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江南書院風頭
寧榮街,
來往的人群匆匆而過,
忽然,東頭街口傳來一陣喧鬧聲,
原來前些日子,從江南而來的三書院子弟,大多數住在此處,只因為上一次在江南比斗,出了意外,以至於半途而廢,這一次來京城,定要奪得天下第一,原因就是此次乃是長公主所籌辦的,還有永誠公主府的同樣會來,天下青年才俊盡皆在此,只要在詩會上奪得名次,必將在關內名聲大噪。
所以,各書院子弟來的人可不少,算得上是人多勢眾,也不知各書院的山長是何意,這一次而來,也沒再遮掩,反而是大張旗鼓,招搖過市,更是引得京城的百姓和學子,議論紛紛,包括那些世家,鄉紳,豪商子弟,紛紛感了興趣。
在醉仙樓,眾人用過膳之後,
幾位書院的首席,接了消息,燕春樓外面已經張燈結彩,安排的井井有條,並且已經放出風聲,晌午過後,就開始比斗詩會,再晚些時候,才是花魁選舉,並且為了增加詩會的彩頭,前三者,可有重賞的,具體如何,還不知而定,
所以,酒樓內,
江南白鹿書院的首席藍信文,還有依庸書院的首席莊孝義,以及岳林書院的首席許仁濤,三人聚首在一起,就想了一個法子,也不知誰先提出,要熱鬧一番,於是,三人就勞煩掌柜的,給請了花鼓隊,並且租聘了十幾輛馬車,還有六頂大紅轎子,並且讓三大書院換了一籮筐的銅錢,分發下去,就是要大張旗鼓的在酒樓,風風光光的走到燕春樓,幾位山長並不過問此事,
遂,一上午的時間就備齊了,
「藍兄,莊兄,外面的隊伍都到了,車馬齊備,咱們是現在動身,還是等一會,弟剛剛派了人過去查探一番,燕春樓門戶大開,綾羅綢緞都掛了出來,不少鄉紳豪商,已經開始入內了,還有不少京城的學子,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倒是京城三大書院的人,還沒有動靜。」
所謂的沒動靜,就是人還沒去,畢竟京城是人家主場,早晚都一樣,離得近,熟門熟路,並且京城以青蓮書院為首,首蓆子弟乃是西王宮家世子宮懷玉,還有雲山書院的首席弟子,乃是南王郎家世子郎林,傲氣的很,只有雲山書院的首席趙學倫,乃是今歲鄉試甲榜名列,洛雲侯的門生,都是風光的緊啊。
「仁濤,還是你想的周到,都說酒香也怕巷子深,不管如何,氣勢不能輸,我等江南學子,文風正盛,詩詞歌賦力壓群雄,我們三人作為三大書院首席,這臉面,可是不能丟的,為兄聽說,長公主和永城公主要來,就是不知這次詩會,如何比?」
「還能怎麼比,既然是詩會,那就是比詩詞了,咱們幾人,早些時候準備的,定要記牢,這一次,雖說都是有備而來,想要在那分個高下,還要看如何比,萬一是臨場做詩,那就穩了。」
藍信文自信的擺擺手,歷來詩會,都是提前準備的詩詞,到時候,能用上則用,不能用上的則是作為參考,臨陣發揮,畢竟是急智,做出的詩怕是不能上乘。
「既如此,藍兄,許兄弟,事不遲疑,咱們先行一步。」
「好。」
三人對視一眼,點頭同意,畢竟先下手為強!
