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雨依舊沒有要停的趨勢,連續不斷地下著,黃水覆蓋整條街道,停在路邊還未來得及開回的車被淹沒半個車身。
這場小型颱風來得強烈,鋪天蓋地的報導占據各類網站排頭,平西市作為最靠近海岸線的城市,受難程度最高。
大部分居民在颱風入境前就做好了準備,點亮充足的充電寶、足夠的口糧等,但依舊還有強制員工上班的公司,等到天亮,就能看到滿街道的黃水中,還有人在跋涉前行。
辛蔓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睡眠一向不深,趁著Caroline還沒被吵醒,往床頭櫃探手把手機勾回被窩。
突然亮起的屏幕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半眯著眼皮接聽,帶著鼻音朝那頭「餵」了一聲。
電話那頭起初是一片安寧,就在辛蔓以為對方不會說話,睡意逐漸回籠,快要掛斷電話的前夕,傳來一道相當急促的聲音:「實在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但這件事情挺嚴重的,你就住在平耀酒店吧,我現在跟顧丞呆在一起,他喝酒喝出胃出血了,我是管不住他了,還得麻煩你過來一趟。」
「胃出血?怎麼突然這樣了?我現在過來。」睡意在聽到那三個字後飛速驅散,辛蔓一邊掀開被子往身上套外套,一邊聽著電話里的人解釋。
動靜不小心把旁邊的人吵醒,Caroline迷迷糊糊問她:「What's wrong?」
「I have something urgent to go out.You can continue to sleep.」
Caroline見沒自己什麼事,很快又睡過去。
蔚吳聲音很急,那邊持續不斷有嘔吐的聲音傳出:「本來他只是找我來喝酒,房間裡他沒開燈我就不知道他在約我喝酒之前已經喝了不少了,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喝酒,把胃喝出了毛病,但我也勸不住他,今天本來就想著陪他喝兩杯就好,沒想到成了這樣......」
後面的話沒再繼續說了,隱約間聽到電話被搶過去的聲音,跟著急促的呼吸,隨後電話被掛斷。
聽筒貼在耳朵上,那段急促的呼吸驚得辛蔓差點按錯樓層。
那是身體壞到極致,呼吸不暢的表現。
此時的另一端,顧丞半蹲在馬桶旁,一抹鮮紅在清水裡綻開,拉出細長絲絨材質般的細線,透著詭異的綺麗,他奪了手機,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漬,擰著眉,相當不耐:「你打電話給她幹什麼?這麼晚還讓人家跑過來?」
「要不是這酒是我送過來的,我才不管你死活!我真的服了你了,明明知道自己胃不行還喝這麼多,醫生有沒有說過,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怎麼就是不聽,一個女人就把你搞得這麼要死不活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蔚吳甩手也跟著坐在地上,被他氣得心氣不順,索性別開頭不看他。
顧丞意識到自己話重了,但他心裡梗著一道坎,沒法越過,不知道如何紓解,酒是最簡單的東西,一下就喝過了頭,他不知道怎麼回復這段話,只弱弱答了句:「你別這麼說她,本就是我提的分手,是我放不下,該的。」
蔚吳沉默,恨不得給這個人幾拳,好在門鈴聲打破這份無形之中對峙的氣息,他趁著顧丞還沒反應過來,飛速起身往外跑去。
門推開,辛蔓穿著睡裙,外面套著一件淺藍色的針織毛衣,扣子扣到最上,還是袒露出一片雪白肌膚,臉上未施粉黛,乾淨透亮,像一顆剝了殼的雞蛋,蔚吳差點朝著眼前人吹了聲口哨。
「進來吧。」蔚吳讓開一條路。
辛蔓徑直走向廁所,遠遠地聽見了馬桶沖水的聲音,她遲疑一瞬,裡頭的人就已經走了出來,除了臉色唇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以外,看上去沒什麼毛病,他說,「這麼晚還讓你來,打擾你了,我沒什麼問題,你回去休息吧。」
蔚吳遠遠地站在衛生間外,雙臂環胸靠牆,嗤笑道:「你剛剛沖廁所是為了把馬桶里的血衝掉,你嘴上濕潤是因為剛剛洗了嘴角的血跡,還沒事,你說給誰聽啊?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清楚,去不去醫院隨你。」
辛蔓:說給我聽的唄......
空氣凝滯,三處皆無聲,只有外面的雨撞擊玻璃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雨水順著隙縫流下來,如瀑布流水,玻璃窗像是鍍上一層厚厚的紗,模糊到看不清外面的光景。
辛蔓不去管他撒了什麼樣的謊,當務之急是去醫院,可這外面的情形,也不像是能打車到醫院的樣子。
「吃過藥了,躺著休息就好,這麼大的雨,瞎折騰反而更容易出毛病。」顧丞繞開站在門口的辛蔓,步履維艱地往床邊走過去。
看著他走一步踉蹌一步的姿態,辛蔓上手將人扶住,陰陽怪氣:「都這樣了,讓我扶你一下的話這麼難得說嗎?」
搞得跟什麼仇人一樣。
辛蔓將人在床榻上安置好,見他試圖坐起來,板著臉睨他一眼,雙手按住他雙肩,用了些力氣,「能不能安分一點。」
顧丞順著角度看過去,寬鬆扣住的針織衫外套往下垂著,胸前空了一片,顧丞的臉頓時火燒一般燃起來了。
「你……你別靠我這麼近。」
「你怎麼臉突然這麼紅,不會引發高燒了吧?」
辛蔓下意識準備起身去喊蔚吳過來,又被人拉住,只是此刻他偏頭朝向另一方,整張臉紅的像是染上一片紅霞,他乾咳一聲,聲音有些嘶啞:「你先別起身,整理一下衣服……」
辛蔓低頭,這才發現現在這個角度格外暴露,她尷尬一瞬,將領口整理好,知道了他臉紅的原因,沒再準備去找蔚吳。
「那什麼,你打個電話給你主治醫生,問問他這種情況怎麼處理。」
「我沒有固定的主治醫生。」
蔚吳默默燒好一壺水,端過去放在床頭柜上,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借著機會放肆吐槽:「他犯病一次跑一次醫院,什麼主治醫生上門診治那些,都只存在於電視劇里,他這個總裁當的沒有一絲爽感。」
「一到深夜就喜歡emo,動不動就像今晚一樣,一個電話call我帶酒過來,最後喝成了胃出血,今天我話就在這裡直說了,你們能不能有什麼事情當著人的面說,都說開,別一個個當面堅強背後暗自神傷的。」
「辛蔓你也憋否認,在英國的那晚……」
「咳咳咳咳咳咳……」顧丞突然鋪天蓋地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