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雨下的又大了
一道閃電划過天際,猶如一條銀龍在夜色中遊走。
廊柱間,
雕龍畫鳳的影子在耀眼的光芒中中顯得愈加深邃。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震得宮殿微微顫動,如同天地共鳴。
隨即,大雨傾盆而下。
宮殿巍峨,琉璃瓦在雨水的沖刷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宏偉的殿宇在暴雨中若隱若現,仿佛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水汽之中。
慈寧宮坐落在後宮西南角,殿閣樓亭,一應俱全,還有一條蜿蜒石徑直通御花園、上林苑,宮殿軒峻不失纖麗,
殿中,樑柱幃幔四及,玉階清冷明亮,光可鑑人。
繞過一架屏風,向著裡間而行,二人顛住,
軒窗下擺放著幾個鵠形宮燈,西南牆壁立著一個紫檔木書架,書架旁的一個青色大瓷瓮中放著一幅幅畫軸,書架之前的紅木書案,放著筆墨,硯等物,
而就書案左近,擺放著一固三足獸頭熏籠,其內煙氣裊裊而升,
因是靠著窗扉,宮燈高台,點亮油燈,光照耀四方,倒不顯昏暗,如覺得光線太強,也能拉上幃幔,或是以屏風遮掩,
書案之後,盧太后滿臉笑意,手上竟然拿著一封信,上面竟然寫到,前太子周永孝,已經掌控林山郡城,擁兵二十餘萬,
「好好,果真是有信了,密信上所寫,孝兒擁兵二十餘萬,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有些兵馬,不過是蘇家以往的京南殘兵,無非也就是幾萬兵馬,如何會有這麼多。」
盧太后也不是老眼昏花,在宮裡一輩子,雖然不知兵事,但是養兵就需要錢糧,這麼多兵馬,就算是藩王當中,最富的鄭王,都不見得有那個實力,
陰暗處,傳來周太監蒼老的聲音,
「主子慧眼,太子本沒有那麼多兵馬,可是誰讓京南布政使於仕元,是太子的老師呢,林山郡城十萬府軍,加上新招的青壯,用林山郡府庫,朝廷的兵甲錢糧整頓起來,區區二十萬兵馬,不過是九牛一毛,暗衛來報,太子爺,已經聯合太平教的副教主楚以岳,還有白蓮教教主白水月,一同起兵,圍剿朝廷兵馬,想來就快了。」
盧太后聽罷,默默放下手中密信,靠近油燈處引燃,不一會,就燒成了灰燼,
「于少保,那老匹夫竟然還真的敢豁出去了,也算是哀家沒有看錯人,只不過太平教,白蓮教那些賊人,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就怕孝兒吃虧了。」
慈母一般神情流露,如若讓外人瞧見,必定詫異,自從前太子不知所蹤,盧太后就沒了笑容,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就算是露出笑容,也不過是強顏歡笑,
如今的神情,難得一見,
「主子放心,于少保身邊,有不少奴才的人,據查驗,太子爺麾下,有不少能人異士,此番合作,太子爺聽從于少保的建議,拿足好處,協助兩教人馬,重創朝廷大軍以後,大部兵馬南下,占領西嶺郡,以為根基,據老奴所知,西嶺郡城,應該被太子爺占領過了,」
停了一下,復又說道;
「同樣如此的還有他們兩教人馬,東嶺郡,和瓊山郡,好似了無音訊,」
「啊哈哈,真有意思,看來,白蓮教也好,太平教也罷,都學精明了,這麼說來,京南就是個亂墳崗了,」
