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好強的攻擊性
「找你今早失蹤的女友啊……」
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這樣介紹著,毛利小五郎一邊點頭,一邊用餘光瞪了瞪身後發出了很大嘆氣聲的傢伙。
人家委託人還在這呢,這個態度未免也太離譜了一點。
坐在對面名叫三角篤的男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站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幾個人一眼,才點了點頭,繼續描述自己的委託:「是的,我們是住在一起的,但是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卻發現她人不見了。也沒有去工作,手機更是關機了……」
「確定是失蹤,不是有什麼急事了嗎?」毛利小五郎很快進入了私家偵探的問詢流程。
「應、應該是吧,主要是,我們兩個昨天晚上發生了一次爭吵,吵的很兇,所以,晚上我們兩個都沒有睡在一個房間裡。早上等我再起來,人已經不見蹤影了。我想,她肯定是因為生我氣離家出走了……」三角篤露出了有些沮喪的神情,低下頭,看著自己擱在桌子上的手。
「能問問爭吵的理由嗎?」毛利小五郎抬了抬眼皮,有些微妙地看著他。
尋找因為爭吵而失蹤的對象,這不是什麼特別少見的委託項目,尋人本身就是私家偵探較為常見的工作範圍。
正因為熟練度很高,毛利小五郎才覺得三角篤的表現微妙的不是很尋常。
「不是什麼大事啦。就是情侶常有的拌嘴。」三角篤低下頭,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最近我工作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時間陪她,她覺得我不夠重視她的想法,我們兩個就這樣爭吵起來了……然後,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責怪我,我責怪你的。她非常生氣地說,她還是過去的她,是我變了,我就回了一句,當然是回不去的,我們都不可能回到相遇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可能是察覺到座位對面齊刷刷的視線,他不安地在沙發里挪動了幾下。
「……我過去很少違背她的想法,都是儘量會和她商量著一起出行,規劃空閒時間什麼的,可能是這句話讓她非常不滿吧,她很快就把我關在房間外面,再也沒有和我說話。早上起來,她和我的車都失蹤了。」
「聽起來很平常的矛盾啊。」鈴木園子摸了摸下巴,「可能並不是失蹤,只是單純在躲著你而已。」
「也許吧……」三角篤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們兩個在一起四五年了,最近爭吵越來越頻繁,她會不想理我,我是不意外。」
「既然是這種情況,她應該沒有遭遇什麼人身威脅之類的。你確定要在這裡進行委託嗎?」毛利小五郎抱起胳膊,「你知道的,就算最後沒能及時找到人,委託費也是不會全退的。她可能過幾天氣消了,就回家了。」
說著,他還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暗示三角篤,自己的費用可不便宜。
已經成為名偵探的毛利小五郎,現在的委託費已經相當不菲了,如果不是經濟情況特別優越,或者情況很緊急,很少有人會優先考慮他來完成這麼平常的委託了。
「我等不了那麼久!」三角篤抬起頭,「她可以生我氣不理我,但是我車上有明天必須要提交上去的計劃書,公司的企劃不等人,所以不管怎麼樣,我今天必須要找到她!」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聽上去就比前面的內容要誠懇許多了,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瞭然。
沐浴著這樣的視線,三角篤咳嗽了兩聲,補充道:「當然,我也是很擔心她的情況的。嗯,她性格有點衝動……」
「……原來如此。」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他真實意圖的毛利小五郎搖了搖頭,也懶得拆穿他的說法,只是拿起了筆記本,「那我可以試試看,不過三角先生,你也知道,現在的線索太少了,能不能找到她我給不出什麼保證。」
