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霧禾禾和舒悅一同逛街,在男裝區的時候,突發奇想地也想給他買一件禮物。
她也不知道挑些什麼好,在一排排精緻的袖口中糾結不定。
最後好不容易舒悅幫她選定了,她去付了款,回來的時候看到舒悅手機里的信息。
她正在刷著網絡上的娛樂播報,今天的熱度被網絡上很有名氣的顧悠然占據。
所有人都知道,為了她瀕死的品牌,陸演不惜花大價錢促成了一個億的合同。
霧禾禾失神地看著報紙上面的文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一擲千金。
舒悅見她來了已經下意識地關掉了手機屏幕,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霧禾禾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說:「走吧。」
舒悅有點忐忑,但還是盡力開導她:「其實吧,現在的網上就愛捕風捉影,誇大其詞……」
霧禾禾勉強地笑了笑,「悅悅,其實有些事情不去追究的太深才會讓自己好過,我知道的。」
只是明白,跟接受是兩回事。
霧禾禾不能說是不在意,但是她也告訴自己不能太在意。
好不容易才剛走了出來,她不想輕易又打破這段平衡。
今天是周末,陸念念在家裡,霧禾禾回到家的時候看到了她的小黃鴨小箱子,身上還背著g家的小珍珠包,見到霧禾禾回來了,念念立馬跑過來一臉期待地問:「媽媽,你終於回來了,我們收拾完好就快點回新家吧。」
看著門口的大箱行李,霧禾禾摸了摸她的頭,「好,你東西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
霧禾禾又問:「爸爸呢?」
陸念念指著一個方向,「爸爸在那裡打電話,打完電話就能接我們一起回去啦。」
話音剛落,陸演就從陽台走了回來,腳步走的很快,不過神色如平常般,他一過來,陸念念就去抱住他的大腿撒嬌,「爸爸,快點走吧,我和媽媽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看了霧禾禾一眼,然後把女兒抱起來,對她說:「爸爸忽然有些急事,讓司機叔叔送你們回去好嗎?」
陸念念皺起小眉頭,「那爸爸今天還會回家嗎?」
霧禾禾已經別開了臉。
他說:「當然會。」
陸念念推開他,「如果爸爸這次再騙我,我就再也不要原諒你了。」
他說:「不會。」
霧禾禾牽起女兒的手,淡淡地問他:「司機什麼時候能來。」
「再等半小時吧。」
「嗯。」她沒什麼情緒地牽著女兒去沙發坐下。
陸演看著她的身影,「你沒有什麼要問的嗎?」
她抬頭看他一眼,「你說是急事,就是急事吧。」
他要做什麼從來都是一意孤行的,她也攔不住他。既然攔不住,也就不想去追根到底了。
他也總不會是在這個時候,跑去見什麼不該見的人吧……
男人倒也沒再解釋什麼,只讓她們再耐心等等,他晚上會儘量趕回去。說完,便步履不停地拿著車鑰匙走了。
聽著汽車啟動發出的引擎聲,與此刻室內的安靜對比強烈。
陸念念指著門口,天真地問她,「媽媽,什麼樣的事才算是急事,為什么爸爸說好送我們回家的都要反悔?」
霧禾禾想了想,才跟她解釋:「突然發生的事情吧,然後必須要大人去處理。比如你突然生病了,就要媽媽請假帶你去醫院啊。」
「可是媽媽,在這裡等著好無聊啊,我都困了。」
霧禾禾便把她抱了過來,拿了件外套隨便蓋在她身上。
「睡吧,媽媽會抱你上車的。」
在霧禾禾的懷裡,女兒慢慢合上了眼睛。
最近一直處於惡劣天氣,雨下得很大,汽車開在路上也小心翼翼,不敢開得太快。
高速路上,霧禾禾抱著女兒昏昏欲睡時,被震動的手機吵醒。
是母親打來的。
她右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直跳,接通之後聽了短短的幾句話,便臉色蒼白地掛斷了。
慌張。心悶。
她顫抖地把電話打給陸演,那邊電話卻一直沒有接通。
把手機關了丟在一邊,霧禾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讓司機掉頭去第一醫院。
司機一頭霧水,但是也沒多問只是照做。
