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回南涼

  九年的時間，蕭阮從南涼去到北漠，又從北漠回到南涼。

  蕭阮本是南涼太子的表妹，有太子和皇后姑母的寵愛，天真爛漫的少女，也會是下一任南涼皇后。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場血洗都城讓這一切都破滅了。

  九年前，南涼政變，老皇帝暴斃，太子尚幼，其母妃來自北漠，內無掌政職權，外無外戚輔佐，老皇帝最小的弟弟晉王攜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鐵血手腕清洗政權。

  一個月後，晉王新皇登基，無人異議，而那些擁護太子的官員及九族永遠永遠的留在了邵陽元年，那一年蕭阮十一歲。

  初次去南涼時蕭阮還是垂髫孩童，一路上有看不完的風景，數不完的新奇事物，這一次蕭阮再去南涼，記不清馬車翻過多少座山，趟過多少條河到達南涼都城。

  邵陽九年，終於再次踏上這片土地，這次蕭阮要他來感受一下人為刀俎，被最親近的人惦記搶奪皇位的感覺，黑雲壓城逼宮篡位的感受。

  不知在京郊的山崗站了多久，不自覺緊了緊外衫，三月的南涼比起北漠暖的不是一星半點，只是這京城冷的讓蕭阮寒顫。

  笠日，跟隨宦官，走在陌生又熟悉的甬路上，這裡的一切都還是從前記憶中的樣子，宦官把四名北漠貢女交給一個年長的嬤嬤。原來貢女要在這裡學習規矩，每日按時學習南涼的禮儀，禮儀嬤嬤是宮裡的老人，罰起人來真是恨的人牙痒痒。

  就這樣咬牙切齒的度過月余。

  萬壽節，皇帝的生辰節日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蕭阮猜那就是他們相見的日子。

  果然，萬壽晚宴上，百官齊聚為皇帝賀壽，四個北漠貢女獻上一曲胡旋舞，舞畢向最高位行禮，許是蕭阮太急切了，雖然戴著面紗，還是忍不住眼神向上竟與他視線相對，那一刻蕭阮只能極力克制自己的恨，轉瞬垂下眼眸，將自己心意隱藏。

  跪在大殿中能感覺到帝王的視線帶著帝王的審視和睥睨在四人身上掃過，這視線是有溫度的帶著寒意冰冷。

  「朕心甚悅，賞！」帝王的不怒自威在這一刻深有感受。

  下首的將軍立刻進言：「皇上英武，南涼國力強盛，四方來朝，這是北漠進貢的四位胡女。」

  「既是進貢我朝的，那紅衣的朕留下，其餘三個便賞給三位將軍吧。」皇上威嚴中透著淡淡的興致。

  儘管蕭阮已做了萬全的準備，設想過無數次與皇帝見面的場景，可這一刻被皇帝選中還是為自己捏了把汗。

  伴君如伴虎，夜裡蕭阮小心侍奉，用心去感受他的喜好，看著眼前的人，這是她棋局最大的對手也將是她最大的籌碼。

  那時她還小，不知道彼時朝局暗潮洶湧，先帝已為太子盡力清掃屏障，將晉王調離京城，戍守邊境，奈何晉王自小長在軍營，派兵遣將運籌帷幄，軍中將士皆知年少的晉王用兵如神、深得人心。二十五歲的他意氣風發，已經是南涼的護國將軍，也是二十五歲的他害得她顛沛流離。

  一夜過後蕭阮還是那個北漠貢女。也許是過于謹慎，也許是沒有特色，那晚並沒有給皇上留下深刻印象，正值春秋鼎盛的南涼皇帝果然薄倖。

  蕭阮守著這樣尷尬的身份過了一個盛夏，暗中了解他的一切，二十五歲擁兵篡位，至今後位空懸，張貴妃打理後宮，皇帝子嗣不多，大皇子十六歲，封鄴王，二皇子十四歲，還在皇子所，小皇子僅四歲，兩個公主年齡在十二歲左右。

  天氣轉涼，聽禮儀嬤嬤說，今年是逢九，邵陽九年的中秋節要大辦，諸位皇子公主都要獻藝表演，咱們皇帝格外重視。聞言蕭阮心生一計，仔細盤算著。

  未央宮外，花壇里一草一木都獨具匠心，體現著主人的地位和品味。

  「勞煩姐姐通傳，北漠貢女求見貴妃娘娘。」蕭阮卸下一枚玉簪遞到未央宮宮女手上，乖乖站在御階下，任憑太陽烤炙，半個時辰過去了，緩緩來人引她入內。

  張貴妃沒有子嗣，對待自小養在膝下的公主格外珍視。蕭阮畢恭畢敬地行禮，眼前這個尊貴的女人，年方三十三，保養得宜皮膚白皙透亮，雖不似少女水嫩，頗有成熟女人風情，衣著華貴，珠翠滿頭。

  蕭阮謹慎地對貴妃奉承一番，表明來意是要助小公主在中秋夜大放光彩。

  貴妃坐在錦榻上，對眼前的人饒有趣味地打量一番：「以你的姿色想要獲得皇帝的恩寵並非難事，為何要來襄助於我？」

  蕭阮跪地謙卑地答道：「北漠孤女，不敢與日月爭輝，能為貴妃娘娘和小公主盡心已是我在南涼的福氣。」

  貴妃隨即點頭應允，蕭阮在這宮中一無勢力二無人脈，早就被皇上忘到九霄雲外了，即便有朝一日皇上想起來重新寵幸，貴妃也只覺得一個異族貢女能掀起什麼風浪。

  直至中秋前夜，蕭阮大半時間都在貴妃宮中，為小公主編排歌舞，這支舞她注入了全部的心血。

  和小公主的朝夕相處中，蕭阮也會想起那個曾在這個皇宮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她只快樂了十一年。

  「小公主聰明可愛極了，跳起舞來明媚活潑，靈動可愛，貴妃娘娘教養的真好。」蕭阮向貴妃娘娘匯報公主近況，貴妃不善歌舞，所以並不時常來看。

  看著小公主歡快地樣子，貴妃也很是高興，「你若能讓汐兒在中秋獻藝上大放異彩，本宮對你重重有賞！」

  蕭阮笑著叩首，「多謝娘娘厚愛，公主聰穎過人，一定會表現出色，拔得頭籌。」

  張貴妃統領後宮多年，即便不是皇后也代行皇后之職多年，事事皆以她為尊。

  南涼歌舞的婉轉柔情，結合北漠的豪放恣肆，讓人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這一局蕭阮賭長在邊關的皇帝會回憶起年少的策馬揚鞭，縱橫沙場，賭此舞會喚起他那岑寂已久的自由靈魂。

  自進入皇宮蕭阮並未在見到皇帝一面，也不曾有心去見，宮中眾人皆以為她甘願了此殘生。

  蟄伏是為了一擊制敵，時不我待，一個月前蕭阮向禮儀嬤嬤討要了馬奶，算算日子想來今日也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