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原本也就是覺著有事耽擱了,沒能如約去找顧公子,心裡稍稍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眼下剛好碰見了正好,還省得她回頭還得好說歹說地解釋為什麼沒去。
可顧長安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直接就把秦灼給整懵了。
這場景怎麼就那麼像,家中正妻逮著了逛青樓的風流夫君……
照這麼個趨勢下去,下一刻,公子爺就該罵她負心薄倖,寡廉少恥之類的了。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搶在顧長安發作之前,一手攬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將其拉到陰暗處,小聲道:「顧公子,你小聲些,別跟潑婦捉姦似的。」
顧長安氣呼呼瞪著她,嘴還被捂著,只能含糊不清地說:「你才潑婦!這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潑的潑婦了!」
秦灼聞言,頗有些無奈。
她知道在公子爺生氣的時候絕對不能跟他打嘴仗,只能順毛擼,便放緩了語調,同他道:「我潑我最潑行了吧?你答應我別喊,我就放手,嗯?」
顧長安沒好氣地點了點頭。
秦灼說到做到,當即就鬆了手,笑問道:「你不是說在清輝橋上見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本公子在清輝橋上等得賞燈人都快散盡了!」顧長安這會兒一看見她笑就想抬手抽她。
其實也是真的巧。
清輝橋就在立這不遠的地方,顧公子在橋上等人久等不至,只有錦繡衣莊的夥計來報信說跟著姑娘出門之後就跟丟了,他就想著去秦灼甩開夥計的地方看看,抄近路走的南街花柳巷。
結果沒走幾步,迎面就碰見秦灼從南風館裡出來。
這南風館是什麼地方?
有錢人玩弄男子的銷金窟,那些作風不正的女子消火的好去處。
但龍陽之好,和女子嫖男到底不是什麼光彩事,但凡是有點臉面的都不會這麼明目張胆地出入這種場所。
這個秦灼倒好,這麼大搖大擺地就出來了,看著也不像是第一次幹這種沒經驗,反倒像是做慣了這種事,已經全然不怕別人看見了。
顧長安這樣想著,又見秦灼衣襟凌亂,雲袖外翻,系在腰間的絲帶也歪歪扭扭的。
顧公子一張俊臉頓時黑成了鍋底,他一把將秦灼衣襟給拽好了,怒聲問道:「你在南風館幹什麼了?身上沾了誰的味道?難聞死了!衣裳還亂成這樣!」搞得像是剛從哪個姦夫床上爬下來的!
他這一下動作有些大,秦灼被拽的差點沒站穩,一頭撞在顧長安肩膀上撞得暈頭轉向。
她心道:我把二皇子打暈了賣南風館這事,能告訴顧公子麼?
他知道了,會不會嚇得拔腿就跑?
晚上還能睡得著麼?
秦灼心裡想的挺多,但嘴上一個字都沒說。
顧長安便以為她是心虛,握住了她的手腕,就拖著往南風館裡去,「那本公子親自去問,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貨色勾的你放了本公子的鴿子,來這裡廝混?!」
「沒!沒廝混!」秦灼見狀都驚呆了,連忙拉著公子爺往另一邊去,「我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個人販子想拐我,我就順手把人打暈了賣南風館,既解恨,又得了五百兩銀子,其他什麼事情都沒幹。」
她解釋起來語速極快,「身上沾了味道,許是打暈他扛到這裡來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的,衣裳是打架的時候打亂的……」
秦灼越說越小聲,畢竟三天兩頭打架揍人這種說起來也不怎麼光彩。
她把事講的十分簡單,直接略去了那人的身份,和被踹下河的那幾個暗衛。
「人販子?拐你?」顧長安聞言,稍稍冷靜下來了一些。
他把秦灼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頗有些不相信地問:「哪個不長眼的人販子,放著滿大街的姑娘小孩不拐,偏偏挑中了你這個一腳就能把人踹飛的拐?」
秦灼聞言,頓時:「……」
她也不知道蕭順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啊?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本公子,說話!」顧長安心想:本公子又不是晏傾,你兩平日裡不說話、全用眼神會意,本公子才不慣你這臭毛病!
「我哪知道啊?」秦灼無奈道:「這天底下哪有被拐的一定知道拐人的在想什麼的道理?」
顧長安一時無言:「……」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強人所難了哈。
但秦灼是誰?
她同那些隨隨便便就被人拐走賣了的能一樣麼?
這廝剛才說什麼來著,她把人販子打暈了賣南風館裡頭去了!
