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咔！」
「情緒不對，重來！」
「咔！」
「不應該是從肢體語言上表現『忙而不亂』！你是退休特工，你幹了這行幾十年！這些動作早就成為了你的本能！」
「接電話這裡，我需要的是微表情，一閃而逝的微表情！」
「閨女遭遇危險讓你感到緊迫，這是作為父親而言，但特工的職業經驗又迅速鎮壓了條件反射。關於這個變化過程，我必須要從鏡頭中捕捉到！」
從景恬到陳龍。
身份不同，過程雷同。
一聲又一聲「咔」迴蕩在片場裡，令以潘耀明為首的香江員工們目瞪口呆。
這可是大哥啊！
大哥從好萊塢回來後，啥時候受過這委屈？
即便是當初的大師兄洪晶寶也要對其保持足夠的尊重，而在片場中，更是只有大哥對別人「指手畫腳」的份兒，包括導演在內。就從來沒有被「為難」說教過，好似一個新人一般！
這是第幾次「咔」了？記不清了，估計得有個七八次了。
壞了，他該不會是要效仿王佳衛，然後折磨大哥吧？
思及此處，潘耀明莫名生出驚恐神色，作為了解陳龍脾氣的熟人，仿佛看到了接下來片場內將要發生的風暴。
見狀，李屏斌咧嘴一笑。
「李老師，您笑什麼？」
「呵呵，我笑你多慮了。」
「您知道我在想什麼？」
「廢話，這不明擺著嗎？」李屏斌揚了揚眉毛，「放心吧，佳輝說過，傑誠和王佳衛是不一樣的。即便過程類似，但本質不同的啦。」
「至於這段戲的拍攝進度被卡住，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傑誠對事不對人，用江文的話來說就是：公平，公平，還是踏馬的公平！」
「陳龍也許一時適應不了，甚至會因此生出些許惱火，但等他想通了，會理解的。」
頓了頓，
「他也肯定會想通，並且很快。不止是因為陳龍已經是知天命的歲數，脾氣不同以往。更因為這部戲對他而言，非常的重要！」
李屏斌說的沒錯。
如果換成十年前的陳龍，別說是吵架了，吵著吵著上演全武行都有可能。
但今時不同往日，陳龍在短暫的惱火後，竟未生出不滿，反而是溢於言表的尷尬。
沒辦法，景恬正瞪著倆大眼珠子在一旁瞅著呢！
尤其當清澈的目光中散發出「原來大哥和我一樣」的坦誠表露，陳龍頗有點無所適從。
啊這
「質疑許婧蕾，理解許婧蕾，成為許婧蕾！哎~人類的本質總是相通的啦！」
李屏斌咂咂嘴，做出深刻總結。
「許婧蕾？李老師，這裡邊兒又有許婧蕾什麼事兒？」潘耀明疑惑的問道。
「你可以把許婧蕾替換成景恬啦！」
「景恬？恬恬不是表現的挺好的嗎？大哥也沒質疑她啊，大哥一直誇她呢！」
「呵呵！你們對傑誠不了解。雖然我不是很理解景恬剛才為什麼能突然演的那麼好，但有一點是沒錯的。」李屏斌自信的抬起頭，「傑誠看景恬的眼神我只見過一次，上一次是柳伊菲！」
「好啦，不跟你講啦。你接著看下去，看久了你就會理解我說的話了。」
言罷，不再開口。
老神在在的看起了戲，淡定從容的模樣兒讓潘耀明敬佩不已。不愧是業內名聲赫赫的前輩，這氣場，果然非同凡響！
……
「傑誠，你再詳細跟我講一遍戲吧！」
陳龍實在是受不了景恬的眼神了，陳龍只想快點兒結束掉這段拍攝。
換成其他人，早就將香江版的「你瞅啥」砸過去了，可偏偏是景恬！
這丫頭乖巧可愛懂禮貌，真誠單純惹人愛。別的不提，人家的路叔叔還贊助了一大筆開銷呢。譬如乘坐包機，譬如升級酒店的差價，再譬如跟隨劇組一起抵達的專業廚師團隊。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陳龍壓根兒就提不起開口的底氣。
「大哥，關於這段劇情，劇本定稿後的第一時間，我就發給您了，中間也沒有過改動。」
「我想，您應該比我更熟悉它！花費的時間精力也更多。您跟景恬不一樣，並不需要我詳細講戲。」
甄傑誠搖搖頭，
「我只提兩點！」
「第一，面無表情本身就是表情的一種。」
比如梁朝瑋和楊羊，同樣是繃著臉，呈現出的感官完全不同，誰是面癱一目了然。