而屋內,
三位山長各自圍坐在桌子前品茶,為首的乃是青蓮書院連玉明,一身白衣,頭上插個簪子,一手摸著鬍鬚,一手執白子下棋,好一副閒雲野鶴的樣子,對面的則是依庸書院山長司元則,執黑子,仿佛閒庭信步一般對陣,
另一位岳林書院的山長程亞夫,則是坐在側面圍觀,看著棋盤內的白子已經全面圍殺黑子,占領中間之地,沒想到,黑子一步自裁,反而一盤皆活,端是上品對弈,滿臉笑意,開口道;
「不愧是棋逢對手,這一步下的精妙,起死回生,你們聽到沒,外面的弟子,可是想了許多辦法啊。」
「啊哈哈,哪裡是什麼別開生面,不過是無奈之舉,江南文風雖盛,可不在京城,如之奈何,盧閣老身子骨大不如以前,所以,該出來造勢,還需要造勢的,但我們需要裝聾作啞,外面由他們去鬧。」
司元則苦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黑子,這一局,已然處於劣勢,只有連玉明微微一笑;
「你們都是徒增煩惱,該如何,還是如何,朝堂文官之爭,豈能是我們能參與的,還不如按部就班,把書院管理好,這些事,由著後輩之人去闖,我們這些老傢伙,只能做個陪襯,長公主可是明說了,六位山長,算是做個評審,就是不知第七人,乃是何人?」
連玉明不管這些,朝堂紛爭,也不過是文臣自己內鬥,如今勛貴有崛起之勢,壓制他們才是緊要的,不過這些,歸閣老們所想,他們這些人,不過說說而已。
「老師,都已經安排好,請三位老師登轎。」
正說著話,
屋子外面,有弟子傳話,仨人對望一眼,回了一句,
「好,!」
隨後,
酒樓內的書院子弟,還有三位山長,紛紛下了酒樓,上了轎子和馬車,
請來戲班子的隊伍已經準備好,在酒樓面前,點了炮竹,而後敲鑼打鼓,就開始往燕春樓而去,並且身後跟隨的馬車,紛紛掀開帘子,往外拋灑著銅錢,更是吸引大批百姓追隨,熱鬧非凡,
尤其是穿過寧榮街的時候,百姓眾多,本是去吃流水宴的人,也紛紛加入其中,院內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所有百姓盲從,紛紛出去瞧個熱鬧,
這樣,也讓張瑾瑜一行人,覺得有些納悶,外面的動靜可不小。
張瑾瑜撇撇嘴,吩咐一聲,
「寧邊,去瞧瞧外面什麼事?」
「是,侯爺。」
寧邊點頭答應,起身快步閃了出去,
一桌子人,
王熙鳳有些忐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心想去稟告老太君,可是也沒機會,心底也有些奇怪,皇上和娘娘來此何意,但見桌子上吃剩下的那些,不由得有些擔心,如此簡陋的飯食,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還不知如何責備自己,
想了想,輕聲道;
「娘娘,此地有風,飯菜有些簡陋,不如去後堂暫且休息,民婦回去給老太君傳個話,」
抿抿嘴,也不知自己說的可有分寸,
江皇后微微一笑,看著眼前的可人兒,模樣俊俏不說,確實在一般女子中光彩奪目,就是可惜,這個性子,不適合在天家裡面,傳聞洛雲侯的生母也是王姓女子,張家那位老將軍,好像也沒有妾室,王家女善妒之名,傳言不虛,想到陛下子嗣單薄,三位皇兒又無其他兄弟姐妹,這可不行,所以心底暗下決心,王家女算是斷了進入宮裡的念頭,
「不必如此,飯菜雖然簡陋,但也是榮國府一片心意,本宮這麼些年,還真沒再吃過這些,嘗嘗味也新鮮,今個出來的事,萬不可往外傳出去,不過可以給老太君帶個話,元春在宮裡,跟了本宮那麼些年,許些照顧,本宮自然會照顧的。」
