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謝臨珩一進殿,就讓墨九將太醫院院首帶了過來。
太醫恭恭敬敬地行大禮,等候他問話。
謝臨珩負身而立,目光落在外面潑墨濃黑的夜色中。
嗓音冷冽,摻雜冰霜。
「寧舒身體到底如何?」
太醫不敢隱瞞,如實道:
「公主殿下身體並無大礙,沒有著涼的現象,但,公主近來過於憂思,心脾兩虛確是真的。」
謝臨珩擰眉:「過於憂思?」
太醫點頭,「是的。公主殿下的體質本就偏弱,若是長此以往耗神脾虛,必憂思成疾。」
「好好用藥幫公主調理身體。」
「是!」
謝臨珩側身,「退下吧。」
—
虞聽晚身體沒病,她自己心裡清楚。
晚上這副藥,被謝臨珩當場盯著,她沒辦法不喝。
但接下來那幾天的苦藥汁,她可沒打算再喝。
然而偏偏天不遂人願。
每次到喝藥的時間,謝臨珩總能那麼不湊巧的來她的陽淮殿。
那雙黑眸若有似無地盯著她,她想倒掉都難。
最後只能在他的注視下,被迫將那些苦到極致的湯藥喝下去。
如此兩天過去,虞聽晚不得不開始總結謝臨珩這兩天每次過來的時間。
得出結論後,這天中午,藥剛一熬好,她就立刻接過藥碗,走向窗旁的花盆,將藥倒進去。
碗身傾斜,藥汁剛到碗口邊緣。
正要往花盆中倒。
卻在這時,門口一道聲音冷不丁傳來。
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歲歡匆忙跪安的聲音。
「寧舒。」
虞聽晚手腕一抖。
碗中的藥撒了小半。
她看了眼灑在花盆土壤上的黑色湯汁,索性心一橫,手腕傾覆,借著身體的阻擋,將剩下的大半全倒了進去。
做完,才無辜又驚訝地轉過身。
看向臉色發黑的謝臨珩。
「皇兄來了?今日這麼早?」
謝臨珩凝了她兩秒。
才偏眸看向她旁邊的那個花盆。
「皇妹在做什麼?」
虞聽晚示意了下手中的藥碗。
回的毫不心虛。
「喝藥啊,剛喝完。」
謝臨珩:「……」
他一步步走過去,最後停在她身旁。
近距離看著土壤上還沒幹透的藥汁。
「是皇妹喝,還是——」他指著那花盆,「你殿中的花根喝。」
虞聽晚唇角一抿。
下意識地想說是她喝,可當觸及到謝臨珩看似含笑實則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時,她硬生生咽下了已經涌到舌尖的話。
後面的歲歡看著這一幕,不禁為她們家公主背到逆天的運氣嗟嘆。
倒個藥,都能被太子殿下撞見。
關鍵是,她家主子還特意提前了將近一刻鐘,就為了避開太子殿下過來的時間,
這怎麼,又被撞見了?
虞聽晚百口莫辯。
將還留著餘溫的碗放在一旁,破罐子破摔般直接挑明:
「我身體早好了,不需要再喝這種東西了——」
尾音還未落,就見墨九端著另一份藥走了過來。
「公主殿下,您心脾偏虛,長此以往,怕積出大的症狀,還是將這幾天的湯藥按時喝完比較好。」
謝臨珩掃了眼新端來的湯藥。
抬了抬手,示意端過來。
墨九雙手遞過去。
謝臨珩接過,親自遞到虞聽晚面前,
看著眼前不自覺地皺眉,滿眼排斥的姑娘,他放輕聲音,哄道:
「再喝這一次,明天就不喝了。」
虞聽晚眉梢緊緊蹙著,沒接。
謝臨珩不禁低嘆,對她保證:「真的,這是最後一次。」
虞聽晚慢騰騰接過去。
等她喝完,歲歡立刻上前,將蜜餞遞過來。
緩了緩那股苦味,虞聽晚又咬了顆蜜餞,眉心折起的弧度才散去些。
謝臨珩今天沒拉著她下棋。
等她喝完藥,便打算離去。
走之前,他叮囑:
「年關將近,接下來宮中事情會比較多,下棋的事,就先告一段落。」
「這段時間,寧舒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找墨九他們。」
虞聽晚眸色隱晦地亮了一剎。
這麼看來,這段時間下棋還債的日子,就算過去了?
虞聽晚頓時心下一松。
—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正如謝臨珩所說,他沒來過陽淮殿。
也沒有喊她去東宮。
十多天的時間,除了偶爾陛下召見,在承華殿偶然碰個面,其餘時候,她再也沒見過謝臨珩。
日子仿佛驟然間平靜下來。
她又回到了過去那三年深居簡出的生活狀態。
時光單調枯燥,但勝在清淨。
很快,辭舊迎新,新的一年來臨。
謝綏病情還沒好,宮中並未大肆操辦宴席。
自從上次姚珠玉那件事之後,皇后就變得低調許多,包括向來嬌縱吵鬧的謝清月,也收斂不少。
她們不來招惹她,虞聽晚也不主動出去礙她們的眼,整日待在陽淮殿中。
思索著離宮之事。
—
年後。
楚府。
朱樓翠閣中,一道帶著幾分幽怨的女聲,混雜著微風散開。
「娘,有沒有信了呀,都一個月了,我想去見聽晚,等的花都快謝了。」
楚時鳶拽著楚母的衣袖,央求地看她。
楚母被她磨的沒了脾氣。
屈指在她頭上敲了下。
佯怒道:「你以為皇宮是你家?想去就去?」
「若是尋常世家也就罷了,娘幫你遞個拜貼,就能約著相見。」
「但寧舒公主在宮裡,哪是這麼方便的?你想見就能見?」
楚時鳶鬱悶地嘟著嘴。
滿臉寫著失落和不開心。
楚母有一兒一女,對於唯一的女兒,自小到大,那叫一個寵到骨子裡,百般疼愛,她要什麼,她這個做母親的就給什麼。
只是進宮這件事,她可做不了主。
楚母嘆了口氣。
又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從上次姚家二姑娘進宮惹得太子殿下生厭後,尋常世家女無召便不得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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