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停車場內。
陳醫師悚然後退!
眼前的青年明顯來者不善。
要麼是對楚氏財團起了貪念,想從孤苦無依的楚硯下手。要麼就是失了志的年輕大夫,聽說自己這裡有一份堪稱醫學奇蹟的體檢報告,妄圖喪心病狂盜取病例,從而在核心期刊發布學術論文,獲得職稱晉升——
無論哪一種。
腦子都不會正常!
陳醫師心念電轉,倉促開口:「我、我得找找體檢報告在哪。」
然後用發抖的手指按下三個數字。
110。
他心跳劇烈,用最快的速度按下撥出鍵,卻在手指即將覆上屏幕之時,表情驚恐凝固!
「你、你到底是誰!」
「等、等一下,根據1864年的《日內瓦公約》,醫務人員被賦予特殊保護,不得成為攻擊目標。你要綁架我去哪?!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不可能把病人資料隨身帶在身上,要殺我也得給個理由——唔——」
防彈路虎在黑夜中疾馳。
一個急剎車,楚玄把人抓去了醫院。
用冰冷的視線押解著楚硯的主治醫師,刷卡進入科室。
桌面上,散亂放著各種文件資料,診室布局豪華,極其照顧病患。
楚玄沉默看著布置溫馨的小沙發。
似乎能在一片漆黑之中,勾勒出楚硯安靜坐在那裡時的模樣。
原本,應該是自己陪著她過來檢查身體。
然而,如果不是裴明燁的簡訊,他竟是完全不知,楚硯今天去了醫院。
陳醫師抖抖霍霍開燈,給自己狂灌了幾口熱水,才勉強恢復過來,小心翼翼看向楚玄:「你說,你是楚硯的家人?我見過大少二少,所以您是……不常在家的三少,楚玄少爺?」
對方頷首。
陳醫師攤手:「她今天沒做體檢,我這裡沒有報告。」
然後嘆氣:
「所以,你知道她的情況了?」
「我年長你不少,見的悲歡離合太多了,小伙子,你剛才那個表現,我不怪你,都是親人,血濃於水不是?但以她現在的病情,更需要的是家人的安撫和陪伴。你這麼衝動,她看見了只會更加痛苦。你說對不對——」
陳醫師緩慢抬頭。
一愣。
只見那俊美矜貴的青年表情一片空白,像是猝不及防被什麼擊中。
楚玄眉頭緊擰,雙目血紅,原本低沉的聲線竟是明顯發顫:
「你說什麼?病情——她什麼病情!」
陳醫師立即心道不好!
先前同學聚會時,被灌出來的醉意終於消退。
他猛地想起,楚硯的那張體檢報告,應該整個楚家都無人知曉。
四個月前,他詢問患者意願,楚硯對隱瞞病情態度堅決。後來楚子昭前來索要過幾次,醫院方面為了維護患者隱私,均嚴辭拒絕。
楚硯顯然不可能把病情告訴楚家。
而現在——
沒想到竟是自己說漏了嘴!
而且楚家到底怎麼回事?
自己是楚硯的家庭醫生。
從小到大,全家上下都只圍著楚暖暖亂轉,年幼的楚硯幾次生病,要麼是自己去楚宅,她孤零零在床上躺著,全家陪著楚暖暖在客廳看電視。要麼是她自己讓司機送過來,乖乖張嘴讓檢查扁桃體,然後被護士姐姐領著拿藥。
當時,一個兩個就跟看不見楚硯一樣。
現在人出事了。
心灰意冷了。
卻都紛紛回心轉意了!
先是楚子昭,現在是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楚玄,難道下一次,就是楚鎮南親自來到醫院調取楚硯的病歷?!
這群人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陳醫師趕緊轉換話題:「這個……呃……這個,只有病人書面同意的情況下我們才有權告知……」
卻只見楚玄箭步走來,眼神冰冷如霜,似乎在竭力壓制內心的暴虐,即便話語理智,聲線卻像是無機質金屬一樣讓人膽戰心驚:
「你在隱瞞什麼。」
「我是她的哥哥,是理應保護她的人!她才剛剛成年,任何狀況外的事情都可能對她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她的生活不需要意外,體檢報告給我,我會替她兜底!」
陳醫師連連後退。
怎麼兜底?你是能治療絕症,還是要去搞個諾貝爾生理醫學獎?
然而對方逼迫太過,他只得開口:「三少,體檢報告我們真的沒有。暴露患者隱私就是砸了醫院的招牌,原件在楚小姐那裡,我們連複印件都沒有,電子版也沒了——哎、哎您別激動——我們也、也有其他資料可以交給病人親屬!」
五分鐘後。
楚玄面沉如水。
眼前電腦屏幕上,從資料庫里調出來的不是楚硯的體檢報告。
而是四個月前——
楚硯的病危通知書,和搶救知情同意書!
簽字人是楚子昭,病人生日年月上塗改過一次,說是楚子昭把人送來的時候,連自己妹妹的生日哪天都記不清楚
搶救過程驚心動魄,中間長達四分鐘,楚硯的心臟幾乎停跳。在心肺復甦無效後,醫護人員不得不動體外除顫進行電擊,才把人從瀕死線上拉了回來。
光線暗沉的醫院科室內。
楚玄猝然脫力。
攥緊的掌心內是涔涔冷汗。
幾行不帶任何感情的描述性記錄,卻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在她生死一線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又在做什麼。
陳醫師悄悄打量著他的神情:「三少,還看嗎?」
楚玄聲音沙啞:「……看。」
第二次,楚硯是被救護車送進醫院。
楚家小姐突發惡疾,吐血不止。
幾個月內,連著幾次被送進醫院——
楚硯的身體,一定有問題。
時間是三個月前。
送她過來的依然是楚子昭。
和治療記錄一起留檔的,還有當天救護車的行車記錄儀媒體文件。那天,楚暖暖邀請王耀來楚宅小聚,自己……也在楚宅。楚暖暖說過,楚硯在學校里性格孤僻,王耀幾句敷衍的討好,就讓楚硯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楚玄眼中血絲更甚。
記錄儀中。
少女臉色蒼白,劇烈咳嗽,抵住唇角的指節間隙,鮮血蜿蜒。
楚子昭驚恐向她走去。
而在視頻里,救護車悽厲呼嘯聲中的,他能看見——
楚宅幽深的大門內。
那時的自己站在楚暖暖身旁。
對一切漠不關心,甚至吝嗇向門外投去一瞥。
直到救護車調轉方向。
自己和楚硯愈來愈遠。
科室內,陳醫師一拍桌子:「哎,這不是三少嗎,原來當時您也在——」
不對。
哎不對,還不如不在呢!
陳醫師似有所覺,在一片寂靜中抬頭。
看到楚玄身形微微佝僂,被失意重壓,深陷的雙眼和緊抿的唇被顫抖的手掌遮擋,青筋浮起的手背上冷汗淋漓。
像是被巨大的痛苦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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