話也算挑明了,喜得王熙鳳面容一紅,又要跪下謝恩,可是,想起身邊嬤嬤所言,忍著辛苦,坐在凳子上,微微行了禮,
「謝皇上,和娘娘天恩,民婦必把話帶到,」
這個時候,
寧邊就從外面走了回來,到了侯爺身邊,小聲說道;
「侯爺,燕春樓詩會提前了,並且江南三大書院的人,正敲鑼打鼓的往燕春樓而去,說什麼天下文風江南起,詩文盛會江南歸,一路上敲鑼打鼓,撒著銅錢,百姓盲從跟在後面。」
寧邊的話雖然說著小聲,但是幾人離得近,別說皇上,就連王熙鳳都聽得清楚,
張瑾瑜瞪大眼睛,都說江南讀書人文雅,這種招搖過市的事,是真是假,但是外面街上傳來的鑼鼓喧囂聲,那麼刺耳,必然不是假的,
武皇冷哼一聲,
「哼,真有意思,天下文風江南起,詩文盛會江南歸,難不成,大武的文風只能看江南的嗎。」
語氣不善,這些年江南文風鼎盛,本是好事,但是江南學子文風有些異樣,去歲的學鬧就是江南那些士子帶頭的,鬧得沸沸揚揚,朝廷顏面掃地不說,還殺了幾個文臣頂罪。
「黃老爺息怒,區區一群書院子弟,胡言亂語而已,什麼江南文風,依照小子來看,就是自吹自擂,雖說江南那些人,能力有,但是嘴上吹捧的功夫,天下無人能比,這才有了名聲。」
張瑾瑜說的不過癮,把吃完的面碗翻個個頭,碗口朝下蓋上,來個底朝天,又道;
「會吹噓,知道人多了,名聲就大,京城各地學子,不比他們差,但都像一群悶葫蘆,猶如這個碗,被翻過來扣上,誰能知曉,今日長公主之所以提早詩會,就是給眾人準備的時間,想要博得頭籌,寫出好文章,需要時間就多,另外,六位書院山長,作為評審,具體如何安排,那小子就不知道了,」
張瑾瑜對於這些,還真是不屑一顧,就是兩幫人,或者說南北書院比斗,人參與多了,廣為告知,就有了名聲,但是對於那些士子來說,可是露臉的好機會,所以但凡有個門路,都要混個請柬進去,
外頭,燕春樓的普通請柬,都已經炒到十兩銀子一張了,還供不應求,洛雲侯這番解釋,也讓武皇有些釋懷,忽然想到,洛雲侯詩詞雙絕,到時候,好與不好,一觀便知。
心中有了計較,
「既如此,趕早不如趕巧,跟著他們,咱們去瞧瞧,玉卿,你覺得呢?」
「老爺說話,自然是好的,路過侯府的時候,把可卿喊出來,我們娘倆坐在一起還有個伴。」
江皇后也不想待在此處,看向王熙鳳,用手拍了拍鳳丫頭的玉手,一行人趕緊起身,護在周圍,這就走出府邸,
王熙鳳有些不知所措,還想送送,卻被張瑾瑜攔著,
「鳳姐,勿要跟隨,今日之事,只可告訴老太君,」
交代完,
就帶著人出了府邸,上了馬車,追著前面的隊伍,緩緩駛去,張瑾瑜則是吩咐寧邊,先回侯府通知夫人,備好馬車等著,
榮國府大院,
洛雲侯一行人走後,
王熙鳳只覺得腿腳一軟,差點倒下,身後的平兒眼疾手快,趕緊上前一步,把奶奶攙扶著,
遠處的來旺一行人見此,趕緊招呼人跑了過來,
「奶奶,您沒事吧。」
此時王熙鳳心中驚駭還沒緩過勁來,看見有人朝著剛剛娘娘所坐的桌子坐下,趕緊呵斥道;
「快,讓那些人滾一邊去,把剛剛那個桌子,還有桌上的一切,連同凳子,都原封不動的搬回榮慶堂中,記著,一點都不能壞,」
「呃,是,奶奶,」
來旺不明所以,這一張破舊的桌子,還有凳子,不是從外面街口酒肆租來的,能有什麼好,但是來旺聽話,
瞧見二奶奶急了,哪裡敢怠慢,立刻招呼身後的小廝,見其還傻愣愣站在那,立刻罵道;
「都瞎了眼啊,沒聽見奶奶吩咐,把這張桌子,還有凳子,全給拿了,對了,還有這些碟子,碗筷,一個都不能少,搬到榮慶堂老太太那。」
