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瑜從前習慣高強度快節奏生活,走起路來看似穩當,卻是雷厲如風,青竹跟在後頭,不留神險些要跑起來。
陸瑾瑜覺察到青竹異樣,便輕咳一聲慢下腳步。
她現在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不這樣走路......在心中默默暗示了兩秒自己,陸瑾瑜的步子也逐漸平穩緩慢了下來。
陸父書房在前院,是一處僻靜清幽之地。
據說是生陸敬文時叫老夫人吃了好大的苦頭,此後再難有孕,因而都是兒子,老夫人還是更偏愛大兒子與二兒子,反倒對小兒子陸敬文淡淡的。
從父親開始便不受寵,在整個尚書府里,三房便都是不受待見的。
「老爺~!聖旨已下,如何能夠更改?」輕柔的女音從屋內響起。
陸瑾瑜腳步瞬時頓住,身後跟上來的青竹險些撞在她背上。
她用疑惑眼神詢問陸瑾瑜。
陸瑾瑜擺了擺手,繼續去聽裡面的聲音。
「我知道...可子玉到底是我的女兒,怎能受此等!唉...若是尋常人也便罷了,可那庭覆是個太監啊!」中年男人的聲音中帶著幾絲顫抖。
子玉便是陸瑾瑜的字,看來屋內二人議論的便是自己了。
「老爺!您總不能只為五姑娘考慮,卻不顧三哥兒的未來啊,若是得罪了大房,日後三哥兒的仕途可...」
「你...你給我住嘴!」
屋內女子沒想到一直悶悶在在自己身旁訴苦的男人會忽然發火,她頓時愣住,半晌後才顫抖著出聲:「陸敬文!?你竟敢對我發火!」
陸敬文娶的續弦與自己雖稱不上是門當戶對,卻也是官家女兒。
因著還是個妙齡女子,嫁給陸敬文後第一年一胎又為他添了個兒子,更是坐穩了嫡妻的位子,這些年從未受過委屈。
而今是第一次被陸敬文吼。
「你...你給我滾出去!」
氣氛僵持一瞬,書房門被推開,一女子怒氣沖沖從屋內沖了出來。
二人相撞,繼母與繼女對視幾秒,氣氛更加尷尬。
陸瑾瑜嘴角揚起了個似笑非笑的笑容。
原身從未喊過眼前人母親,陸瑾瑜自然不會違了原身意願,只行了一禮不多言語。
女子似是沒想到陸瑾瑜就在門口,面色僵了僵。
「啊,是...是子玉啊,你父親就在裡頭,你進去便是。」女子言罷便加快了腳步,低著頭,似是不敢看陸瑾瑜一般。
陸瑾瑜輕聲走進房內,便見一中年男人正眉頭緊鎖地坐在書桌後,面色憂愁。
「滾!誰都不准進來!」
一滾燙茶杯砸到腳邊,陸瑾瑜腳步一頓,試探性開口:「父親?」
陸敬文扶額的手一頓,僵硬抬頭,在見到陸瑾瑜的一瞬間將面色緩和下來。
他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是,是子玉啊,你怎麼來了。」
陸瑾瑜行了一禮。
陸瑾瑜花了數日時間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她怕被人發覺身份,當做異類。
那些刻在腦子裡的禮儀舉止付諸於行動花了他不少功夫,而今運用起來雖有些彆扭,卻不會再出錯了。
「快起。」陸敬文暗嘆口氣:「你...」
見女兒如此知書達理,視線瞥到一旁被自己砸出去的茶杯,陸敬文巴不得砍了方才自己砸茶杯的手。
愧疚等複雜情緒湧上心頭,他不知要如何說話了。
陸敬文是典型的封建社會大家長。
哪怕他疼愛這個女兒,甚至為陸瑾瑜起了個好名字,又在她及笄後興致勃勃為她起了字,平日裡相處也僅限於問候功課與日常起居。
因而在原身的記憶中,父親的形象向來都是冷漠威嚴的。
「父親,我此番前來,是想了解此事緣由。」陸瑾瑜抬眸,神色認真:「九千歲不能人道,不會無緣無故便要娶妻,我與他素不相識,其中定有緣故。」
那句九千歲不能人道把陸父驚了個夠嗆,剛剛為了緩解氣氛端茶啜飲的陸三老爺當即嗆得咳嗽起來。
「你?你怎麼...」陸老爺想訓斥女兒用詞不雅,可心中那股子愧疚之情還縈繞在心頭,在與陸瑾瑜無辜的大眼睛對視兩秒後,陸父擺了擺手,訓斥之語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他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也對,此事你是該知道了。」
「此事全責還要在你大伯父身上,是他與大皇子交往甚密,期間失了分寸,惹了聖上惱怒,又與九千歲結了仇,這...便是那位的報復之舉了。」
「分明是他的過錯,卻推了你出來抵這冤孽,我!...」
陸父咬牙說完,又怕陸瑾瑜聽不懂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還想仔細解釋一番。
未曾想陸瑾瑜開口便再次讓他心臟懸了起來。
「當今聖上年老多病,膝下數位皇子間也是爭鬥的厲害,大伯與大皇子交往甚密,看來想選大皇子做那從龍之臣,此舉卻使他站在了九千歲的對立面。」
結合腦中現有的記憶,陸瑾瑜眉頭微蹙,很快從陸父方才那番話中推敲出了緣由。
陸父愣住:「你......」
陸瑾瑜正在繼續分析局勢,一旁的陸父人已經傻了。
當今聖上年老多病誰都知道,可這是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的?
不對,這個不重要。
「若只是因著小打小鬧口頭上的得罪,那位九千歲犯不著如此興師動眾,還驚動聖上下旨賜婚,他此舉不僅是要故意折辱尚書府,也有削弱大皇子勢力之意。」
畢竟尚書府的女兒嫁給個太監這件事對京中權貴的衝擊可不小,日後誰家考慮起嫁娶婚事來,提到禮部尚書府,想到這層與太監的婚事,都得皺眉避一避了。
如此一來,三五年間,尚書府別想再靠聯一門好姻緣來拉攏勢力了。
陸父神色呆滯地看著陸瑾瑜,一瞬間懷疑起了自己的腦子。
這麼多年了還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六品散官,是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而今連女兒的腦子都比他好使了......
「子玉...你是個聰慧的孩子,若非為父不中用,你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陸敬文神色悲痛:「你娘若還在,定會痛罵於我,嗚嗚,嗚嗚嗚。」
陸瑾瑜:「......」
什麼多愁善感的爹。
她在與他談正事,正事談到一半,他便開始悲懷了。
二人談話間,一長須推門而進,站在外間低聲稟報。
「三爺,九千歲的聘禮送來了。」
陸敬文鬍子氣得顫了顫,咳嗽了幾聲,顧不得自己,生怕女兒也氣出個好歹,忙抬頭去看陸瑾瑜。
卻見陸瑾瑜挑了挑眉毛,去問那老僕:「聘禮?在何處?」
「都放在前院了,大夫人請三爺和五娘子速去......說是...九千歲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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