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結痂
賀千里不由瞪大眼睛問:「這是何物?」
「是煙花。」府中的小郎君搶著回道,「是四叔做的呢。」
眾人相視一笑:「這個老四,素來會折騰這些東西。」
「不過這物倒是稀奇,整個江州都未曾聽過。」
「聲響聽著嚇人,卻是好看得緊。」
府中的僕從道:「郎主,夫人,方才咱們賀府外面也圍了不少人,都來看這煙花。」
「就連現在,大伙兒都還圍在那裡,遲遲不肯散去呢。」
賀三夫人笑道:「四弟這次倒是弄了個大動靜。」
賀詩人得意:「我就說我這煙花非同凡響。」
一旁的小郎君們吵著道:「四叔四叔,還有沒有,我還要看。」
「沒了沒了,就這一個。」賀詩人被吵得頭疼,連連擺手道。
「那就再做嘛。」
「就是就是,就再做一個嘛」
賀詩人無奈:「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
眼前的煙花甚美,只是稍縱即逝,繁華過後倒是讓人徒增遺憾。
不曾想,賀令姜此時倒也跟著留戀起這種美麗來。
她笑著道:「這煙花制起來倒也不算太難,只是配比有些複雜罷了。」
「三叔父,我記得我們還有個專做炮仗的鋪子?」
「是呀。」賀千里頷首。
「我曾聽人說過,南詔那裡制煙花與制炮仗有異曲同工之妙。四叔不如喊幾個炮仗鋪子的老匠人來,讓他們幫著你。如此,便會方便許多。」
「再過半月便是上元佳節,四叔屆時要是帶人多制些煙花出來,說不得還能邀臨川父老共賞呢。」
賀詩人向來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聽了眼中一亮:「你懂得還不少。」
「阿兄,我記得每年上元節,咱們賀府總會包上兩條街,掛滿了花燈供眾人賞玩。今年不如再辟出一塊空地,專門放這煙花,與全城共賞如何?」
賀千里撫掌道:「此法甚好。老四,你要是真能將這事做成,咱們賀家在這上元花燈節上必然能壓旁人一頭。」
上元節承辦花燈這事一向是由他負責,此時他心中已經飛快地盤算著,要安排在哪裡,又安排在何處,才能最大限度吸引眾人的注意。
「今年這上元節,是要換個法子重新安排一下了。定要辦的熱熱鬧,讓咱們賀府這煙花驚艷整個臨川,名揚江州。」
賀相山剛想開口,讓他不要過於張揚,但看到眾人臉上的期待和躍躍欲試,這話又不覺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他就不去掃興了。
一時間,賀千里心頭想法甚多,拉著賀詩人就同他商量上元那天的布局準備。
賀詩人連連擺手:「鋪子、酒樓還有生意這些事我是不懂的。我只負責做煙花。餘下的,兄長你看著安排就行。」
賀千里無奈嘆氣:「行吧。那我就自己安排了。」
他重又抬起頭,道:「老四,你好好做這煙花。這次阿兄定讓你這煙花揚名。」
賀令姜看著他們躊躇滿志的模樣,不禁有幾分好笑。
煙花放完了,府中的郎君娘子們又拿著炮仗爆竹放了起來。她在廊下已經站了許久,也無意上前親自嘗試,便轉身回了花廳。
賀相山久病初愈,到了子時已經是明顯精神不振,只好在宋氏的勸說下回房休息。
餘下眾人和他道別後,繼續坐在廳中閒聊守歲,待到天微微亮時,才一個個回房休息。
賀令姜沐浴過後,坐在梳妝檯前取下頸間裹著的白綢,先前縫合的長口縱然再是細密,看上去卻依然猙獰。
伸手拂過頸間,將食指輕輕搭在頸側的動脈處。本該有血液汩汩流過、有脈搏用力跳動的地方,一片平靜。
她抬手輕輕揭去額角的輕紗,看到鏡中傷口時,不由嘆氣。
已經過去二十多日,若是常人,這額角的傷口必然已經結痂開始癒合,然而她這傷口,似乎與先前並無什麼不同。
她湊近銅鏡,細細查看,這一細看,手上便是一頓。
額上的傷口不再如先前那般皮肉外露,而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嫩紅色的痂。
她伸手碰了碰,很軟。比起旁人,這痂結得著實艱難又緩慢。
然而,這已讓她心中一喜。
結痂之後,傷口便會逐漸癒合。那麼,這幅身體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日,和常人一樣會有溫度、有心跳呢?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然後才盤膝坐到床上,開始每日的修煉。
正月多廟會,初一剛過,府中的小娘子小郎君們便待不住,各自出去逛街玩耍去了。
往日裡,賀令姜若是不作畫,也是閒不下來,必然要往外跑的。如今,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內。
她剛翻開一卷書,就聽瓊枝進來道:「七娘子,二郎主來看您了,說要同您下棋。」
賀令姜放下書,道:「將二叔請到小書房裡吧。」
說罷吩咐阿滿撐傘。
賀憲成此時正坐在小書房裡等她。瓊枝奉上熱茶擺在小几上,然後才屈膝退下。
他端過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不由眯了眯眼睛。
抬頭便見賀令姜走了過來,他衝著邁進門檻的人問道:「聽你二嬸說,你現在不能曬著太陽,竟然連在自己院中走上幾步都要避著麼?」
賀令姜走進屋內,才取下頭上冪籬遞給一旁的瓊枝。
「曬著日光便覺得身子不舒服,只好多避著些了。先前孫老大夫說,許是肌膚突然對日光敏感起來。」
「聽說這症狀是從你自楮山回來後才有的?」
「是呀。也不知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時,到底是磕到了哪裡,醒來後便覺渾身都是毛病了。」
賀憲成撫著頷下的短須:「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令姜也不要過於憂心。」
他轉而問道:「你當真是不記得那日發生什麼事了?」
賀令姜搖搖頭:「不記得了。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想起來。」
「不過二叔說的對,除了日常出行不便,這些也不是什麼大毛病,遇到什麼不記得的人或事,旁邊也有婢女提醒,不打緊。」
「哈哈哈,說得對,就要這般想才好。」
賀令姜奇怪地問他:「二叔今日不忙?怎麼有空來找我下棋了?」
「你二嬸帶著雲柔她們去外家了,我閒來無事,正好來找你對弈幾局。咱們許久沒下棋了,來,讓二叔看看你棋藝有沒有長進。」
說著,他已經擺上了棋盤。
賀令姜頷首,於小几前坐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