下車的時候,大雨滂沱,她抱著念念進去醫院已經被淋濕肩頭,把念念喊醒之後,她把她放在醫院的走廊上,然後再次拿手機撥打著號碼。
陸念念迷茫地看著她,揉了揉眼睛,問:「媽媽,我們怎麼來這裡了?」
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四歲的孩子解釋去世這個概念,霧禾禾哽咽了一會兒,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
辦完所有的手續流程,從外婆的病房裡出來,她靠著牆,身影單薄地低頭看著地面,眼神空洞。
此時病房已經清理完,空蕩蕩的。
強撐著把女兒帶回家裡,她很想大哭一場,卻一滴眼淚都再也落不下來。
身體冷得顫抖。
凌晨的時候,陸演冒著雨回到了家。房間裡一片黑暗,他以為霧禾禾已經睡著了,正放輕動作關門的時候,聽到了角落裡傳來的細微聲響。
他立馬伸手開燈。
女人臉色慘澹如霜,環膝坐在角落裡。
他心裡一震,走過去她的身邊,什麼話都沒說,伸手抱她。
她一把揮開。
嗓音嘶啞,「你今天去哪了。」
他面不改色:「公司有急事,我去處理了。抱歉,今天本來應該送你和女兒一起回來的,是我回來晚了。」
霧禾禾不說話了。
因為她知道他在撒謊啊。
早在醫院,她從外婆的病房裡出來的時候,就什麼都看見了。
看見陸演抱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從救護車上下來,女人身體沾上了點點血跡,渾身失力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兩人很親密,霧禾禾一路跟在他們後面,看完了全過程。
但是她還不夠死心,直到親眼看見那個人流手術上,簽下了陸演的名字,才被迫承受下這種絕望。
那一刻,她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從此,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也決定把他從她的心上拔出。
因為她太痛苦了,明明知道他就是放不下他的白月光,她卻還是幻想著和他有未來。明明當初就決定放下,卻還是被他三言兩語一點恩惠騙了回來。
外婆去世了,在去世之前她就總是讓陸演找時間和她去陪陪老人,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就在今天,她給他打了這麼多的電話,他也一個都沒接。她一個人在醫院奔走傷心的時候,他就抱著那位出現在了這裡。
如果現在陸演是她心間的一把刀,那鋒利的刃也早就落了下來。霧禾禾現在只感到痛不欲生,她想要逃離這裡,逃離這個欺騙了她一次又一次,這個把她的真心和自尊一次次踩進腳底的人。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越是痛,才越是清醒,她的臉蒼白到出現病態的神色,問他:「你知道我是從哪裡回來的嗎?」
他不明所以。
她說:「醫院。」
他這一瞬間臉色變幻莫測,心跳漏了一拍,那是種從未出現過的慌張。
他的這個樣子被女人盡收眼底,最終全都化作了眼中的灰暗,她眼睛有些模糊了:「外婆去世了。」
他竟然在等著她說下去。
她卻並未提起,只是順著說下去:「她的最後一面你都不肯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一個也沒有接,陸演,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急事,可以讓你在看到我的來電時每次都按下那個掛斷鍵?!」
她淚眼模糊的,看起來無助又崩潰,陸演手足無措地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以後都不會了……」
他越是這樣道歉,這樣承諾,就越是讓霧禾禾想起自己的愚蠢。
她到底是有多愚蠢,才會相信他所謂的和好,所謂的重新開始。全部都是騙她的,把她耍的團團轉,是他親手毀了她,她絕望到痛苦,可他卻還妄想著繼續騙他,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呢?
