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家宴保持著短暫的靜默，直到聽辛承業說有意向投資顧丞公司的最新款遊戲時，終於不再平靜，憋了半程的汪蕾怒目圓睜，染著紅色的指尖緊扣飯碗邊緣。
「再怎麼想要彌補對蔓蔓的缺失，也沒必要在小丞公司投資吧？更何況只是個小型遊戲公司，與咱公司形象也不符。」
汪蕾說得委婉，有些話沒直接說出口。
餐桌上的飯菜放得有些涼了，剩不少，顧丞權當一個埋頭乾飯的局外人，不參與這當家兩人的辯論，哪怕話題中心是他一手創辦的星辰科技。
許是說累了，餐廳全然寂靜一瞬，顧丞再撂下碗筷，適時開口：「伯父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蔓蔓沒有加入我公司的想法，她也不願管事，若是因為伯父的投資而讓蔓蔓迫不得已放棄她自己所熱愛的事業，那我自然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更何況，我對星辰科技有一套自己的規劃，不想放任旁人干擾打亂。」
旁人二字咬得極重，看似在撇清關係，實則在敲打。
若是辛承業投資，迫於他身份，也得分一個股東給他，屆時緩慢再以身份壓制，將權力緩慢滲透至星辰科技的每一個角落。
這才是一個商人，真正會幹的事。
辛蔓搖著手裡的紅酒杯，食指緩慢敲擊杯壁，聽著餐桌上，你來我往、來回推拉的話術。
小小的星火燃了一整塊平原。
辛嘉榮還不太能聽出來他們話里夾雜的棍棒，只知道他們一直不對付，聊天的話聽上去也不太友善，索性不去參與。
挨著他的一把椅子上放著辛蔓姐姐送他的禮物，他剛吃完飯，於是縮著身子彎腰，幾乎趴在椅子上，扒拉著包裝嚴實的禮盒。
還沒拆完，就叫身邊坐著的媽媽發現了。
「怎麼吃飯吃到椅子上去了？坐好！」汪蕾撇一眼那個禮盒，淡淡收回，又柔聲柔氣道：「要是吃飽了的話，就先上樓玩吧，不要吵著弟弟，他在睡覺。」
「好。」辛嘉榮抱著厚重的盒子上樓，迫不及待的背影上，似乎有一條小尾巴在搖晃。
沒人知道。
深夜裡。
汪蕾輕手輕腳進辛嘉榮的臥室，將那一個盒子帶走，扔進了即將拉走的垃圾車裡。
飯吃的差不多，辛蔓顧丞兩人準備離開。
走前，辛蔓同辛承業約在花園裡聊了會天。
暮色已經模糊起來，堆滿晚霞的天空漸漸平淡，沒了色彩。
夜風蕭瑟，擦過手臂，從衣衫的每一個孔洞鑽入，颳起層層寒意。
「如今晚上越來越冷，趕著回去，我就有話直說了。」辛蔓轉身，借著別墅的燈看清眼前這個生她養她的人。
老了許多，兩鬢時能看見幾根白髮，飽經風霜的他眉眼中滿是沉穩，瞧著她的眸子裡卻藏了幾分柔情。
「以後不用再喊我回家聚餐了，你知道我和汪蕾一向不對付，兩人見面少不了擠眉弄眼、陰陽怪氣，還是少見面為好。不過，我準備回國發展了，有空的話會過來看看你，但我勸你不要再插手我和顧丞之間的事情，畢竟父女一場，別把場面鬧得太難看。」
「準備和他結婚了？」辛承業視線越過她眺望遠處，黑色映在他瞳孔里，遮蓋掉所有情緒。
「是。」辛蔓點頭。
「想當年，他還只是一個貧苦大學生。」
「所以不要輕視每一個人。」
那種拿錢勸人分手的事情也就電視機裡面播放的土味言情劇才能放出來，他居然有模有樣的學著去勸顧丞和她分手？
她又不是個有千萬遺產要繼承的人，逼分手有什麼用。
辛承業重重嘆了口氣，突然釋懷：「好，就這樣吧。」
他背手轉身，常年挺拔的腰身已有些佝僂，步履慢下許多。
歲月的痕跡，愈見明顯。
-
顧丞坐在車裡，手指輕點車窗，視角出現一片白色衣角，他拉開車門下車，走到副駕駛位，單手拉開門，彎腰，手背墊上門框最高處。
對於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辛蔓顯然相當熟稔，抬腳跨坐，拉上安全帶，等駕駛座人上車。
「談得怎麼樣？」他狀似隨口問道。
「你知道我跟他聊什麼？」
明明什麼也不知道。
「隨口一問。無論你們兩談什麼，只要結果是你想要的，我都替你感到開心。」他垂下眼睫，啟動發車。
車子在轟鳴聲中駛出寂寥孤堡，外面是拉下來的濃墨，上面撒了幾點鹽巴，緩慢暈染開，成了一點一點的星。
「後天就回英國了，不要捨不得我。」辛蔓打開手機，看了眼公司定的航班，給的時間比較充裕，下午兩點登機，可以睡到自然醒。
雖然早就知道她要離開一段時間，顧丞還是忍不住難過，小嘴一下癟了，委屈巴巴的，「早點回來。」
辛蔓存心逗弄：「那得看這個項目的完成進度了，完成的早一點我就早一點回來，完成的晚一點呢，我就可能要拖幾天才能回來。」
她偏頭盯著看他的反應，也就沒注意到車子緩慢靠邊停下，直至顧丞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捧住她側臉吻下。
起初吻得清淺，估計是不想在大馬路上耽擱太久。
逐漸地，辛蔓聽到身前人越來越粗重的喘息，她的唇齒被撬開，濕潤舌尖靈活探入，一寸寸搜刮描摹，男人動情地閉上眼，將她按在椅子上纏綿，粘膩的水漬聲，晶瑩液體掛在嘴角，又被他用舌尖裹去。
辛蔓有些承受不住，撐起雙臂拉開兩人距離，「行......行了，怎麼突然這麼激動。」
她抬眼就對上那一雙眼眶，泛著赤紅，情慾撲面而來，男人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從她緋紅的臉頰掃射至被他吻得嬌艷的唇。
大拇指擦過殘留的一滴晶瑩，拇指粗糲在唇瓣上往返摩挲，緩慢往裡深入，按上貝齒，探上舌尖。
「要記得想我。」他說。
辛蔓第一次覺得，他像一匹兇猛的狼，隨時會把她拆骨如腹、吃干抹淨。
「會想你的。」辛蔓撫順他的發梢，「五年都過來了，還差這十天一個月的？」
顧丞埋在她頸間，悶聲道：「正是因為錯過了你五年，才不想錯過你接下來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