「第二，平淡的語氣亦能攜帶著豐富的情緒。」
在語調基本不變的前提下，於不同的音節進行停頓與拉長，通過節奏調整來表達出層次分明的情緒變化。
比如《人民的名義》中，高育良與侯亮平。前者有很多大段兒的「平淡」台詞，卻將身處高位的深沉氣質刻畫的無比鮮活，同時也將需要表達的情緒，需要隱喻的機鋒均內斂其中。後者呢？遇到類似的台詞，跟機械式的念白沒啥區別！
「懂了！」陳龍點點頭。
多年的從業經歷積累了豐富的文戲經驗，加上陳龍有意的打磨與提高，簡單一琢磨，迅速理解了甄傑誠的意思。
「再給我點兒時間，我調整下！」
「好的，大哥。」
「那個.傑誠，我可能還要多『咔』幾次，甚至更多，才能找准感覺。」陳龍說著，朝景恬的方向努努嘴，「那個.景恬那丫頭一直在看著呢。」
望著陳龍欲言又止的表情，甄傑誠樂了，
「要不，『保一條』？」
「啊對對對！」陳龍小雞啄米般連續點頭，「『保一條』好！傑誠，你有心了，謝謝昂！」
「嗨，不用謝，都小事兒！」甄傑誠擺擺手，「大哥，您調整去吧，調整好了跟我說一聲。」
望著陳龍離去的背影，咂咂嘴，
「嘖嘖嘖！景恬沒跟柳伊菲劃等號，龍哥反而活成捷侖的模樣。」
「踏馬的，可真夠魔幻的！」
一段接電話的戲，磨了整整兩天才終於讓陳龍精準抓住感覺，演繹出令甄傑誠滿意的鏡頭。
望著一群老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李屏斌只覺得無趣。
切，好萊塢也有很多土包子啦，沒見過世面。
才兩天而已，算三小？
這要是把江文叫來，給傑誠增加點兒動力。
或者再刺激點兒，把王佳衛也喊來，三人湊個鬥地主。
那拍起來才叫好玩兒！
不像現在，片場只有傑誠一個人大呼小叫，一點兒也不熱鬧。
想著，李屏斌磕起了從國內帶過來的瓜子兒，分外懷念數月前與梁佳輝一起品嘗美食的愉悅時光。
「老李！」耳畔響起甄傑誠的喊聲。
靠北！李老師都不叫了，你可真踏馬的。
「哎~來了！」
心裡嘀咕著，嘴上答應著，身體很誠實。
李屏斌連忙收起瓜子兒，朝監視器的方向小跑而去。
見李屏斌到位，三位攝影師齊聚，甄傑誠開始吩咐起接下來的拍攝注意事項。
「按照我之前說的，在男主和人販子的首次交手場景中，我會使用快速剪輯和晃動鏡頭來表現打鬥的速度感。」
「特寫鏡頭要精準捕捉到男主的冷酷表情，以及每一次精準的打擊！從而增強動作戲的緊張感和視覺衝擊力。」
「至於追逐戲，」
甄傑誠抬起頭，
「可以嘗試使用橫向快速運動過前景造成速度線的手法，但快速切換中，必須保持好我設定的動態構圖！當然，打鬥戲也一樣。」
「否則，重來！」
「有問題嗎？」
「沒問題！」李屏斌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就這？
無非是辛苦一點兒，繁瑣一點兒，認真一點兒，精準一點兒而已！
早習慣了！
對此，稍顯猶豫的潘耀明見前輩回答的如此乾脆，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咬咬牙，
「沒問題！」
見狀，新線邀請的攝影師Adam Greenberg在聽完翻譯後，傻眼了。
從業這麼久，就沒見過好萊塢的商業動作片這麼講究的。
這不是爆米花電影嗎？也不是藝術片啊！
還有，華夏的攝影師都這麼牛嗶的嗎？掌機技術及手法都這麼精準且高深的嗎？
為什麼可以答應的如此乾脆？
不行，他倆都這樣了，我要是提出反對意見不就顯的我能力不足嗎？
於是，也咬咬牙：
「No problem！」
「OK！那就辛苦三位了！」甄傑誠喜笑顏開。
一把拉住正準備溜回去嗑瓜子兒的李屏斌，待其他二人走後，甄傑誠豎起大拇指，
「老李，配合的好啊！」
「啊？配合？什麼配合？」
「行啦，他倆都走了，旁邊兒也沒外人，你還裝個啥？」甄傑誠咧著嘴，「咱倆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使了個眼神兒，你立馬就懂了！」