盧太后眼中寒芒一閃,京南一地,雖然百姓人口不少,但經過大旱,蝗災,兵亂,幾番過去,死的死,逃的逃,留不下什麼人了,滿地骸骨,不是亂墳崗還是什麼。
「主子說的沒錯,太平教,和白蓮教過境,宛如蝗蟲一般,寸草不留,他們哪一個是善男信女,如今大批流民,沿河各郡,都把人送往關外還好一些,要是和以往一般留下,總歸是個禍患。」
周太監依舊躲在暗處,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這些事,也才是昨日才知道的,得到的消息時間剛剛好,就算是這些,朝廷依然是不知情,王子騰的命,就看大不大了,
一時間的沉默,
讓殿內,顯得有些陰森,
盧太后起身,擺了擺手,
「既然都準備好了,等結果就成,還有于少保的家人,想方設法,先把人送出京城,安排在哀家的皇莊裡藏著,看看南邊怎麼說,其餘的官員,看樣子選一些,也送出去,萬事小心。」
說完,就回內殿休息去了,
「是,主子,老奴領旨,」
周太監低沉的回應,轉瞬間,屏風處,一陣清風吹動,就沒了人影。
只有後宮的陰冷,依舊籠罩在慈寧宮外。
京城的雨夜,依舊是狂風暴雨,時不時的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留在夜空中,瞬時宛如白晝,
京城長公主的府邸,
後院主屋內,
明亮的火光,照耀許久未有人居住的閣樓,里外間,都有伺候的侍女和丫鬟進進出出,
內堂裡屋,
只見印有江山風月圖的屏風,後面一處高台,四下里掛著青紗帘子,裡面放著一個圓形的浴桶,水汽蒸籠,花瓣灑落於內。
忽然,一個曼妙的身影,從內里破水而出,水嫩的肌膚宛若晶瑩剔透的玉石一般,黝黑的秀髮,散落在水中,好一副美人出浴的畫面,只是雲霧繚繞,又有輕紗阻擋,並未看得清楚。
外面,
劉月小心的在青紗帘子外侯著,不知什麼時候,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紙條,拿在手裡,悄悄的問了一聲,
「殿下,您可好些了沒有?」
今個傍晚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冷風濕雨,殿下回到府上,就覺得身體不適,劉月趕緊拿了藥箱,給殿下把了脈,應該是受了風寒,所以,才在府上,泡了熱水浴,
「嗯,果真是好些了,京城可不比北山,有一點風吹雨打,竟然會感到濕冷,好久沒回京城,有些不習慣。」
如今的長公主周香雪,早就從北山的行宮,偷偷潛入京城,回了公主府,里外打掃了一番,四下里逛園子時候,外面的天,說變就變,頃刻間,風雨交加,受了風雨之寒,
這才有了留宿沐浴之舉,想來恩科結束後,北山行宮那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了,就是不知,妹妹永誠公主,何時來到,還有她的駙馬賀義生,雖說是軟弱,但畢竟是個男人,要是永誠浪蕩不堪,尋了男人,那駙馬如何能忍,
早年間見此人雖然乖巧,豈是內里剛強,極能隱忍,雖說長得俊俏,也算才華橫溢,就因為如此,自己才不願意,
未想到,
永誠那時候出手了,倒也成全他們,現如今,可不比以前,京城是非多,俊俏男子也多,萬一瞧花了眼,鬧出了事,其餘人可瞧好了。
想到此,嘴角微微翹起,問道;
「京城現如今可有動靜?」
劉月欠下身,恭敬地回道;
「回主子,倒是有不少事,衛尚宮給奴婢傳來密信,其中有一條,還是牽扯靖南侯府的事?」
「哦,京南侯府的事,能有什麼事?」
