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流

2024-08-08 20:28:53 作者: 思歸北鴻
  第12章 暗流

  張芸兒坐在芷蘭居的上首正座,順手端起手邊的一碗熱茶。她輕輕晃了晃,只見茶湯色濃味重,雖是青白的成色但沾著了碗邊卻又立即消退。

  張芸兒兩道細眉微蹙,嘟囔了句:「這才幾天兒沒開張,茶就不咬盞了。」她美睫一抬,問身旁的一個傍身老媽子:「是哪位茶博士點的?」

  老媽子頗有些不安,連忙賠笑說:「是服侍咱家多年的劉先生。」

  「傳下話去,扣他半個月的茶湯錢。」張芸兒將茶碗緩緩放下,說:「越是老人就越該知道,莫家能有今日乃是因為大郎無一日不謹慎,無一日不勤勉。若是稍有懈怠,只怕茗樓的名聲就要壞了。」

  老媽子答了聲「是」,便轉身向外走了去。正在她跨過門檻要出去的當兒,綠玉火急火燎地奔了進來。

  「二奶奶!二姑娘!」她跑進了中廳,也只得佝僂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莫雲湘也一挑帘子,從臥房中走了出來。她不禁和張芸兒對視了一眼,然後迎步上去問綠玉:「怎麼樣?」

  綠玉也算機警,微微側目用餘光瞥了眼早已走遠了的老媽子,這才說:「二奶奶、二姑娘,小的可探聽到了。大姑娘許是得了健忘病,以前的事兒統統不記得了。」

  「啊?」莫雲湘十分吃驚,叫道:「怎麼會?她真的什麼都忘了?」

  綠玉連連點頭:「是呀。她竟然懷疑是環兒推她下水的。這……不是失心瘋了嗎?」

  張芸兒和莫雲湘對視一眼,也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麼說來,她並不知道推她入湖的究竟是誰了?」莫雲湘忙問。

  「是呀二姑娘。」綠玉頗為得意地一笑,說:「昨天她說得那樣言辭鑿鑿,小的還真以為她瞭然於胸呢,原來也都是在唬人。」

  張芸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坐下,側頭又對莫雲湘說:「湘兒,荷露的落水真箇與你無關?」

  「娘!」莫雲湘面頰登時發紅,急著說:「都到現在了,您怎麼還不信我。我是恨她,但又哪來的虎膽敢去做這殺人害命的勾當!」

  綠玉瞅了瞅二人,忙搭腔道:「二奶奶,上元節人多擁擠,誰又知道她是怎麼落得水。反正與咱家姑娘無關,那就萬事大吉了。」

  莫雲湘心中仍是忿忿難平。她一跺腳,說了句:「早知你們都懷疑我,當時還真不如下個黑手,把她推到金明池裡去。」

  她這話出口,綠玉驚得急忙捂嘴,連連後退;張芸兒更是雙目瞪圓。她忽地從椅子上坐起,「啪」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莫雲湘的臉上,直打得她幾個踉蹌,險些摔倒。

  「二姑娘!」綠玉忙迎上去將她扶住,又轉頭對張芸兒說:「二奶奶,咱家姑娘蒙冤委屈,說得都是氣話,您可千萬別當真呀?」

  張芸兒面紅耳赤,怒道:「氣話?上次就是因為一句氣話叫環兒那賤婢逮住了把柄,像瘋狗一樣的咬你。你還不知收斂?」

  她越說越氣,抬起手來指著莫雲湘警告:「我可告訴你,我張芸兒雖然時刻都想當莫家的主母,但是傷天害理的事絕不能做!你記住了沒有!」

  莫雲湘捂著自己火辣辣地半邊臉頰,眼中噙淚卻也不敢哭出聲來。她只默默地點了兩下頭,小聲道:「是,娘親的話不敢不聽。」

  張芸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綠玉望了望這對母女,便笑著向張芸兒迎了上去,說:「小的說句冒昧的話。大姑娘她死而復生,卻又失了憶。這對咱們來說最好不過。」

  張芸兒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問:「何以見得?」

  綠玉見她頗有興致,受了鼓勵,便微微一笑,大膽賣弄了起來:「二奶奶您想,大姑娘可是大郎的掌上珠、心頭肉。她生母去得早,大郎本就心有愧疚。若她真箇死了,等大郎回來只怕沒咱們好果子吃。」話到此處,她微微一頓,露了笑容:「可如今她活過來了,這場禍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張芸兒連連點頭,接著她的話茬說:「這些年來,茗樓的生意也都是由大郎和荷露一同料理。若她真箇是失憶了。那……」

