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蔓轉身靠著前台，拿著手機往前移幾分，深吸一口氣，「他醉了，外面下暴雨，所以，我給他準備房間，他今晚歇息在那，然後我回我自己的房間，我表達地，夠清楚了嗎？」
對方沉默一瞬，前台小姐姐辦理好入住後，將房卡遞過來，「您好，房間是1402。」
接過房卡，電話里思考半晌的人意味深長「噢」一句，「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確實也很容易發生點什麼，嘻嘻嘻......」
真是有夠腦補的。
辛蔓不做回復，回到餐廳，看著一動不動趴著的人，沉默按下掛斷鍵，費力把人勾起，單臂搭上自己的肩，溫度透過衣衫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的肩、腿、以及相貼的每一寸肌膚。
顧丞似乎睡著了，頭側躺在她肩上，隨著走路的動作，軟發總會擦過她的頸，帶來一股細密的癢意。
陸陸續續的人從餐廳散去，電梯門前站了不少人，禮貌有序排列站好，辛蔓扶著人走去最裡面的VIP電梯，不小心有人撞到顧丞的肩膀，他睫毛忽地動了一下，扭動著身軀，黏她得更緊些，吐出的熱氣在她頸間形成一層肉眼看不見的薄霧。
「蔓蔓，怎麼還沒回去啊？我好想睡覺了。」醉酒後的顧丞聲音軟了半分，沒有昔日裡顧總的意氣風發，反倒像一隻大型寵物犬。
她鬼使神差地答覆了，聲音格外溫柔：「因為在等電梯。」
「嗯，好，那等到了之後，記得喊我睡覺，我真的好睏好睏……」話這麼說著，隨後卻沒了聲音。
VIP電梯比普通電梯的人要少很多，四五人進去電梯還很空曠，兩人轉身面對電梯門，看著電梯門緩慢關閉，突然有人從另一側跑過來，著急忙慌按下電梯上行鍵，他側身進來，彎腰道，「抱歉。」
眼前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襯衫，衣擺掖進褲腰間，腰身勁瘦，衣袖疊起挽至小臂處，戴著的眼鏡下半部分沒有鏡框，說出「抱歉」時露出的那一抹淺笑，把人拉回了大學的那幾年。
「蘇嘉平？」辛蔓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因為變化太大了，以前的他總是穿的休閒，可能是因為喜歡藝術的原因，他總是透著一股陽光明媚的味道，但此時的他完全不一樣，更像是馳騁職場的精英人士。
蘇嘉平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
只是她的旁邊，依舊有人。
「辛蔓，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電梯連著上了幾層，人一個個散去，最後只剩下他們三人，異樣的氛圍緩慢蔓延。
蘇嘉平遲疑著開口：「你們……還在一起？」
他的視線不知道落在哪一角，沒有聚焦點，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中，「當初聽說你們分手了，你也出了國，我們好久沒聯繫了，這次回國，是為了他嗎？」
辛蔓否認得很快，自嘲地搖了搖頭：「不是，我回國是因為這邊有項目，並不是為了誰，也沒想到會遇見他。」
靠在肩上的人不滿搖頭，好看的桃花眼緩慢睜開，若不是瞳孔里依舊混沌一片，都會讓人以為他已經徹底酒醒了。
「你們是在聊我嗎？蔓蔓，我可沒跟你分手，你還是我的女朋友，對嗎？」
「他醉了。」
辛蔓沒否認，回復的話裡帶著些寵溺和縱容，蘇嘉平食指推起頂光反著的鏡框，瞭然。
他的樓層到了，蘇嘉平沒留戀，往後揮了揮手，「我先走了，回國了的話，找個機會聚個餐，叫上以前的社員一起，大家好久沒見面，都很想你。」
電梯門關上那一瞬，往外走出幾步就停住了的男人，喃喃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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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層一共四個套間，各帶小型獨立花園，陽台外的大型泳池清澈見底，亮開燈的那一刻，整間房仿佛陷入白晝，光落入每一個極限的角落裡，最中間的大床擺著兩個枕頭，床頭的小夜燈做雕花處理，關掉外部燈光後，露出幽深暖黃色，就好似月光落入了房間。
把顧丞在床上安置好，不需要辛蔓彎腰拖鞋，他自己一腳蹬掉，乖巧裹入被窩，露出半張精緻的側臉，呼吸極其平緩。
辛蔓拍了拍手，終於料理完一切，轉身離開，那一瞬，手腕被人扯住，重心不穩跌坐在床沿，為了防止壓到他，辛蔓用手肘做支撐點，身體下壓，距離一下拉得急近。
躺在床上深陷「熟睡」的人，黑色睫毛一顫，極薄的眼皮緩慢掀開，用那雙黑黝的眸子凝住她的臉，緩慢張口：「你能不能，不去跟他吃飯……」
辛蔓腦迴路還沒轉回來：「嗯？和誰吃飯？」
「蘇嘉平。」
顧丞鼻子以下的臉埋入被窩裡，聲音悶悶的，額前的細軟碎發岔開了一些，露出光潔的額頭，小夜燈的暖色落在他瞳孔里印出小小的圓圈。
辛蔓這才回憶起在電梯裡蘇嘉平走前說的話。
她本就沒放心上，畢竟過不了多久就回英國了，確實沒什麼機會去聚餐。
辛蔓避開這個問題，不想給他留下什麼可能，動作輕柔地把他的手別開，「怎么喝這麼多酒，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把你送過來了，記得把開房的錢轉給我，我可沒這麼大方請你住套房。我先走了，明天還有早會。」
人走的沒帶一點眷念，顧丞遠遠聽見門自動上鎖的聲音，於是掀開被子，倒了杯水去窗邊。
他已經不會怎麼醉酒了，更何況桌上的酒並不是他一個人喝的，所以並沒有醉，只是想有個機會，能和她獨處。
窗外的泳池被雨砸地瘋狂起伏，像一剖水灑在音箱上，跟隨鼓點震動彈起。
霧色濃重，月亮看不見分毫，天空黑沉沉壓下來，連同著他整個人被下壓，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還是沒忍住，打開電話簿，找到蔚吳的名字，撥通：「帶點酒來，我報銷，越多越好。」
「你……」蔚吳未說完的話隔絕在電話線的另一端，顧丞席地而坐，感受著地板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刺骨寒意，孤獨感肆意瘋長。
有時候，錯過的事物，真的很難再撿拾回來。
他後悔了，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