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身湖色長裙,瑰麗脫俗,身段軟盈。
一根青色綢帶束著細軟腰身,微風吹過,及腰的青絲輕動,衣袂無聲搖曳,給人一種仙子落凡塵的高貴出塵之感。
謝臨珩腳步微滯。
漆如深淵的眸在女子身上停頓剎那,眼底深處捲起一絲細微到讓人難以察覺的波瀾。
很快,他走過去。
嗓音低沉如常。
「寧舒。」
虞聽晚回身看過來。
第一眼對上的,便是男人漆黑的眼眸。
他問:「今日怎麼來了?」
女子唇角淡抿,聲線依舊。
「有件事,想同皇兄說一下。」
謝臨珩頷首,抬步往裡走,「進來說。」
殿內,謝臨珩指著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說吧。」他垂下眸,倒了兩杯茶。
虞聽晚看著他的動作,沒鋪墊,直言道:
「聽說,皇后娘娘想去曇昭寺為父皇祈福,我想跟著一起去。」
謝臨珩眉頭蹙起。
手上動作一頓。
抬眸看她。
眸光藏著鋒銳,如有實質。
「皇后去祈福,你去幹什麼?」
明明是平靜至極的聲音,卻無端給人一種摧腰折骨的壓迫感。
虞聽晚輕吸了口氣,以一種合乎情理的語氣,說出了提前想好的理由。
「父皇久病纏身,長時間不見好,我想著,親自出去為父皇祈福,讓父皇早日康健,也方便日後時常去見母妃。」
她的理由看起來很合情合理。
陛下身體好了,她去霽芳宮更方便。
只是——
謝臨珩摩挲著茶杯,淡聲問:
「見泠妃娘娘,有我幫你,還不夠嗎?」
他確實能幫她,只是,虞聽晚怕還不清他,也怕跟他走得過近,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更何況,此行她意不在此。
「皇兄確實可以幫我,只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將來東宮有了太子妃,那時皇兄再三番兩次地幫我,皇嫂會誤會的。」
皇嫂?
謝臨珩輕嗤一聲。
眼底眸色泛涼。
他定定看了幾秒對面的女子,似乎要想透過這張臉,看出她內心真正所想。
好一會兒,殿中被沉寂覆蓋。
那股無微不至的壓迫感與沉重感,越來越甚。
甚至有那麼一瞬,都讓人覺得空氣逼仄,難以喘息。
虞聽晚迫切需要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她必須讓謝臨珩鬆口。
此刻每一分的沉默,對她來說,都異常漫長。
「寧舒這麼想出宮——」他終於開口,一字一頓,如同敲在她心上,「是有想見的人嗎?」
虞聽晚神經驀地繃緊。
用盡所有自控力,才穩住情緒。
「當然沒有。」她語氣特別真誠,「我只是,想為父皇盡些綿薄之力。」
謝臨珩扯唇輕笑。
冷白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扣。
發出一道不輕不重的悶聲。
「這樣啊。」他看向她,「那皇兄不便阻攔,只是——」
虞聽晚剛松下一半的心,再次提起。
她坦然地迎著謝臨珩的視線。
情緒半分不露。
「——皇妹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宮外人多,不要和不該接觸的人靠的太近。」
怪異感油然而生。
虞聽晚沒時間去想他這話有沒有弦外之意。
見他同意,起身便告辭。
「多謝皇兄,寧舒先回去準備了。」
謝臨珩沒說話。
眼神注視著她離開。
沒多久,謝臨珩喊來了墨九,漠聲吩咐:
「去中宮,告訴母后,此次祈福的時間縮短一半。」
「——天黑之前,回到皇宮。」
—
半個時辰後,墨九將時間縮短和太子同意寧舒公主同去祈福的事一併告知了皇后。
皇后沒說什麼。
只揮手讓墨九退下。
墨九離開後,旁邊的謝清月不滿道:
「母后,去曇昭寺帶虞聽晚幹什麼?」
「這不是給我們找堵嗎?」
皇后瞥她一眼。
臉上閃過狠辣。
「你真以為,母后是帶著她去祈福的?」
謝清月沒明白,「不然呢?還能幹什麼?」
皇后冷笑,「三年了,陛下把泠妃母女護得跟眼珠子一樣,哪怕絞盡腦汁,都找不到除掉她們的機會。」
「既然宮內動不了手,這次有了去宮外的機會,怎能不試一試。」
謝清月明白過來,有些錯愕。
「所有說,母后的意思是,帶她出去,就不讓她回來了?」
皇后陰沉沉地看向自己的護甲,話卻輕飄飄的,像在討論天氣一樣隨意。
「能除掉自然是最好,若是除不掉,就設法阻在宮外。」
總而言之,她沒打算讓虞聽晚全須全尾地回來。
兩天後。
楚時鳶在沈知樾的幫助下,再次進了宮。
這次見到她人,虞聽晚就拉著她去了書閣中,屏退所有下人,對她說:
「時鳶,三天之後,我和皇后一行人去曇昭寺。」
聽到這話,楚時鳶眼中多了些意外,她抓著虞聽晚的手臂,言語中儘是興奮。
「喲,機會來得這麼快?」
「這樣,」不等虞聽晚說,她就先一步道:「今天我早些回去,通知表哥,看看你們能不能在曇昭寺那邊見一面。」
和虞聽晚商量好細節,楚時鳶沒有多待,懷揣著重大任務,興沖沖地回了楚家。
臨走之前,她還特意拉著虞聽晚的手說:
「聽晚,你等著我,等我聯繫好表哥,就給你回信。」
只是一連三天過去,楚時鳶一次都沒能再進宮,虞聽晚也沒收到她那邊的半點消息。
轉眼間,到了三月十六。
一大早,皇后和謝清月等人便陸續來到宮門口。
隨行的,是一大批整裝待發的禁衛軍。
馬車上,虞聽晚撩開珠簾,看了幾眼外面那大批的禁衛軍。
正要放下帘子,坐回馬車中。
側前方,謝臨珩的身影從遠方走來。
在一眾侍衛和禁衛軍跪安的呼聲中,皇后率先朝著謝臨珩走去。
兩人交談片刻,皇后很快上了最前面的一輛奢華馬車。
今日負責的禁衛軍首領接著走到謝臨珩面前,對著他匯報了幾句,後者淡淡點了點頭,沒說別的。
在禁衛軍首領離開後,謝臨珩抬步來了虞聽晚的這輛馬車。
骨節分明的手指撩開珠簾,緊隨著,那張矜貴獨絕的面容映入虞聽晚眼底。
「皇兄?」
「寧舒,別忘了孤前兩天給你說過的話。」
謝臨珩的聲音很平靜。
聽不出具體什麼情緒。
他對上她的視線,語調不急不緩。
「別亂跑,別和旁人離太近,別和不相干的人說話。」
虞聽晚無聲垂下眼睫。
頷首應著。
謝臨珩最後看了她一眼。
手腕一松。
珠簾落下。
那股源自他身上天然而生的冷冽與壓迫與隨之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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