「您給我一個方向,我可以告訴你她的個人信息,我們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我還是很了解她的。拜託了毛利偵探!」三角篤看他有推拒的意思,立刻急切地扒住了茶几邊緣彎下腰,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那份企劃案真的很重要!當然,我也真的需要確認她的安全。」
從沙發靠背的邊緣觀察他的柯南半月眼了一下。
比起擔心女友的安危,這話聽著更像是說,擔心女友氣急之下,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工作直接毀掉的意思吧……
「好吧,我倒是覺得,她應該只是賭氣……」
毛利小五郎正要接著說明,柔和的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如果是這種委託的話,我覺得我可能有些想法呢。不過,三角先生,你確定,你要委託這個內容嗎?」
「明智?」毛利小五郎一扭頭,十分意外,想了想,又忍不住有點戒備,「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他尋思,他最近也沒和這個小子有什麼齟齬,應該不至於,殺上門來搶這麼不起眼的一樁生意吧……
而且他的價格已經很貴了,而這小子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程度的消費升級,人家也不接受的。
站在門口的唐澤朝他彎了彎腰,態度謙和:「不要誤會,毛利先生,沒有要和您爭搶優先權的意思。我來咖啡館找老闆,順路來和您打個招呼,沒想到遇到了這麼一個有趣的案子。這個委託當然還是交給您來處理,我只是,可以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毛利小五郎古怪地打量著他的笑容,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說真話,還是在用另一種方式陰陽怪氣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他基本能確定,明智吾郎彬彬有禮的外表下,裝著的絕對不是什麼善良親和的芯子,這是肚子裡不少黑水的小子。
「什麼樣的幫助?」三角篤轉過頭看著出現在那裡的年輕人,不是很確定地反問,「你是說,你有我女友的線索嗎?可是,我都還沒告訴毛利偵探她的名字呢……」
唐澤看著他笑了笑,突然指了指毛利小五郎:「在我開口回答之前,麻煩您先把先期定金支付一下。我是私家偵探,有我自己的原則,不可能毫無條件地提供義務幫助。我只是在無償幫助我尊敬的前輩,不是說我的幫助本身是無償的意思。」
毛利小五郎抬了抬眉毛,沒想到他會這麼給面子地幫自己抬咖,但當著找上門來的委託人的面,自然是不可能拒絕這份好意。
三角篤粗黑的眉毛抽動了兩下,隱約察覺到了這張年輕英俊的面孔下,恐怕沒憋什麼好屁,但看了看毛利小五郎,以及事務所里其他人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還是只能先照辦。
知道他的目的,明白他絕對不可能不上鉤的唐澤老神在在地看著他,等到毛利小五郎將他遞過去的鈔票清點並且收下,確認三角篤沒可能反悔之後,才頷首,將自己起了個頭的話題說完。
「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大好聽,三角先生,我先為我可能的冒犯道歉。以下內容,只是基於我自己的辦案經驗和推理得出的結論。」唐澤偏了偏頭,用一種洞徹的視線,一寸寸掃視著這個蓄著鬍鬚,形象有些滄桑和狼狽的男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如果一個妻子死亡或者失蹤,最先考慮的嫌疑人,就是丈夫。」
三角篤的眼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雖然起手迭過甲了,但這句話已經不只是冒犯的問題,幾乎是在直接表示,懷疑是三角篤本人造成了他女友的失蹤了。
唐澤預判性地抬起手掌,制止他的反駁:「我知道這麼說您會感到不悅,但我希望您先聽我說完。這並不是一種概率學或者統計學上的結論。暴力傷害和兇殺案,是兇手強烈情感的一種體現,在兇殺案中經常會使用受益人理論,即死者死去,獲利最大的人,就最有可能是兇手。放在夫妻或者情侶關係里一樣適用,因為利益高度相關,就是這種關係的直接結果。」
先扔出了一串能把人繞暈的名詞,等待三角篤的面色稍微平靜下來之後,他直接了當地拋出了重磅炸彈。
