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內。
松陽眉頭緊皺。
兩鬢的白髮竟也在此時顯得憔悴。
距離松靈遇險、失蹤已經過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東方既白。
身旁,有下屬輕聲詢問:「燕京的裴明燁,要不要給他使個絆子……今天在武協,對您實在是沒有禮數。」
松陽冷冷看過去。
那人嚇得一個激靈。
松陽:「孰輕孰重,你分不清楚?」
下屬連連點頭。
松氏注重血脈親情,在整個武學界都是眾人皆知的佳話。
只是這松靈少爺實在找不到……
松陽斂目。
眼裡厲色閃過。
裴明燁追兇二十年,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然而昨晚他在武協的表現著實古怪。哪怕有燕大站在他身後,他區區一個公務員宗師,到底哪來的底氣和自己叫板?
一個裴明雪,死了就死了。
他怎敢為了一個普通人,和整個松氏作對?
下屬又想到什麼:「要不要給洞庭那裡傳訊?」
松陽微頓。
洞庭。
洞庭里的情形,又能比外面好到哪裡去?
這幾年,道種益發猖獗,就連幾個核心弟子都要壓制不住。
旁人都以為,自己是松氏二十年來唯一行走在外的大宗師。卻不知——松氏只剩下了這一個大宗師!
甚至於。
自己不得不鋌而走險,試圖利用異詭,再為族人造出另一個大宗師。
只是卻莫名其妙失了手。
武者進階之後,對於天道因果的感知遠勝常人。他似能覺察,所有的失算都源於一個缺口。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那缺失的「一」並非源於巧合,而是冥冥之中有一樣牽連,在制約、算計松氏。
在西郊布置已久的藤蔓,卻讓獵物僥倖逃脫。
陳松煜橫死當場,下手之人能在鳳眼蓮霧瘴之中行走無忌,必然和太玄經脫不了干係。
還有綁走松靈的人。
還有在酒店監控里,意外看到的松氏棄子——
松陽神色陰狠。
陸瑤光。
當年他被迫立誓,不能取陸瑤光性命,只得手下留情,驅使道種把他驅逐。
沒想卻是留下了大患,松靈的失蹤,必然和他有關!
松陽思緒幾轉。
如果只是陸瑤光下手,這件事,還只是松氏家事。
如果是旁人下手——
他強壓怒火,冷峻開口。
「不必告知洞庭。這件事,我自會處理。」
S市,日升月降。
在一個普通的工作日。
街上車流稀疏。
城市裡的普通人還未醒來。
而在鬧市的街道中央,能夠7x24小時守望這座城市的——
是一家麥當勞。
五點半。
陸瑤光準時買了早餐,回到車裡,遞給楚硯。
楚硯:「一定要等到五點半?」
陸瑤光:「五點半才有早餐。楚小姐,早安營養卷相對於麥樂雞,對胃更好。」
在過去的幾小時內。
「道種」異動了兩次,似乎是收到異詭死後的餘波影響,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想要從培養皿里爬出。
第一次,它想都不想就要往楚硯身上攀去。
在遭受殘酷對待之後,第二次把目標定在了陸瑤光身上。
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原本是它的囊中之物。
然而很快。
在手機地圖裡尋找麥當勞的陸瑤光,就輕輕鬆鬆給它上了一課。
「道種」此時的表現,和當初玄創實驗室里,試圖附身於員工身上異詭,相似至極。
而這樣的道種,在洞庭湖中——
數不勝數。
道種異動兩次,松陽也圍剿了他們兩次。依靠陸瑤光精湛的駕駛技術,和楚硯截取武協網絡獲取的信息,兩次都有驚無險逃脫。
休憩間隙。
楚硯忽然開口。
「你說過,要進入洞庭,只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身懷松氏道種。」
「你還未說第二種。」
陸瑤光側過臉。
「第二種……」他無奈開口:「聯姻。」
熹微晨光里。
陸瑤光緩慢解釋。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嫁入洞庭,生是松家的人,死是松家的鬼。即便是再出色的女武者,這輩子,都再難踏出洞庭一步。送親之時,十里紅妝,船塢相接,新娘以扇遮面,端坐船坊之中。」
「新郎須對新娘行三拜之禮,新娘不可避而不受。」
「因為,嫁進來的,即為松氏恩人。」
「舉族上下,下到齠齔小兒,上至耄耋老人,見新婦,皆要以禮相待。」
「只不過——」
「過洞庭前,為族中重客。」
「過洞庭後,便生死不論。」
楚硯停下了正在吃早安營養卷的手。
她蹙眉:「生死不論?生是松家的人,死是松家的鬼?」
陸瑤光點頭。
楚硯:「夏國解放的時候沒有通知你們?」
陸瑤光:「……」
陸瑤光無奈:「如果有幸回去,我替你問問。」
楚硯三兩下吃完。
「不用,我自己去問。」
陸瑤光一愣:「你——」
在和楚硯短短相處的十幾小時間,陸瑤光幾次崩裂的表情原本已修復完畢,此時卻再度被楚硯打了個硬控僵直。
他強行冷靜:「嗯,你要帶著道種進洞庭。」
楚硯指出。
「按照你原本的設想,帶著松靈的道種潛入,等於承認殺了松靈,受制頗多。」
「不如正大光明進去。」
陸瑤光:「你、你該不會是要——」
楚硯:「聯姻。」
陸瑤光頓住:「我能否有幸知道,楚小姐要和誰聯姻。」
楚硯:「哦,松靈。」
陸瑤光:「???」
楚硯:「你把他剖了之後,我派人撿回去了,現在在玄創實驗室切片。」
陸瑤光神色恍惚。
楚硯琢磨:「腦死亡,少了支腿,其他問題不大。拼一拼還能看。正好拿來廢物利用——嗯,送我進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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