「眼神兒？等等，你不會指的是剛剛的眨眼吧？」
「不然呢？」
「淦！我以為你昨晚想婦女想的睡不著覺，導致今天犯困呢。」
「屮！你沒看懂我眼神兒？」
「看懂個屁！」李屏斌擺擺手，「還有你說的什麼狗屁配合，我啥也不知道！」
「這麼說吧，老子純粹就是被你禍害慣了！能不能做到先放一邊兒，先應著再說。」
「如果到時候拍不好，那就一遍一遍重來唄，反正又不是從我工資里扣膠捲錢。」
甄傑誠：(￣∠￣)
陳龍的受難之旅並沒有因此結束，他仍舊得繼續承受著熱衷於現場觀摩學習的景恬那無處不在的目光。
文戲方面，精準抓住的感覺還沒有定型，仍舊需要熟悉磨合。
而武戲，不再是熟悉的家具城，也非攜有喜劇效果的花里胡哨。
「咔」.不！是「保一條」的聲音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愈發頻繁。
不止是陳龍的出錯，包括其他演員，以及群演的動作及站位在內。
連帶著攝影師拍攝的畫面問題。
在「咔」與「保一條」此起彼伏中，片場好似化作膠捲的處理中心。
如果一直持續下去，等片子殺青，恐怕燒掉的膠捲足夠江文拉屎圍繞地球一圈。拉一次，夾斷多次，夾一次刮一次，否則根本刮不完！
新線方派來的製片人憋不住了，朝甄傑誠提出異議。
但沒用，合同上寫的清清楚楚，導演說了算！
新線的製片人又去找中影派來的製片人商量。
但沒用，中影的老大是甄傑誠的學長。
至於香江的製片人，從頭到尾話都沒說。
沒辦法，陳龍都把「傑誠說了算」掛在口頭了，他能怎麼辦？
最後，路錚又從景恬那兒聽到消息，於國內打來電話。
「恬恬是個新人，沒有經驗，調整也比較慢，會浪費很多膠捲。為表誠意，星光燦爛願意為恬恬準備一筆學費。如果超過膠捲預算，就拿學費填補空缺！」
就此，片場再無聲音了。
只有甄傑誠提著大喇叭到處走動的身影！
「踏馬的！」普通話。
「頂你個肺！」粵語。
「王德發！」英文。
見人說人話，見洋鬼子說鬼話！
沒有人是機器人，當耐心被一點一點消磨，甄傑誠的暴躁也隨之增長。
好在法蘭西與京城時間只有六個小時的時差，不影響和程好打電話。
有了程好每天輕聲細語的安撫，甄傑誠才得以控制住情緒。
「姐，我知道發脾氣不好。」
「但你不知道，有些人就踏馬欠罵！」
「你要是不給他上強度，他立馬就敢鬆懈給你看。」
「最近好不容易磨合出狀態了，如果不抓緊拍攝，一旦放鬆下來，後邊兒說不定又得重新磨合，重新找感覺。到時候我就真踏馬成王佳衛了，一部戲能拖死好幾個投資商！」
「呸！別亂說話，什麼踏馬的，王導可是你拿金棕櫚的伯樂呢！」電話那頭，程好啐了一口。
「對了傑誠，我打算年前把消息告知給叔叔阿姨。」
「二老不是不想回老家過年嗎？乾脆來清島好了，正好過完年後要不了多久我就該生了。」
「可以，你說了算！」甄傑誠點點頭。
「還有，你之前讓我關注的那個做無人機的團隊，他們最近在資金方面存在短缺問題了。」
這麼快？甄傑誠一愣。
大疆歷史上餵一一次找投資，不應該是今年的年底嗎？
最後還是創始人王滔所在家族的世交——陸迪慷慨解囊，投了9萬刀樂助力大疆渡過難關。
等等，現在距離年底也就倆月了，算上王滔找他人尋求投資的時間，應該差不多。
「姐！那就出手！」
「按照我之前計劃好的。」
「一方面，投資占股，但不干涉發展。」
「一方面，咱們公司將給予宣傳資源，包括且不限於公司簽約藝人的代言，以及我電影裡需要使用無人機時的特寫鏡頭！」
「另外，你告知該團隊，等我拍完《颶風營救》回國，我想跟他們團隊見上一面。」
頓了頓，
「聊一聊有關奧運的事兒！」
「但這不是干涉發展，更不是空談奉獻。如果操作好了，對他們的無人機研發以及未來投放市場，將有非常大的益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