霧禾禾的眼淚落下,默不作聲地把他推開,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裡矜貴清冷的男人此刻寫滿了愧疚,她只覺得諷刺無比。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喉嚨湧出一種血腥的鐵鏽味。
但是她還是把它默默忍了下去。
他還在對她說著對不起。可她一句也不想再聽下去。
他不是喜歡那位嗎,那她就成全他好了。
女人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柔弱的脊背緩緩挺直,眼神死死地盯著他。明明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她都還沉浸在這段時間的溫柔時光里,幻想著和他共度餘生,可是現在卻判若兩人了,她要徹底,徹底離開他。一定會離開的。
之後的幾天,陸演停了手裡的工作,每天都在圍著這個家,圍著霧禾禾轉。
從來不進廚房的他還學會了親自下廚,為她和女兒做了愛吃的菜。
女兒吃得很開心,這大抵是四歲的陸念念最開始的時刻之一。
霧禾禾並未露出太多情緒,坐下夾菜,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戒指呢?」
她看了一眼手指,上面空空如也沒有任何飾品,平靜地道:「不知道丟哪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結沉默。
陸演說:「沒關係,弄丟了就弄丟了,我重新找人定做。」
霧禾禾沉默不語。
無論是新買的戒指,還是很久之前的那枚結婚戒指,都被她丟進火堆里燒成灰了。
蠢過兩次,就夠了。
晚上進了房間,陸演正想著和她開口說話,沒想到她今天主動地靠近,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
誰都沒有出聲。
過了很久,她才悶悶地道:「你說的斯塔萬格,什麼時候才可以去?」
他立馬欣喜地抱緊她,「隨時都可以!你要是想,我們明天就出發。」
她笑了笑,「就這幾天吧,你安排一下……就我們兩個,就不帶念念了。」
他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問太多。
「也是,這次就我們兩個人,也算是補了欠你的蜜月旅行,回來之後就下個月了,下個月我們一家三口再去別的地方,到時看念念想去哪兒,我們兩個就帶她去哪……明年女兒就長大了一點,還可以帶她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嫌少說這麼多的話,一直滔滔不絕的,霧禾禾靠在他的肩頭上,眼裡沒有一點光芒。
明年,明年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裡。
曾以為一呼一吸,相愛到底,結局或同樣能拖緊彼此,走絕地雪霜。
到頭來自己的這麼多年都成了笑話,陸演永遠把那位放在第一位,永遠糾纏不清,永遠為那位奔走。
她是真的愛他啊,但是愛有什麼用,越多的真心才越不被珍惜。也許他從來不懂珍惜她的真心,因為他什麼都有,最不缺的也是女人的真心。
是時候適可而止了。明年這個時候,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陸演馬不停蹄地去準備蜜月的事情了,做了滿滿的規劃,為了騰出時間也把工作分配了下去,不是非必要的文件都不必他來簽字。
霧禾禾在這幾天裡,默默地找到了顧悠然的地址。
沒有人知道她去找了顧悠然。也沒人知道她去找她是為了什麼。
從顧悠然的別墅出來,她抱著懷裡的豆豆去了寵物醫院。
豆豆就是之前陸演送給她的小狗。
雖然她已經把陸演送她的東西扔的扔,賣的賣,但是豆豆是個例外。
她會一直把豆豆帶在身邊。因為在她的心裡養寵物從來不是一件隨便的事情,既然養了,她便會盡全力照顧好。
剛抱著豆豆來到醫院門口,她的褲腳便被扯住,霧禾禾低頭一看,是一隻可愛的馬爾濟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她看,耳朵耷拉下來。
很可愛,也很精緻,但是……這是誰家的?
「小七。」
磁性清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霧禾禾也隨之望去,只看到男人的身影漸漸浮現,一雙淡色的眼眸波瀾不驚,氣質卓然出眾,在茫茫的人海里,霧禾禾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沉靜,又深刻不可測的男人。
傳聞里他淡漠疏離,深不可測,憑藉著狠厲的手段上位成秦家新一代的掌權者,但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可眼前這個在雨幕之中撐著傘站里的男人,不是秦宴又是誰。
其實隔得那麼遠,眼前又有雨霧,她也沒有很真切地看得清楚。
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小七聽到他的呼喚依依不捨地回去了,他什麼話也沒說,讓助手把它帶到車裡。
他也重新上了車,一次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