還得了五百兩銀子。
顧公子想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能賣五百兩銀子的話,來拐你的那個人販子長得還不錯?」
秦灼想了想蕭順的長相,點頭道:「還行。」
「你定然又在誆本公子!」顧長安一聽,臉色就不好看了,「若是那張臉就長得值五百兩銀子,他幹什麼不好,何必做拐人去賣這樣的缺德事?」
他說著,甩開秦灼的手就要往南風館裡走,「不行,本公子今兒一定地進去看看,這裡頭究竟有什麼貓膩!」
秦灼一手揉著眉心,一手拽住了顧公子的後領,直接拎著就走。
說那麼多,都白說了。
還不如上手。
「秦灼!」顧長安猝不及防被拎了起來,氣得差點當場炸開,「你是做什麼?快放下本公子!」
秦灼並不理會,只問他:「清輝橋往哪邊走來著?」
顧長安都被她氣懵了,「去什麼清輝橋?你放開本公子!不然……」
「不然怎樣?你要打我麼?」秦灼把他放下來,還十分體貼地撫平了他的衣領,溫聲道:「你又打不過我,別鬧了啊,乖。」
跟哄三歲小孩似的。
偏偏顧公子好似很吃這一套,滿肚子的氣都沒法發作,唯有一張俊臉微微漲紅,也不知是被氣紅的,還是被她當小孩似的這麼哄,給臊紅的。
秦灼見不他不囔囔了,便負手於背後,穿過滿街花燈,不緊不慢地往前走,「明月當頭,攜友同游,正是人間好時候。」
她身處燈火盈盈之中,笑道:「晚是晚了些,但咱倆好歹碰面了不是?這個時候去清輝橋上賞月,也不遲啊,此夜良宵未盡,仍舊是好風好景好月……」
顧長安被她弄得沒了脾氣,只悶聲道:「讀的書多了不起啊?動不動就念詩給誰聽?」
秦灼回頭看他,笑意盈眸地說:「給你聽啊。」
顧公子聞言,忽然覺著多讀些書也挺好。
動不動就念幾句也不討厭。
就是他肚子裡沒墨水接不上,怪不好意思。
顧長安忽然覺得有些臉熱,便不說話了,從袖中取出摺扇來,打開了慢慢搖著給自己扇風。
秦灼見他忽然安靜下來,還有些奇怪,「怎麼扇起風來了?我覺得夜裡挺涼的,你還覺著熱麼?」
「熱!」顧長安不想同她解釋,只說了一個字便別過頭去假裝看風景。
秦灼白問了一回,無聊地抖開了雲袖又收回來,吹了吹覆面的輕紗。
轉過巷尾,再穿過一條街,便是清輝橋。
這會兒已經有些晚了,遊人散去了大半,只時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提著花燈從街上走過。
秦灼與顧長安走在月光下,不怎麼說話,卻頗為安逸。
就這麼走著的時候,忽然有輛馬車自燈火輝煌處而來,堪堪停在了他們邊上。
「顧公子,留步。」謝無爭喊了顧長安一聲,隨即掀簾而出,下了馬車。
他今夜發束白玉冠,身穿淡藍色蛟龍袍,袍上繡雲著浪,看起來高雅清貴,又不失平日裡的溫潤清和。
秦灼第一次看見他穿的這麼貴氣,想來是剛從宮裡出來,連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
不過,這樣的無爭真是好看。
好看地她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冒昧叨擾,我想問一下,阿灼沒同你在一處,可是回長寧侯府了?還有,這位是?」謝無爭也很難忽視顧長安邊上的這個姑娘,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開口問,卻在對上她視線的一瞬間,認了出來,「阿灼?」
他表現的太過驚訝。
原本熟人就算帶個面紗也不該認不出來,但秦灼今夜的衣著打扮都和平時太不一樣了,往常只要隨意大方就好的姑娘,忽然穿的跟個高門貴府嬌養出來的絕色美人,著實讓人很難把兩個完全不同的樣子聯繫在一個人身上。
秦灼也覺得這麼打扮不習慣,抬手摸了摸鬢角,「顧公子嫌我平日裡太糙了,今夜出獄之後,非要讓人給我收拾個姑娘樣出來,就成了這副樣子……」
她說著,忍不住笑了笑,「沒認出來吧?我自己都差點沒認出來,這也太好看了點。」
顧長安聞言,忍不住開口道:「秦灼,你能不能要點臉?」
有這麼當著別人的面夸自己的麼?
秦灼挑眉,剛要說話,便聽跟前的謝無爭溫聲道:「是好看。」
他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便低頭看著地上的月光,「阿灼平日裡就很好看,今夜這般打扮尤其好看。」
「你聽聽人家是怎麼說話的。」秦灼抬手拍了一下顧公子的肩膀,「學著點吧顧公子,這樣你才能早日娶到媳婦。」
顧長安立馬就拍掉了她的手,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
秦灼也不同他鬧,眸色清亮地看著謝無爭問道:「你都出宮了,應是中秋宴已經散場,晏傾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