長公主妙眉一挑,有些呢喃問道,京南的蘇家,也沒剩多少人了,靖南侯府的勢力,除了一部分不知所蹤之外,剩餘的人馬,全部在她手裡,難不成是剛開始,失蹤的那些人,比如蘇府的大總管,蘇清和,也只有他,能有能力把人帶走,至於去了哪裡,了無音訊,
劉月小心的把紙條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接著回道;
「主子,倒不是京南的那些事,咱們的人手撤出來以後,只有些暗探留在那,說是布政使於大人,行蹤詭秘,城內府軍的調動也是不合章法,不知其何意,京城這裡,衛姐姐說,恩科開考時候,有一位自稱是蘇家族人的學子蘇文良,跪地三拜九叩進的考場,被巡考官阻攔,要不是洛雲侯放行,恐怕就被攆出來了。」
她倒也是奇怪,怎麼忽然就冒出一個什麼靖南侯的親族,要知道,京南靖南侯府獲罪之後,幾乎無人逃出,要不是長公主動作快,保下了部分的人,蘇家全族,幾乎早就成了刀下亡魂,現在倒是蹦出一個蘇文良,怪哉。
只有長公主眯著眼,腦海中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幾乎不可瞧見,在朦朧間,睜著眼細細看去,忽然,蘇元奎的身影,一下就變為洛雲侯的模樣,身子一酥,就沒了力氣,臉色羞紅,這算是思春了,
至於劉月所言的蘇家親族,笑話,當年的事,是自己親手布置的,能救出來活著的,沒有幾人,此人的行事,不過是小人行徑,要是真有能耐,當時候,為何不站出來,偏偏恩科的時候又出來,沽名釣譽,心懷叵測,也不知是誰的人,出手試探,想來皇兄還是蒙在鼓裡,倒是有意思了,
洛雲侯作為主考官,也不知什麼章程,
「蘇文良,名字尚可,本宮卻是不喜,他說是侯府親族的人,就是侯府親族的人了,可去查了沒有?」
「回殿下,查了,此人參與恩科的身份,祖籍確是京南林山郡人氏,但後面寫的可不是,能來京城參考,因為有著江南白鹿書院學子身份,現居住金陵城月落坊,可不是在京南,家中有妾室兩人,還有母親尚在,有布莊一座,酒肆一家,城外莊子兩座。」
劉月接到信之後,就迅速安排公主府的人手,開始追查蘇文良的來歷,就連從何處而來,也查的一清二楚,此人雖說沒有什麼太大的才華,倒是一位經商的好手,短短十餘年間,竟然攢下不少家業,只是不知,剛開始的時候,起家的銀子哪裡來的,難道就像他所言,是駙馬蘇元奎所贈送。
「嗯,倒是有些手段,有道世人皆說江南之人富碩,卻沒人說,江南之人行商,冠絕天下,既然能有這樣的手段,也算是個能人,可惜,分宗之後,就不算親族了,想來此人起家的時候,用的還是蘇府的銀錢,看來,蘇家大總管蘇清和,並不是無緣無故的消失的,就是不知給誰效力。」
長公主悠悠嘆息了一口氣,窗外的雨,愈下愈大,交織著閃電雷聲,聽著聲音煩躁,
「進來,給本宮更衣,回去休息。」
「是,主子,」
匆匆回了話,打斷了還在思索的劉月,急忙邁著步子,走到裡間的屋子,拿了輕柔的錦布,抬腳上了玉石台階,給殿下擦拭身子,隨即,把袍服給殿下披上,遮住了曼妙的身姿,
長公主鬆了口氣,裹了裹身上的袍服,帶著劉月回了東屋,上了炕,
劉月隨之身後,給殿下蓋了被,順帶給主子倒了碗熱茶,暖暖身子,
「殿下,稍稍喝一點熱茶,暖暖身子,奴婢讓後廚,給主子熬了人參蓮子羹,還需要點時間,」
頓了一下,
又回想殿下剛剛所問,蘇家大總管蘇清和,在抄家的時候,帶兵阻攔,隨後兵敗,帶著殘兵裹挾不少人,遁入深山不見了蹤跡,事後,殿下還悄悄派人尋找,不過一無所獲,看來是故意為之,
「殿下不必擔心,早年間,靖南侯府的勢力,早就被主子收入囊中,就算蘇清和還活著,也不是主子的對手,」
