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孟還真回過神來,眼前是一汪清幽的潭水,沒有見過。但周遭的山體形狀總讓她有些熟悉之感,好像……好像剛剛從這裡離開?
這確實就是剛剛離開的地方,千年前的爭鼎戰場,那之後的問鼎潭。
薛牧是直接打開乾坤通道,直奔問鼎潭。
這潭早被夏侯荻封給他了,沒有大興土木但也蓋有一間院落,座落在潭水邊,清幽僻靜。有幾名宮女太監打掃看守,見到薛牧忽然抱著一個女人出現,都尊敬行禮:「參見鹿鼎公。」
薛牧擺擺手,飛速衝進了寢室。
直到進了自家屋子,再無旁人,他才好歹喘了幾口氣,低頭看著懷裡的孟還真……他們現在這姿勢,還公主抱著呢……
他有些尷尬地低聲道:「應該看明白狀況了?」
孟還真眼裡有些笑意。
她也是世間最出類拔萃的天才,最聰穎的人物之一,初臨貴地的蒙圈階段過去,聯繫之前那一地雞毛的七嘴八舌,也已經基本搞清了狀況。
事實上之前她就有所看破,在交代後事那會兒就說了,「在他眼裡我可能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她已經懷疑過薛牧來自未來,再也不能相見。
在這一刻終於徹底對上了號,一切因果始末在她腦中串聯而起,豁然開朗。
只是她真的沒想過,居然還能相見,被他想盡了辦法,擠占乾坤,生生拉了回來。
她還是被薛牧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卻沒有下來,只是帶著些許揶揄的笑意:「你該怎麼自我介紹?」
薛牧萬分尷尬:「星月宗第五十代傳人薛牧,拜見祖師……」
「五十代傳人哦……」孟還真拉長了語調:「所以你現在這姿勢是欺師滅祖?」
薛牧才不怕這種帽子呢,手臂反而更緊了點,小聲道:「我怕祖師知道情況後,拉不下面子,會跑掉。我千辛萬苦讓夢成真,可不會輕易放手的。」
「知道什麼情況?」孟還真平靜地道:「知道自己戀上了千年後的傳人?還是知道你身邊已經有無數鶯鶯燕燕?其中……正宮大婦也是我的嫡系傳人……我要叫她姐姐嗎?」
說著說著她都不由有點想笑:「真是神奇。」
看著她的笑容,薛牧有點意外:「你這語氣,看著不甚在乎?」
孟還真看著窗外,那裡有綠樹抽枝,生機盎然。她看了好一陣子,才輕笑道:「我說過,我唯一的執念就是我的畢生所悟能有人傳承下去,發揚光大。這一夢千年,我看見了一個鼎盛的山門,薛清秋秦夤夜雙璧並立,天才猶勝於我,我真的很高興……畢生心愿已經有了最圓滿的結果,難道你覺得我很在乎一個祖師的身份?我要這幹什麼用?」
「呃……」
「至於你……」孟還真忽然伸出手,輕撫他的面龐:「你用著我的傳承,拿著我做的神石,交織了你我的緣法……而你不把我的消亡當成既定的往事,想盡辦法要使你我這一場幻夢成真……我覺得這好美好美,是上蒼對我的眷顧。薛牧,告訴我,這不是夢,是真的。」
「是,這不是夢。」薛牧低聲道:「你沒有死,你看見了最鼎盛的星月。」
「我還看見了你。」孟還真終於徹底摟上了他的脖頸:「再給我一點真實感,我想貪得
更多一點……」
那一夜的「不許貪多」,和如今「貪得更多一點」,仿佛一個定好的暗號。薛牧很清楚她在說什麼,心中最後一點擔憂盡數甩去,惡狠狠地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她此刻是還帶著內傷的,剛剛噴過血,吻進去有血腥的咸意,嘴唇冰涼,讓人心疼。
孟還真安安靜靜地在他懷裡感受著這個略帶粗暴的吻,她沒有閉上眼,而是柔柔地看著他,仿佛生怕閉上眼睛就只剩一場夢。
他們曾經並沒有這麼親熱過。靈魂交織雖然是幻化人形,但終究並非實體,其實就是跟做了個比較真實的春夢感覺差不多。但這一刻暖玉在懷,清香襲人,無比真實的觸感讓薛牧心潮澎湃,沉醉其間。
孟還真一樣沉醉,真實的觸電之感讓她再度清楚地感受到,即使這是夢,也是最真實的夢。
她真的被這個自己心儀的男人拉到了千年之後,親見星月鼎盛,真真切切地在他的懷中,從此共效於飛,再也不用去思考什麼戰鬥、修行、傳承,一切都有了最完滿的終結。
她終於閉上了眼睛,知道閉上了也不會再消失。
「再貪多一點。」她喃喃道:「世上早已沒有星月祖師,只有你的孟還真。」
窗外春風送暖,新葉輕輕搖晃,陽光上了中天,讓綠樹的影子和樹身合在了一起。如同此刻屋中的人,終於合而為一。
………
回到山門已經入夜,孟還真看著自己泛黃的畫像,嘴角始終掛著很甜很甜的笑意。
畫像中的一點真靈被她重新抽了回來,彌補損失的壽命。但畫像的材質強大,依然不會輕毀,這幅畫還能永遠留存,作為她和薛牧緣法的見證。
作為創造宗門之道的祖師,孟還真有著更多的驚喜,因為現在的星月之道,比她當年所創更加豐富。
比如她闡述的星空之美,熒惑之術,當初自己只不過是提點了綱要,根本來不及完善。而這千年來,自然有很多宗門人才一步一步將之完善補齊,形成了星月宗獨特的媚術和控心之術。
再比如她的陰陽和合之道,當年她的研究並不深,否則也不會鬧出自合陰陽的笑話。但千年來星月宗在此道上已經有了很深的鑽研,雙修甚至有療傷效果,讓她的傷勢都在於薛牧的熱情之中痊癒了大半,這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還有很多很多,對於一個道痴,她遨遊在星月宗的藏經樓里,覺得世上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仙境了。
星月宗多了一個長老,弟子們都說這位新長老長得很像祖師畫像,嘖嘖稱奇。但新奇也就幾天,這位長老要麼躲在藏經樓里不見人,其他什麼事都不管,偶爾路上見了人都是笑咪咪,非常和藹地指點功夫,而且她對星月之道的理解比傳功長老厲害多了,從來都是一口指出關鍵,你領悟不了她也不罵,很有耐心。
弟子們超喜歡這位新長老的。
有人見到這位孟長老和宗主說話時,口稱「姐姐」。宗主和夤夜師叔當時的表情很奇怪,最終也沒有說什麼。所以人們也知道了,這位孟長老也是總管大人的女人。
所以有人看見總管進了孟長老的屋子,然后里面傳出了奇怪的聲音,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是更多的時候,總管不在山門,他主要在京。
這天下風雲,還需要總管一手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