家,已經夠好了。」

  「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怨恨……但是作為父親我還是想說,離婚的事情,你真的要考慮清楚,冷靜一點。」

  「我已經很冷靜了。就這樣,錢我會打到你的帳上,掛了。」

  就這樣,這一千萬規避了最後投資失敗的風險,轉而拿回了家裡還債。

  不過意想不到的是,兜兜轉轉,依舊是血本無歸,因為霧父再次拿這筆錢拿去了投資生意。

  霧禾禾怒氣沖沖地回了霧家,家裡的傭人正在收拾行李辭職離開。

  父親正在沙發上低頭不語。

  霧禾禾大聲質問:「你在電話里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要還錢,要保住這套別墅,結果到頭來你還是執迷不悟……整整一千萬啊,你是一點兒都不會心痛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筆錢的重要性……」他慚愧地道:「原本我的確是打算收手的,但是那個老周找到我做這個項目,他說這個項目是陸演牽頭的,可以信任,我就……」

  聽到這裡,霧禾禾頭腦發漲,老周,老周怎麼會找到父親,過去很多的事情串聯起來露出蛛絲馬跡,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就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冷冷地對霧父說:「你已經無可救藥了,這次我不會再幫你。也沒有能力再幫你。」

  說完她就提著包走出門外,回頭望了一眼她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如果沒有錢還,這裡過段時間就要被法院貼封條了。

  她抹了抹眼角,自己已經盡力了,卻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時隔多月,霧禾禾再次回到陸家。

  很順利地來到大廳,這裡的裝潢一切如舊,客廳的空間寬敞而明亮,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牆壁上掛著幾幅精美的畫作,茶几上擺放著精美的茶具和花瓶,花瓶里插著幾枝新鮮的花朵,陽光下盛開著火熱的嘉蘭百合——她從前最愛的嘉蘭百合,現在仍然開得熱烈。

  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猛然拉扯著她的褲腳。


  她驚恐地看到一隻身形龐大的惡犬正與她貼近距離,露出大口鋒利的銳齒。

  霧禾禾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拿了椅子擋住自己,陸家什麼時候養了一隻這麼兇惡的犬獸?

  惡犬撞開椅子發出劇烈的刺耳響聲,有保鏢聽到聲音,連忙沖了過來,牽著繩子將它束自身後,「No,Peter!stop!」

  霧禾禾一直都有想養寵物的打算,也很喜歡動物,但是看見眼前這隻藏獒的時候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保鏢一直牽制著它不讓它亂動,可是它還是不斷地向霧禾禾吼叫著,眼裡閃著渾濁的光,像是在把她驅逐開這片領地的警告。

  不是,她以前求了陸演那麼多次養狗養貓他都不同意,現在他卻自己去養了這麼一條龐然大物?

  她忽然就被氣笑了。

  保鏢卻以為她是為Peter的無禮而生氣,連忙帶著歉意地對她說:「Peter最近被先生寵壞了,它以為您是陌生人,這才有敵意,平時被看管著也不會跑來客廳的,今天是我們疏忽了。」

  她抿了抿唇,說:「沒事。他呢,我找他有事。」

  保鏢剛想回答,陸演就剛好從書房裡出來,他看見她在這裡,第一句話卻沒有和她說,而是邊下來邊問,「剛才誰給家裡打了電話。」

  保鏢說:「是江小姐,十分鐘前她來找,應該是問關於晚宴的事情。我說您在開視頻會議待會兒再給她回復。」

  陸演坐在了沙發上說:「知道了。下周我有事會提前走,提醒她注意安全。」

  「是。」

  保鏢身後的藏獒在看到主人來了之後便愈發蠢蠢欲動,一改剛才的兇狠,只想往男人那邊去。

  男人坐在沙發上向它招手,「過來。」

  它便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依偎在他的腳邊。

  對面的沙發上,坐著西裝革履的男人,眉眼漆黑,下顎線筆直鋒利,再次見到這個人竟然如此陌生,又熟悉。

  霧禾禾心裡說不出的感覺。

  這隻惡犬在看向她時仍露出一臉凶光,滿滿的惡意,霧禾禾只能硬著頭皮忽略掉它的存在,對面前的男人說,「我來找你,是有幾個問題想問。」

  「想問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

  她用平靜的嗓音說:「我的確想不通。」

  陸演說:「事情的結果就是答案。」

  她說:「結果就是我來找你了。」

  他淡淡的說:「但這不意味著妥協。」

  霧禾禾搖頭:「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男人低笑了出來,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嘲諷,他說:「我沒想要折磨你,我想的是重新開始,可你偏偏要離婚,那也只能這樣了。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你,既然你不想如我的願,那總得付出點代價不是麼?」

  她說:「我以為對你的愛消失殆盡之後就可以逐漸忘記你,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你的所做所為讓我逐漸厭惡你。」

  陸演說:「然後呢?」

  她說:「就算你做這些事情來威脅我,我也一定會堅持離婚的。」


  他說:「嗯,我等著,法院見。」

  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話,不禁讓霧禾禾一陣沉默,手心冷的可怕。他從來沒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對待,從前是,現在也是。

  只要讓他不開心了,有的是辦法折磨你,就跟折磨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他車庫裡的一部車都可能值三千萬,而她變賣所有東西,最終積蓄也只有一千萬。

  他隨便使使手段,就能讓這一千萬煙消雲散。

  他的無情她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但是每一次經歷他的可怕,都會再次刷新她的認知。

  兩人沉默之間,這隻惡犬再次向她發出了嘶吼的聲音。

  她看了那一隻狗一眼,不冷不熱地道:「你養的狗和你一樣,連起碼的尊重人都不會。」

  他說:「但是它忠誠,聽話。」

  他輕聲喚了一句:「Peter。」

  這隻兇惡的藏獒在聽到主人的呼喚之後,立馬跳到沙發,討好地上前,陸演的手在它後背上輕輕撫摸著,他說:「而且還永遠不會背叛和離開他的主人。」

  霧禾禾說:「所以我才永遠不會養這種狗。忠誠到令人討厭。」

  他動作頓了一瞬,然後又恢復如常。

  「今天來找我還有什麼話想說?」

  霧禾禾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沒有了。」

  他點頭,「嗯,我讓司機送你。」

  他沒有挽留,和這條藏獒一樣一副驅逐的姿態。

  她拿起包,說:「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哦,忘了跟你說,我跟家裡已經鬧掰了,所以你不用拿他們的事情來威脅我,免得白費周折。」

  陸演說:「親情,愛情,友情,都不要了,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

  她扯唇:「是啊,連我自己都想不到。」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往外面離開了。

  陸演一直坐在沙發上逗弄著懷中那隻惡犬,面無表情的,連姿勢都未變過。

  離開之前他溫溫涼涼地開口,「其實那一千萬我根本看不上,但我還是讓老周幫我設了個拙劣的局,你不懂是為什麼嗎?」

  霧禾禾唇色蒼白地扯唇笑笑:「反正在你心裡我永遠都是低你一等的人,你想要逼我回來也好,看我笑話也好,都不稀奇。」

  他說:「的確,威脅你也是一點,也是為了看你這樣想哭又哭不出來——我說了,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想要離婚,你就得付出代價。」

  霧禾禾腦海又是一片空白,心裡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直起身,往屋外走去,這次沒有再做停留。

  她坐上車,看著這棟別墅的景色越來越遠,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她忽地無聲地笑了,然後摸了摸臉頰的水痕。

  以為自己已經在這段感情里死心所以可以刀槍不入,結果心裡還是這樣的疼。

  明明當初是她自己奮不顧身,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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