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統治者的覺悟與沒有白來
對高陵之外的大漢高層來說，他們本來對試點寄予厚望，想從試點當中為大漢找一條新的道路出來。但現在這種混沌的樣子卻不是他期望的。
試點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考試，如果滿分是100分，他期待能考上90分，能考上95分以上那就更好了。
徐愛民也不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很高，大漢平時的表現怎麼也有七八十分，現在他又給了試點地區這麼好的條件待遇，給了資金上的支持，調集了精兵強將。
但現實的情況確是，不要說考90 95，就是比大漢普通郡縣那也是遠遠不如，要他用自己看到的情況來打分的話，勉強就是65分，比及格線稍微高一點。但這和他期望的差距就太大了。都不說這30分的差距。但怎麼也不應該給了你好條件還往下走。
徐凡坦然笑道：「犯錯也是成長的過程，百姓經歷了教訓，有了經驗，知道天上沒有免費掉下來的福利待遇，自己享受的一切都是自己勞動獲得的。百姓就知道該如何行使自己的權利，你不要苛責高陵的百姓，這條道路雖然曲折，但卻是大勢所趨。」
工業時代需要的管理者和參與者會越來越多，皇權統治會越來越不適應時代，平時可能看不出什麼，但到了極限的時候，皇權社會是最容易崩潰的。
只看一戰多少王權國家直接被殘酷的戰爭消耗打得崩潰，王冠掉落了一大堆，本來數量稀少的共和國家，開始成為主流。
二戰之後，還是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反而成為了異類了。說句實在話，那些殘存的君主立憲制國家，都應該感謝原子彈。
原子彈雖然維護了世界的和平，但也讓戰爭這個文明的清掃機器威力減弱了大半。再來幾次世界大戰，所謂的封建王權會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徐愛民帶著一絲氣憤道：「這學費可不便宜，他們一年花了5年的錢。」
徐愛民不像徐凡是歷史的下游者見多識廣，對這樣的事情不以為然，他是真心帶著一絲希望這個試點成功，但顯然這個試點現在的情況讓他很不滿意。
這個時候開車的劉長也道：「太上皇，您不要怪臣多嘴，人一多，什麼想法都有，出現現在的情況是必然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這樣地方才能真正有秩序。」
徐凡道：「你這個說法適合以前的世界，但卻不適合現在的世界。而且百姓交的學費最多只是錢，但要是其他階級交學費，那可能就不是錢了。」
這就是徐凡開外掛帶來的壞處，在他的壓制下，這個世界資本的血腥不足歷史線上的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大漢各個階級都對資本認識不足，他們以為這是一頭熊貓只吃素，卻不知道它是一頭吞噬人命的猛虎，不，應該說是帶來災厄的魔鬼。
資本來到這個世界，每個毛孔都帶著血腥，那些商賈為了賺錢，會把十歲的小孩趕進工廠，然後讓他們在三年內累死，那些資本家還引以為傲，說什麼他們的競爭對手就是因為用五年時間把小孩累死，所以才拼不過他們。
馬鈴薯病餓死了上百萬愛爾蘭人，大災之年，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災區的糧食運到外地去販賣，還限制其他國家的糧食運輸到災區，讓他們幾百年後繼續償還這份罪孽，三個小島國還要繼續分裂下去，但這也算是自作自受，誰讓他們的祖宗不做人。
更加不要說黑奴貿易，弄死了上億人口，殷洲滅絕了幾千萬的土著。任何歷史小說當中對魔鬼的描述，都不止這些人十分之一，其罪惡更加不足百分之一。
而另外一批人又能好到哪裡去，饑荒餓死人的事情可謂是比比皆是，累累白骨都是學費。
徐凡就是了解這些事情，所以他對高陵百姓花了五倍的財政也是極其寬容，不過是多花一點錢而已，生死之外無大事，這點學費和沒有交都沒有區別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高陵縣主幹道上堵車了，這讓劉長疑惑起來了，長安堵車也就算了，怎麼高陵也堵車了。
他當即揮手，四周汽車上下來了十幾個人，把徐凡他們坐的電動車包圍起來了。
同時劉長命令兩人去查看情況。
沒多久兩人回來匯報導：「前面有人遊行示威，所以堵住路了。」
徐愛民詫異道：「今日不是雙休，現在還是上午，怎麼就有人遊行示威了？」
