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新來個轉校生，聽說是個學霸，成績相當了不起，沒聽說具體的轉校原因，但那張精緻的臉，讓全校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辛蔓嘴裡含著根棒棒糖，原子筆在指尖遊刃有餘地跳躍，幾番思索過後，接連落下幾筆，畫下的男孩成了型。
門外的起鬨聲連綿不絕，由遠及近，最終落定在430班門口。
踩著穩重步伐，頭髮似乎又卷了些的陳班夾著課本進了教室，身後領了個個高的男生，身上的校服，扣子扣到最上，校褲穿在他身上有些短了，露出半截腳踝。
陳班把課本擺在講台上，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靜一下──」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簡單介紹一下新同學，外市轉來的，將與我們一起度過高中的最後一年，讓我們掌聲歡迎一下。」
辛蔓抬頭瞧了眼男生，意外發現，這人跟自己的漫畫男主，長得有點像？
她多打量了幾眼，嘴巴飛速嚼動，轉身把棍子空投進不遠處的垃圾簍里。
坐她后座的男生熟稔調笑：「你怎麼學我們這一套？」
「誰跟你們說這個動作只有男生能做了？」辛蔓吐舌轉身，繼續觀察新來的男同學。
陳班讓他自我介紹。
男同學拿了只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顧丞」兩個字，聲音很低，帶著清潤的音質，磁性悅耳：「我是顧丞。」
四個字，沒了。
陳班顯然也沒料到，還在等他下一句話，直到聽到台下鼓掌，才意識到他的自我介紹確確實實只有四個字。
辛蔓的位置在靠近後門處的倒數第二排，旁邊本來有個女同桌，但因為種種原因，已經將近一周沒來學校了。
陳班環視一遍教室，目光定在辛蔓旁邊空的位置上，指了指：「你先坐那個位置吧。」
講台上的男生順著陳班手指的方位看過去，同桌是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額前的劉海乖巧的從中間分開，彎曲著貼近兩頰，稚嫩白皙的臉蛋一側小小突起一塊，似乎在含著什麼東西。
那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看，卻不像來時路上遇到的那些女生一樣，沒有艷羨和欣喜，更多的是一種探究。
他道了句謝，背著書包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彎腰的一瞬間，聞到了清新的桃子味。
他猜測──
隔壁女生嘴裡正含著一顆桃子味的糖。
上課鈴聲響，第一節課陳班沒準備講課，她合上書，雙手撐在講台上，開始開學必備的那一套話術，把高三這一學年的重要程度反覆講無數次。
辛蔓百無聊賴，撐著側臉，臉頰肉堆在手心，餘光掃過新同桌，男生坐得板正，骨節分明的那隻手握著黑筆，正在解一道數學題。
她算不上手控，只是看著這隻手，不自覺就屏住了呼吸。
辛蔓只是靜默地看著他解題。
講台上的聲音逐漸遠去，淡化成嗡嗡聲細碎作響，到最後聲音都消匿，只有筆尖在試卷上滑動的沙沙聲。
這一看就是十幾分鐘。
顧丞很難不注意這道灼熱且熾烈的視線，他解完最後一道題，筆尖頓住，偏頭半寸。
入眼是一張白皙透亮的臉蛋、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鼻樑堅挺得能滑滑梯，而那一張軟唇，抹了唇膏，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愣了一瞬，很快移開視線，收起試卷的同時，終於同這個不知道要相處多久的同桌搭了話：
「你看二十分鐘了，是有什麼題不會嗎？」
他猜測，盯著他解題看這麼久，大概率是有不會的知識點，但不好意思問他怎麼解。
只是女孩的答覆跟他的想法相差十萬八千里。
辛蔓直言：「我只是覺得你的手很好看。」
手指似乎被灼了一下。
被無形的熱浪。
顧丞擺在桌面上的手一下有些侷促，把數學試卷收起，又掏出來物理試卷。
落下的筆卻始終無法繼續。
他終是作罷，閉上眼深呼吸，凝聲道：「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辛蔓理直氣壯：「沒有。」
「高三的話，沒有布置作業也應該會自主複習吧。」
「我不怎麼複習，大部分的題我都不太會，看著那些數字、公式什麼的我就頭疼。」
「……」
於是，顧丞落了筆，雙手徑直插入兜，藏得乾淨，叫人看不見一點。
男生後仰靠坐在椅背上，分出半分心思給講台上還在喋喋不休的陳班。
辛蔓了無興致，收回視線，從筆兜里挑挑揀揀，拎起一根鉛筆，把書本翻過一頁，在角落標碼位置，開始新人物的起型。
鉛筆的沙沙聲更有實質。
顧丞微微偏頭，因身子靠後些，能看到女孩圓潤的後腦勺，頭髮捆成很厚一把，往下垂墜，落在桌面上。
視線往上，她鉛筆下的人物漸漸有了形狀。
這畫的，不就是剛剛做題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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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生活節奏加快了許多，辛蔓作為美術生，繁忙程度更比文化生。
她家裡條件一般，算不上中等，能送她學畫畫，也是家裡人東拼西湊為了讓她考上一個好大學而湊出來的錢。
辛蔓繪畫水平超常，老師時常誇讚她是人才，於是給了她家裡人拒絕她同同校藝術生一起遠赴外省培訓的想法。
「反正蔓蔓畫畫優秀，現在繼續在學校上文化課，下了課之後再練習畫畫，時間不知道比別人多多少，肯定能考出更好的成績。」辛承業如此說道。
辦公室里沒什麼人，辛承業坐在陳班和美術老師對面，辯駁了一輪又一輪。
辛蔓站在一旁，開始發呆。
陳班桌上的試卷，似乎是他們昨晚剛考完的練習卷，上面壓著一張便利貼，寫著總分超過一百的同學的名字。
位列前茅的，是她那個帥氣的同桌。
美術老師苦口婆心：「辛蔓爸爸，辛蔓的畫畫水平我們也都知道，如果能去外省培訓，本省的美術狀元就非辛蔓莫屬了。」
陳班附和：「再加上辛蔓成績也有個一般，尤其是雙語突出，相當有優勢的呀！」
辛承業死活不肯鬆口：「既然如此，那她在學校也能很好的學，更何況左老師你也在學校裡面教其他學生，順帶著也教一教我們家辛蔓。」
「……」
一來一回拉扯不知道多少回，直到門口響起敲門聲，打斷這段快要吵起來的交談。
顧丞站在門口，手背反扣敲擊門板：「老師，我來拿批改好的數學試卷。」
距離上課還有不到一分鐘，是陳班的數學課。
她讓人進來，指了指桌面上那一沓試卷，「上面的便利貼貼在講台上，試卷幫我發下去。 」
「好。」
顧丞身形頎長，長腿邁開，不過幾步就走到辛蔓身邊，從她身後擦過，彎腰端起試卷，同老師說了一句話，便離開了辦公室。
對話被迫中斷，陳班和左老師固然沒辦法，最終不歡而散，辛蔓走之前難得可貴地插了一句自己的想法──
「培訓什麼的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左老師你在學校依舊可以教我，其他的課程我也可以上網學。」辛蔓莞爾一笑，看似軟綿綿的眸子裡藏著一股狠勁，「不去省外培訓我也可以拿到藝考省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