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說了好一會兒,顧麼麼努力的去理解著,大概明白了他表達的意思。
內丹修煉要處理好心、意、精、氣、神這五者的關係,所謂心為君,神為主,氣為用,精從氣,意為媒……
顧麼麼總結了一下胤禛的意思,他是想說——所謂性,佛學禪宗的本心本性是一種;道家的天人合一、物我兩忘也是一種。
所謂命,就是愛惜自己的身體五臟。
不過,按照顧麼麼的理解——愛惜身體就應當好好鍛鍊,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保持愉悅的心情。
但是胤禛如今卻認為——服用丹藥才是最有用的。
他在顧麼麼面前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之後,忽然就話鋒一轉,過來扶著顧麼麼的肩膀:「那丹藥很好,朕改日給你也拿一顆來。」
顧麼麼有點欲哭無淚,抬頭看著胤禛,就看他神情不但認真,而且很是得意。
那意思仿佛是把天下什麼最好的東西拿來了。
也是,若是不珍貴的話。他剛才就會說「給皇后拿一些來。」
而不是「拿一顆。」
顧麼麼抬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覺得胤禛如今這狀態,再不想辦法阻攔是肯定不行了。
看看他這神情,簡直和那些買保健品的顧客沒什麼區別。
她記得以前,自己還沒有穿越的時候,經常能在手機上看見這種新聞——什麼天價保健品其實只是維生素C。
但是關鍵是,那些賣出高價的保健品也都只是用普通的維C來充當,購買的人最多也只是損失錢財而已,不會傷命。
但是胤禛要是再這麼吃丹藥吃下去,重金屬傷了身子,那就無可挽回了。
她想要起身,卻被胤禛按住了,沒讓她起來:「皇后還要謝恩呀?」
他瞧著顧麼,滿眼溫柔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情似水:「朕一向待你如何,皇后又不是不知道,如此金貴之物,朕自然與你共享。」
顧麼麼笑都笑不出來了。
她就這麼被他按在床沿邊上,抬頭看著胤禛:「萬歲,臣妾有幾句話想說。」
胤禛本來還在按著顧麼麼,瞧著她微微笑,聽她忽然這麼說了,他臉上的神情詫異了一下,收斂了笑意:「皇后這是想說什麼?」
顧麼麼站起來先跪下了。
胤禛猝不及防,趕緊伸手先將她用力地拉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顧麼麼抬頭看著他道:「弘昀年幼之時,臣妾還記得萬歲常常教導他,進了宮裡上書房之後,應當謹言慎行,因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覆水難收,言詞既出於口,便再也不可收回。」
胤禛沉默了一瞬,扶著顧麼麼在床沿邊坐了下來:「皇后說的沒錯。」
顧麼麼握住他的手:「萬歲這說的是大道理,臣妾口才不好,卻只想說一個小想法——臣妾覺得,就和這覆水難收的道理一樣: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人吃進肚子裡的東西也一樣吐不出來。」
她頓了頓:「萬歲如今入口的丹藥,既然滾下了喉嚨,便再也不可能取出——任由其在五臟六腑之間發揮效用,如此一顆顆、一天天、一月月的累積,萬歲就一點都不擔心麼?
如何能保證這金丹萬無一失?
是藥尚有三分毒,更何況萬歲本來無疾,五臟六腑也正處於安泰調和之境,忽然多了這許多金丹下肚……」她說到最後,越說越急,又看著胤禛的臉色也黑了下來,一副明明很掃興,但是為了顧及皇后的心情又不得不掩飾的樣子。
顧麼麼忍不住鼻子也酸了。
顧麼麼覺得自己這一番勸說水平一點都不高,只不過是磕磕巴巴的,把她想表達的意思給表達了出來而已。
畢竟,胤禛也是縝密的性子,這些細節連她顧麼麼都能想到,難道萬歲想不到麼?
想到那些重金屬物質一天一天的在他的體內積累,一天一天損害他的內臟,顧麼麼一咬嘴唇。
不行!
不管是哭還是求還是耍賴,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都得儘量勸他不要再用丹藥了。
她拉著他的袖子,一著急,眼淚就落了下來:「萬歲!」
胤禛看著她。
他剛才臉色還是不大好看的,但是看見皇后一哭,趕緊就伸手給她擦眼淚了:「乖啊,不哭了,哭了傷身!」
從前弘曆出事的時候,皇后哭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眼睛都不大好了。
身子也虛。
太醫過來診脈的時候,也是對著萬歲說,務必要讓皇后順心,多哭傷身。
胤禛從此就牢牢的記住了。
……
顧麼麼吸了一下鼻子,就看胤禛已經急了。
她只要哭起來,就特別有用!
顧麼麼微微轉過了身子,一隻手按在心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拼命的往下滾,但是還是拼命的壓抑著自己不發出大的啜泣聲。
就是不停的抽噎。
她每次這樣哭的時候,胤禛就會特別心疼。
果然,胤禛心疼的不行,起身過來哄她了。
顧麼麼用帕子捂住臉,扭過身子去躲開他的手:「臣妾已經沒了三格格、沒了弘曆……臣妾不能再……萬歲若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臣妾……」
她說到這裡,想到失去的兩個孩子,心中仿佛被一把刀猛地刺中了,瞬間一股尖銳的刺痛如電流一般,從她的心到了全身各處。
顧麼麼放聲大哭起來。
胤禛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伸手用力將她的肩膀扳了過來,摟在自己的懷裡,低頭貼著她的額頭,低低嘆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胤禛沉聲道:「皇后如此愛朕,皇后之心,朕亦知曉——讓朕想一想。」
顧麼麼一吸鼻子,立刻就點頭了。
按照胤禛的性子——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緩兵之計。
也不是敷衍。
而是他心中確實已經不再像開始那麼堅持了。
……
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宮女們放下了重重簾幕,輕手輕腳地出去。
暖閣里黑壓壓的一片,只有薰香散發出裊裊的香氣。
在黑暗中,胤禛還是有些不放心,過一會兒就伸手過來摸了摸顧麼麼的眼角,然後將手對著月光照了照。
顧麼麼翻了個身,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迷迷糊糊地道:「萬歲在做什麼?」
胤禛沒說話,看著手上沒有淚水,這才伸手緊緊地攬住她,低頭在她發頂輕輕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