「是,來管事。」
圍著一群小廝,嚇得低了頭,都伸手去搬凳子,端盤子,還有的人,把那未吃完的一罈子肉,也給抱了起來,就這樣,一群人怪異的就把一張桌子,給抬走了,
來旺察覺奶奶還有些驚魂未定,小心出聲問道;
「奶奶,東西都搬走了,是不是剛剛侯爺說了什麼,奴才見奶奶有些。」
來旺就是想提醒一下,奶奶有些失態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平兒狠狠瞪了一眼,
「怎麼那麼多廢話,奶奶的事,你也想過問不成,讓錢管事,把此地照看好,你先去跟著那些人,務必看好東西。」
一直溫順的平兒,竟然罕見的語氣有些嚴厲,來旺被吼得有些詫異,可是見到平兒和二奶奶的樣子,不像是故意消遣自己等人,那這些東西,有啥異樣的,不就是破碗破碟子,外帶幾個老舊桌椅,想不明白,就不想,打個欠,這就起頭先去了,
「是,奶奶,奴才這就去盯著他們。」
起身一走,只剩下平兒和王熙鳳二人,鳳姐穩了穩心神,看向身後,已經沒了侯爺他們的身影,
「平兒,走,去老太太那裡,剛剛的事,萬不可說出去。」
「是,奶奶,奴婢知道。」
此時的平兒,神情有些恍惚,剛剛那位溫潤俊美的公子,竟然是皇后娘娘裝扮的,自己竟然也跟著奶奶見了一遭,還是在這種地方,為何天家人不去內院,
眼見此處人多眼雜,又不好多留,扶著奶奶,就從小路回了。
而榮慶堂內,
賈府的女眷皆在此處,尤夫人,還有大嫂子李紈,都來此陪著,二人小心翼翼,坐在下首的位子,旁人也不覺得意外,對面,合著林黛玉還有薛寶釵以及三春丫頭都在那,說著悄悄話,賈寶玉也是一身大紅色的裝扮,坐在二太太身邊,只有大太太邢夫人,一臉的不情願,悶著頭在那吃著零嘴,
老太太身邊,竟然坐的是薛姨媽,滿面春風,好話陪著;
「老太太真是大喜,這算是一步登天了,昨夜的時候,聽到喜慶的事,我也是激動了一晚沒睡好,我那姐姐,一直憂心此事,做妹妹的,沒什麼本事,幫不上什麼忙,如今是苦盡甘來,沾了老太太的福氣,那是得償所願了,」
薛姨媽昨夜聽到此事,還真的是一夜未睡,本以為自己的閨女尋了好去處,誰知,姐姐的大丫頭,這是一步登天了,封妃不說,封的還是貴妃,宮裡面,還能有幾個貴妃,榮國府越發的富貴了,
原本還想搬回去住的,這個念頭剛起,就拋在腦後,皇親國戚的府邸,不得沾沾喜氣。
「都瞧瞧,還是姨太太說話中聽,昨夜的事,老婆子還跟著在夢中一樣,半宿都沒睡,想著那丫頭,多少年了,總算是熬出頭,老二家的,交代你辦的事,可去了?」
老太太神采奕奕,說話的聲音都底氣十足,尤其是看著寶玉個頭又高了,有宮裡的姐姐照拂,以後的路,走的必定順暢,還有昨夜交代的事,落實了沒有,
「回老太太,您說的事,昨夜就交代齊了,就是怎麼送,還沒安排好,著急的時候,讓賴大先去宮裡給夏總管去個信,想送一些東西,奉上兩千兩銀子,上午的時候,剛回了話,說是可以送,晌午的時候,有小太監,在崇文門接著,現在剛剛安排人準備包裹送進去,想來也應該到了。」
二太太臉面上,難得有笑容,自從賈珠走後,每日裡吃齋念佛,笑容就少了許多,如今元春的事,她比誰都上心,銀票還有書信,都是她盯著寶玉讓寫的,包裹也是她親自收拾的,想來元春接到包裹的時候,就能明白,
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
辦了就好,宮裡面,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