「你的女友是在今天早上失蹤的,而且是和你的車一起。基於你們之前發生過爭吵的事實,其實很簡單的就能判斷出她的失蹤一定與那場爭吵有關係,是負氣出走。但你既沒有報警,也沒有先嘗試著自行尋找你們的共同人脈聯繫她,而是一個磕絆都不打地找上了東京最昂貴的私家偵探之一……我直接一些問吧,三角先生,你是不是已經殺死了你的女友,並且已經想好了某種掩人耳目的手法,急於找一個第三方為你正名?」
「你……!」聽見這近乎挑釁的指控,三角篤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拍案而起,「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你這個混蛋!」
「哎哎哎,不要生氣,先生,冷靜一點……」在三角篤直接邁步出去打人之前,毛利蘭兩步上前拉住了他,「明智君,這、這樣不好吧?這是很嚴重的指控啊。」
唐澤好整以暇地看著被她拉住之後,面紅耳赤,還是掙脫不開她動作的三角篤,有恃無恐地微笑著:「確實很嚴重,所以我說了,可能有點冒犯。但是沒辦法,我的職業本能實在是解釋不了如此超出常理的行為邏輯。三角先生,為什麼不報警?你都說了,你是為了自己的個人資料安全,也是為了她的人身安全,這和因為隱私或者其他原因不得不拜託給偵探的尋人委託性質不同,我想警察會幫助你的。」
「因、因為她這才不見了不到12小時。」眼角狂跳著,三角篤不是特別利索地解釋著,「你們都覺得她是一時賭氣了,警察肯定不會重視的……」
「是有這個可能。但你這麼回答我就說明,你其實連嘗試著報一下警都沒有去做。」唐澤搖了搖手指,「太古怪了先生,太古怪了。」
「我不、不信任警察,也不行嗎?」三角篤一邊說,一邊又再次嘗試著擺脫毛利蘭的拉扯,然而那雙看著柔軟纖細的手掌卻比想像中的穩定太多,他都拉的滿頭汗了,依舊紋絲不動。
「也是一種解釋。」唐澤點頭認可,不等他神色有任何放鬆,又話音一轉,「那你的女友知道你的車上有重要的文件嗎?」
「當然知道。我覺得,她說不定就是知道,所以才故意……」
「也就是說,她開走你的車的初衷,是用文件給你施壓,逼迫你著急,或者說,逼迫你去找她。」唐澤再次點頭,「這就更奇怪了,三角先生。你的女友會這麼做,當然是認定,你能找到她,否則這一串行為就毫無意義。可你現在說,你不僅找不到,而且到了需要私家偵探來協助你尋找的地步……」
「少胡說!羞辱人也有個限度!」三角篤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想拂袖而去的樣子,一轉頭看見毛利小五郎,後面的話又卡在了喉頭。
毛利小五郎的委託費,是高了點,以至於光是定金的部分,就讓已經先行支付還不好討回來的人壓根不敢扭頭就走。
看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總算是明白了前面明智吾郎唐突地要求他先付定金再往下說是什麼意思了。
他這哪裡是表示自己不會義務幫助,他這是故意要把三角篤硬控在這,聽他逼問。
笑眯眯地看著他無能狂怒的唐澤又等了幾秒鐘,看他到底是沒敢說出取消委託馬上離開的話,才施施然表示:「好了,三角先生。我的質疑不會被輕易打消,而這麼嚴重的指控,你也不會輕易承認。接下來,就不是我們需要找人,而是你需要自證自己的清白了。說吧,你覺得你的女友最有可能去了哪裡?」
他沒有將指控的內容徹底咬死,留了一絲餘地,然而周圍人落在三角篤身上的目光,已經與最開始看見他的時候截然不同。
一個因為感情的挫折,稍顯落魄的憂鬱男人,和一個有可能犯下了大罪,正急於用表演為自己洗脫嫌疑的嫌犯,性質實在是天差地別。
三角篤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似乎很想一口回絕他挑釁般的提問,卻又被什麼東西所限制,始終開不了口似的。
「好強的攻擊性……」站在最外圍,蹲下身縮在毛利小五郎椅背後的本堂瑛佑小聲說,「這位也是個有名的偵探吧?過去沒聽說他是這種風格的啊。」
「唔……」鈴木園子猶豫著,還是遵循心意表示,「確實不是這種風格。但他應該是個很重視自己名聲的偵探,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麼誇大的判斷的。有的警察說,他破案的風格就像是,X光一樣,又快又精準,有時候,第一眼就已經依靠許多細節,判斷出最可能的兇手了……」
換句話說,明智敢說出口,就代表已經對事實真相有所認定了。
本堂瑛佑「哦」了一聲,也不知道信了沒信,重新轉過頭看向對峙中的兩個人。
在充滿壓力的沉默當中,三角篤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群馬縣的滑雪場。她最有可能,去了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