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夕,辛蔓選擇推遲返回英國,一來是作為畫師,在星辰科技親自對接更有利於項目進度,二來是辛承業突然發了條簡訊給她,說汪蕾又生了個小baby,想讓她來參加滿月酒。
字裡行間,好似辛承業對她當年默不作聲飛往英國讀研的事情已經釋懷。
或許是人到中年,對家庭和諧美滿這一種中國傳統美德更有所追求,一聽到她回了國內的風聲,就開始各方面施壓讓她不得不回去一趟。
「爸爸年紀大了,也就圖個家庭圓滿,嘉榮學習進步很快,已經著手讓他開始接觸金融方面,未來一定會是個很好的繼承人,我就你一個女兒,也算是兒女雙全,如今回了國,回家來看看。」
汪蕾發了幾條簡訊,大多是附和辛承業的話,語氣依舊刻薄,對她一直有戒備之心,想來是迫於辛承業的威壓,不情不願地發了過來。
畢竟如今兩個兒子在手,整個辛家的企業都緊握在她手裡,殺回來一個不是她親生的,自然會有戒備之心。
罷了,回去看看也無妨,反正從始至終也沒讓他們拿捏過。
顧丞知道她要回家的時候,只說:「有事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
辛蔓感受著發間的溫熱,吹風機嗡嗡作響,手指撥弄的動作溫柔細緻,說話時怕她聽不到,特意彎腰湊近她耳邊。
她盤著腿,突然仰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吹風機突然頓住,骨節修長的那隻手穿插入發縫間沒再有動作,愣了片刻之後按掉吹風機,在她身旁坐下,「你想好了?」
「你難道不想跟我結婚?」
「不是這個意思。」辛承業他見過一次,相處過程並不愉快。
「那就行了。我本就跟他關係不親,只是他又生了個兒子,要辦滿月酒,說是讓我同他們聚聚餐,只是一個家庭晚宴,不會有其他商業人員在,既然我要嫁給你,那我們就是一體的,為何不可。」
「更何況,如今你有這種成就,我不得拉你回去長長臉?」說完,辛蔓還得瑟冷哼一聲,撅起的小嘴軟乎乎的。
顧丞垂眸,羽睫平靜耷拉著,小弧度顫動,極薄眼皮下的凸起軲轆轉了幾圈,喉結上下滑動著,沒忍住,往下啄去,吻了吻。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
車子駛過鏤空雕花的氣派大門,入目是別墅挑高的門廳,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大門敞開,從小看著辛蔓長大的劉管家站在門口,瞧見人進來,略有些手足無措,雙手交疊在一起反覆搓了搓,一向穩重的他難耐往前走幾步,又克制著停下。
直到車子徹底停穩,這才下台階,替副駕駛位的辛蔓拉開車門。
「小姐回來了。」
這個屋子裡里外外最盼著她回來的人,也就只有這一位了。
辛蔓一向尊敬他,點頭淺笑,「劉伯,好久不見,我給你帶了禮物,等會背著他們偷偷給你。」
嬌貴的小小姐如今長成了溫婉可人的模樣,卻還是會露出嬌憨的表情,偷偷給他帶禮物。
一時間眼眶有些濕潤。
駕駛座下來一個男人,立體剪裁黑西,寬肩窄腰,身形頎長挺拔,眉眼清絕,下顎線精緻冷硬,氣質疏離難以接近。
正是這樣的人,她家小姐笑著走過去攬住人的手臂,介紹給他,「我男朋友,顧丞。」
男人點頭,「劉伯好。」
舉止得體,看上去應該出身不錯,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劉伯欣慰點頭,將兩人一併領了進去。
來得時間剛剛好,飯菜已經上桌,主事阿姨上樓去喊人,辛嘉榮早早地落了座,圓眼亮晶晶的,翹首以盼看著門外,見到來人後,興沖沖往外跑去,見著辛蔓身邊的男人後,猛然剎車。
五年未見的辛嘉榮此時竟已經一米六出頭,稚嫩的臉龐,膠原蛋白快要溢出來,聲音卻不像以前那麼稚嫩,「蔓姐姐。」
帶著半分小心翼翼,怕讓眼前人不耐煩了。
辛蔓從顧丞手裡提過一個藍色盒子,遞過去,「禮物。」
剛還小心翼翼的男孩眼底頓時迸發出閃亮的光彩,迎著兩人過去坐下,小嘴叭叭個不停,像是要一次性將這五年來的事情都告訴她。
汪蕾抱著孩子下樓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麼其樂融融的一幕──
坐在辛蔓旁邊的男人沉穩矜持,靜默著偏頭看另外兩人談笑,而她的兒子,難能可貴露出天真笑容,說話不帶喘氣的,雙手還用力比劃。
是她從未見過的開朗。
「嘉榮!」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似乎怒不可遏到極點,只是很快又收斂好表情,擺出標準性假笑,「嘉榮你什麼時候下的樓,也不告訴媽媽一聲。」
無形的壓迫在餐廳蔓延。
辛蔓淡漠掃過從樓梯上緩慢下來的女人,烈焰紅唇,高定禮裙,像是去參加商業晚宴一般,過分隆重。
沒管來人打量的視線,辛蔓目光越過那一抹紅色,看向樓梯轉角處,正沉默著下樓的男人。
他慢慢走下台階,穿著熟悉的煙管褲,看上去是新買的,沒有一絲褶皺,把著的拐杖不停敲擊木質樓梯,發出沉悶聲響,透著肅靜與莊嚴。
「都坐下吧。」辛承業坐在主座,不動神色掃過坐左手邊的女兒和那個男人。
五年過去,他對這個男人還有印象。
當初那個窮小子,如今倒是人模狗樣,看上去也混了個名堂。
「蔓蔓,你沒說你要帶男朋友來。」
辛蔓拾起筷子,從最近的碗裡挑起一塊排骨,咬了一口,嚼著,「你說這是家宴,他是我未婚夫,理應參加。」
無人知曉的秘密悄然落下,激起池子裡一片一片的漣漪。
「我不是來詢問你的意見,只是過來告訴你一聲,之後婚禮的請柬照常會發過來,至於要不要參與,全憑你自己。」辛蔓說得飄飄然,就似在說一件日常生活中的蒜皮小事。
令她好奇的是,這次的辛承業沒有再奮起同她辯駁,只是默不作聲地吃著那道他最愛吃的菜。
良久,才聽到他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