  她抬起頭來與綠玉四目相對,主僕二人不禁會心一笑。

  莫雲湘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一瞬間就把臉頰的疼痛拋到了腦後。她幾步迎上來,說:「娘!您大可趁此機會奪下掌管茗樓的大權。到那時,上位當主母還不是順理成章?」


  張芸兒思索了一會兒,始終沒有回答,只是伸手端起了茶碗輕呷了一口,笑著說:「這茶味道香濃,沒想到涼些喝才更有味道。」

  三人都嗤嗤地笑了起來。

  此時,獵風陣陣,壓抑的烏雲漸漸籠罩,竟然響起了隆隆的悶雷。

  三奶奶李仙娥正站在宜蘭居的窗口仰望黑雲,訥訥地出著神。站在她身後的便是莫雲溪和她的貼身女使丹珠。

  一陣風拂面而來,吹拂著李仙娥的面龐。她微微閉眼,感受著這冷風的吹拂,幾縷髮絲迎風飄揚,漸顯散亂。

  莫雲溪拿著一件狐狸皮的圍脖迎上來,輕輕地搭在了自己母親那雪白的脖頸上。

  李仙娥回眸將女兒一望,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娘,起風了。」莫雲溪說:「咱把窗關了吧。」

  李仙娥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了開去。丹珠急忙快步上去將懸窗關了。

  她一邊踱步一邊問丹珠:「你確信荷露沒有發覺你?」

  丹珠弄好懸窗,轉身答道:「是。大姑娘沒有發覺小的。」

  跟在母親身後的莫雲溪展顏一笑,說:「如此說來,大女兄真的得了健忘病,以前的事完全不記得了。」

  李仙娥卻是冷冷一笑,說:「錦衣夜行,欲擒故縱。」她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對緊跟著自己的莫雲溪說:「難道你不覺得荷露是在做戲給我們看嗎?」

  「這……」莫雲溪一臉茫然,不禁側目和丹珠對視了一眼,似乎是在向她徵詢。

  丹珠還未回答,李仙娥就又補充道:「荷露自幼習武,耳聰目明。哼哼!丹珠的身影腳步,她會一點也沒察覺?」

  「許是大姑娘她甦醒未久,神智還有些含混,因而未曾發覺小的。」丹珠試著辯解。

  李仙娥含笑搖了搖頭,踱步到了椅子前從容落座,說:「若你並無誇大虛浮之詞,那荷露的表現未免過於反常。」

  她頓了一頓,望著身前的二人,繼續說:「荷露性子剛毅沉穩,即使是神智未復,也斷無因阻攔環兒自盡而自己從榻上摔下來的道理。她這麼做,只怕是做給屋外人看的。」

  莫雲溪邊思索邊點頭,道:「如此說來,大女兄的心機還真是深沉。唉,真是可惜,本來都死的透透地,這怎麼說活就活過來了呀!」

  李仙娥丹鳳眼一翻,說:「她不死才是好消息。她若死了,上位的也必是張芸兒。她是二奶奶,又有一子傍身,母憑子貴,理所當然。咱們?哼!誰又在乎咱們的榮辱。」

  莫雲溪皺起了纖眉,快步走過來坐在了李仙娥的旁邊,又輕輕攥住了她的手,半似哀求地說:「娘!無論如何請您想個巧法兒,女兒……女兒也想讓人叫一聲莫家嫡女呀!」

  李仙娥將她的手甩開,冷冷地說:「難道我不想讓你做莫家的嫡女嗎?只是事不由人,荷露和張芸兒那一房始終壓咱們一頭,這些年若不是為娘的巧妙周旋,只怕咱娘倆還在芷蘭居里給人當老媽子和女使呢。」

  「那……」莫雲溪一時語塞,不知這話該怎麼接下去,只有低頭不語了。

  李仙娥望著女兒那張俏麗可人的臉龐,也不禁起了憐惜之情。她淡淡地一笑,說:「你放心,為娘的總會想辦法讓咱們翻身。」

  莫雲溪眼睛一亮,又興奮了起來:「娘!您可是有什麼籌劃?」

  「哼!她莫雲瀟不是韜光養晦、裝瘋賣傻嗎?」李仙娥笑道:「但她也別忘了,自己可還掌著茗樓的財權。若大郎回來發現她是個痴傻的,即使再是心偏也不能不有所考慮。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張芸兒一房垂涎茗樓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了。到那時,莫雲瀟必定要露出真面目來。而張芸兒也必是要將她痴傻失憶的症候做實。咱們大可左右逢源,然後火中取栗。」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過女兒的柔滑的嫩手,輕輕在艷紅的掌心上一拍。莫雲溪身子為之一顫,帶著艷羨的語氣說:「娘!您真是女諸葛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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