「瞧你說的,什麼對手不對手,本宮已經完成誓言,不欠蘇家的了,他活著也好,死了也罷,只要不擋著本宮的路,隨著他了,要是真的不知死活,本宮也毫不手軟,想來能招攬他的,必定是當年的人,」
長公主忽然腦中一個人影閃爍,猛地坐起身子,再想到京南種種詭異的事,此人的面貌呼之欲出,就是她的好大哥,前太子周永孝,
京南布政使於仕元可是太子少保,也是大哥的啟蒙恩師,當年,自己就猜測,以大哥的謹慎,怎會不留後路,只是駙馬蘇元奎的慘死,牽動心神,東宮太子到底如何,整個宮裡,除了太上皇,恐怕無人知曉了,就算知道,以父皇的狠辣,恐怕知道的那些人,應該死的差不多了。
「主子,奴婢倒是未能想起何人,蘇清和一向清高,不會寄人籬下的,」
劉月走過來,又給殿下添了茶水,回想一番,除了主子,靖南侯府的人,還能投靠誰呢,想不出來,搖了搖頭回道。
周香雪展顏一笑,絕美的面容不施粉黛,依舊是絕色,劉月說的倒是不錯,要不是剛剛猛地驚醒,自己怕是也要悶在葫蘆里,這樣說來,佐證大哥還活著的事,機率更大,
「劉月,給衛淑雲傳話,派精幹人士去林山郡,盯著京南布政使於仕元,看看那個老傢伙,他和誰接觸,並且瞧瞧,林山郡可有什麼異常的人物,不要打草驚蛇,另外,注意朝廷大軍王子騰的動向,本宮猜測,朝廷的兵馬,就算到了京南,應該存不了幾日了。」
「是,殿下,」
劉月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主子如何會那麼肯定,朝廷大軍會敗,那些兵丁,據探子傳來的消息,可不比京營士兵差,王子騰也是知兵的人,怎麼會輕易被擊敗?
「此事極為重要,務必要衛淑雲派遣精幹之人過去,本宮猜測,京南變局不遠了,那時候,陛下不得不啟用洛雲侯,只是,朝廷要是失了先手,全靠洛雲侯此人,來挽回敗局,畢竟各地藩王,都瞧著呢。」
說著說著,身子感覺懶洋洋的,有些睏乏,
而外間屋子,有侍女傳來話音,
「尚宮,殿下的人參蓮子粥已經熬好了,奴婢給端來了。」
「嗯,送進來吧!」
「是,尚宮。」
話音一落,一水的宮裝侍女,低著頭,排著隊走了進來,手上提著食盒,來到了屏風處,劉月見此,招了招手,幾人小心的走了過來,把食盒放在桌上,
「行了,先下去吧。」
「是,尚宮!」
侍女丫鬟屈身應聲,緩緩退下。
人一走,劉月起身,把食盒打開,一盤盤糕點被端了出來,還有人參蓮子湯,小心盛了一碗,慢慢給殿下端過去,
「主子,喝點湯補補身子,奴婢可是把洛雲侯送給殿下的老山參,給切了幾根參須放在裡面,還用了咱們北山種的紅棗,一塊用文火熬製的,來,嘗嘗!」
然後,用勺子攪動了一下,一股清香的蓮子的味道,飄了出來,讓人食慾大開,
「你啊,那老山參都是救命用的,你這就給燉了,」
周香雪坐直身子,隱約感覺腹中有些飢餓,接過瓷碗,輕輕抿了一口,立刻感覺精神一震,果然,是上好的東西,拿起勺子,幾口就吃完了,
「殿下,您可不要擔心,就算是吃完了,這不是還有侯府嗎,關內缺這稀罕玩意,可是關外,老山參遍地都是。」
周香雪把碗遞過去,捏了一個糕點送入口中,恢復了不少力氣,感慨道,
「你啊,就算關外不缺,那也不是遍地都是,物以稀為貴,要不然,誰還在意這個了,對了,除了這些事,京城還有什麼不尋常的呢?」
劉月接過瓷碗,又給殿下盛了一碗,回復道,
「主子,還真有,咱們剛進府的時候,瞧見有一隊宮裡的人,去了寧榮街,奴婢派人去瞧了瞧,人是進了榮國府!」
「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