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須臾,葛秋蘅暈倒,被施明暉抱回穠華苑的消息,便傳遍前院後宅。
李氏登時臉色大變,恨恨瞪了眼鄭氏,招呼也不打一聲,扶著丫鬟們,急急地奔向女兒的院子。
她真是後悔,怎能把女兒交給施家人,施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那鄭氏果然不安好心,還想上半年就將蘅娘娶回去,做她的春秋大夢!
來稟告的丫鬟一面隨她奔跑,一面氣喘吁吁詳述之前的情形。
她們只看到姑娘和施明暉起了爭執,具體說了什麼,卻是一字未聞,但施明暉動手動腳,姑娘最後不知是惱得,還是嚇得,突然就暈倒了。
李氏到時,施窈等人也到了,雙方在院門口撞見。
原來施窈她們說是送施凌雲去外院,但到底外院全是男人,又有年齡不等的男僕,因此只送了施凌雲一程,便迴轉來,四處在葛家的院子裡瞎逛。
突聞葛秋蘅暈倒,四人便急急忙忙回來察看是怎麼個情狀。
李氏已知龔璇推了她女兒一把,將她女兒推給施明暉,又帶走施家其他女眷,因此惡狠狠瞪了龔璇一眼,這才搶在前頭邁進門檻。
龔璇心慌意亂,生怕弄砸了親事,惹出鄭氏的不滿。
四人進來,便打眼看見施明暉立在門外的廊下,李氏上前,他正要行禮,啪的一個耳光甩過來。
施明暉懵了,彎腰作揖的姿勢僵硬在那兒。
李氏橫眉怒目,咬牙切齒道:「施明暉,你好樣的!施家好教養!」
說罷,甩手入內,吩咐,「關門!莫叫野狗闖進來,衝撞了姑娘!」
丫鬟們沖施明暉抱歉一笑,依言放下帘子,關上門。
施明暉面無表情,直起身,抬手撫了撫被打的臉,緩緩勾起一邊唇角,眼神晦暗如淵。
施窈落後一步,讓三個嫂嫂的身形遮住自己,卻是悄悄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疾步來到廊下,龔璇忙問:「八弟,發生了何事?葛四妹妹如何就暈倒了?」
施明暉沒法解釋,只閉緊嘴巴不吭聲,目光垂落,虛虛地盯著廊下長椅上立著的一個雪人上。
那雪人只有巴掌大小,脖子裡套了一串紅瑪瑙手串。
想必是葛秋蘅親手堆的這個小雪人,旁的丫鬟堆,哪裡肯捨得這串瑪瑙。
施窈從三嫂的後腦勺這裡朝外偏一偏頭,瞥到施明暉那漸漸浮腫的左臉,忙躲回來,捂嘴偷笑。
不錯,不錯。
雖然她失去了一個朋友,但是施明暉失去了一個老婆啊!
瞧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或許他還失去了愛情!
顯而易見,葛秋蘅並不打算與施明暉再續前緣。
這把又賭贏了。
施窈暗哼,在逃殺人犯不配得到愛情,更不配娶妻。
在場高興的,除了她之外,要數樂安寧了。
因此,鄭氏匆匆趕來,看到樂安寧那張幸災樂禍忍不住笑的臉,啪的,就給樂安寧一個大耳刮子。
施窈眼底殘餘的一絲竊笑,瞬間消失。
那麼巧,李氏從房內出來使人去燉參湯來,正撞見這一幕,她呵呵冷笑:「施家好家風!退親!我們要退親!」
樂安寧羞憤欲死,嗚咽一聲,捂著臉,掉頭跑出去。
鄭氏尷尬,忙扯了施明暉道:「明暉,快向你伯母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麼個回事。」
李氏痛恨至極,也嫌惡至極,指著院門口冷冷道:「我不聽你狡辯!待秋蘅甦醒,她自會告訴我發生了何事。
一個外男,怎好意思站在女兒家的院子裡?懂不懂規矩?還不快滾!是要我拿了掃帚趕你嗎?滾出去!這門親事我是一定要退的!」
施明暉瞧了眼廂房的方向,目光沉沉,衝著李氏施了一禮,正要走,就見鄭氏軟軟地朝後倒。
「母親!」施明暉忙扶住鄭氏。
鄭氏天旋地轉,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這兩日她能下榻,是靠著小兒子要娶媳婦的這股喜氣撐起來的,實際上身體仍是虛的,今日要給小兒子做臉,才強撐來寧遠侯府。
此時,李氏一口一個滾,一口一個退親,又見她從未加過一指的兒子臉上浮腫,那股喜氣一股腦泄了,便再也撐不住,本就沒痊癒的身子又添一重心病,這可不就暈了嗎?
因鄭氏暈倒,施明暉匆匆帶她回國公府看郎中,施窈、陶籽怡、龔璇三人哪裡敢留下,生怕下一個耳光就扇到自己臉上來。
便說了句「待四妹妹醒了,我們再來請罪」的話,忙不迭都溜了。
施窈見兩個嫂嫂只顧逃跑,忘了使人去通知施家的男人們,便也當做不知,悶頭趕路,留下施家男人們應對葛家的怒火。
李氏起先有些心慌,後又想,鄭氏定是裝暈的,來應對她女兒的暈倒,好生的奸詐狡猾!
這惡毒的老虔婆,咒她不得好死!
在旁人家說打兒媳婦就打兒媳婦,那大巴掌直朝兒媳婦臉上招呼,這樣厲害的婆婆,她家蘅娘可應付不來。
不管施家是否與那四皇子密謀篡位,施家這門親,她是不會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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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今日還有客,施窈一行人回來時,無論施家人還是客人,都十分意外——沒吃晌飯就回來,什麼情況?
難道與寧遠侯府發生了不愉快的事?
外人不知兩家定親,施家人卻是門兒清。
太夫人憂心忡忡,尋了空才得問施窈:「為何未過晌午就回來?你大伯母呢?」
施窈將自己看到的表面情況一一細說。
太夫人頹然朝後靠進椅子裡,嘆道:「匆匆定下親事時,我便覺著不妥。果然。你大伯母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自施明暉與葛秋蘅匆匆在大過年的定親,施家腦子靈光的主子都看明白了——
主意是鄭氏出的,目的之一,便是早早娶回葛秋蘅,與大兒媳婦傅南君、二兒媳婦樂安寧打擂台。
目的之二,施明武打妻的醜聞早晚會爆出去,鄭氏怕葛家這門好親事跑了,趕在醜聞傳得人盡皆知之前,先定下葛秋蘅。
施窈默默想,她就說,鄭氏要樂極生悲,這不,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一病,不知又要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