大漢遊行示威很平常，但大家為了不影響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不是太急的情況下都會在雙休的時候遊行示威，即便是工匠不想等，但一般也是下班後的時間遊行示威，這也算是大家的默契了。
你們有自己遊行示威的權利，但其他人也有正常生活工作的權利。遊行示威不能干擾其他人的生活和工作。
大漢的遊行示威現在已經演變成為表達自己政見和集會交流的場所，帶有一定的社交屬性，畢竟大漢的百姓不像另一個世界的牛馬。他們有充裕的時間去做這些事情。
「是高陵漢吏在遊行示威！」
徐凡聽到這話感興趣道：「這熱鬧要去看看。」
「高陵漢吏？」徐愛民也是一臉不可思議，這種情況是很少發生，一般只有減員的時候才會發生，但高陵漢吏因為清洗的關係，這兩年一直處於擴編的狀態當中，怎麼會有人遊行示威？他也想了解是什麼情況。
「去看看！」
於是劉長命人拿來兩把輪椅推著徐凡和徐愛民前進。
「我們要有自己的隱私權，我們也是大漢的公民！」
「同工同酬，我們不同意減少俸祿。」
「我為朝廷流過血，我為百姓受過傷，朝廷不能這樣對我！」一個漢吏喊著口號，忽然扒下了自己的上衣，上面有好幾個槍傷口，顯然這位漢吏能活下來都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四周的百姓本來是幸災樂禍的看著眼前的遊行隊伍，但看到這個漢吏身上的傷勢，也開始露出慚愧的表情。
徐愛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幾百名漢吏舉著各種牌子包圍了郡守府來爭取他們的權利。
很快劉長就打聽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整個高陵郡漢吏在高陵縣令石慶帶領下罷工了，而他們罷工的原因也很簡單，百業大會制定了很多對他們不利的法令，他們不願意接受乾脆罷工。
本來高陵成為大漢試點，九縣漢吏可謂是喜出望外了，這種試點只要成功了就是巨大的政績，以後晉升必定暢通無阻。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試點第一把火，就是在燒他們。
很多在石慶他們看來更比算不上罪的事情，像什麼工程交給自己人，把工程算高一點，讓自己人多賺一些，或者是把朝廷劣質的資產甩賣自己人，這也算是幫助朝廷減輕負擔，自家人幫助朝廷做事情，順便賺的錢，這已經算是大漢的潛規則了，即便是廷尉府，御史大夫府都不管這樣的事情。
大漢多少年來都是這樣過的。也沒有人拿這個事情來說事。結果公孫弘這個酷吏居然以這樣的事情為藉口，橫掃了整個高陵九縣，一半漢吏遭遇罷免流放，以至於高陵郡的漢吏對公孫弘恨之入骨了，這個酷吏想要進步，卻拿他們的前途作為階梯，這還是人嗎。
這第一把火已經燒的他們哀嚎不已了，但很快第二把火就來了。
高陵試點成立百業大會，讓這些百姓來監督他們行政，這讓他們倒血霉了，本來人就少，百業大會的人又沒有執政的經驗，往往是想起一處，是一處，朝令夕改都是常態。
而且絲毫不在意他們的權利，什麼官署應該24小時開門。其他的機構也應該配合百姓下班的時間，不應該需要他們的時候找不到他們。
好嘛，工匠生產沒有三班倒。他們這些漢吏反而要三班倒了，每隔一個星期都要上個夜班。
加班加點更是常態了，完全不保護他們的勞動時間。俸祿沒有增加多少，任務量就增加了好幾倍，高陵郡的漢吏算是體驗了一把當牛馬的生活了。
而百姓對權利適應的很快，尤其是關中的百姓，每個人都是民間的政治家，在大漢的茶舍酒館當中，討論全球局勢那是高屋建瓴。討論大漢的政務得失，那也是滔滔不絕。
朝堂的諸公不過是一些蟲豸，自己來宰執天下，必定可以讓大漢的盛世再興三分。
以前大家對朝廷各種想法和意見只能在酒館當中宣洩，但在試點區終有機會實踐了。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以前他們對漢吏的各種行為只能暗中咒罵，但卻沒有辦法奈何他們，現在就有了。
不少民間政治家拿著自己的建議書，想辦法湊齊了1000多個人的簽名，於是不少民間的建議，有不少還真得到了百業大會的通過。
這其中得到簽名人數最多，呼聲最高的便是《漢吏財產公開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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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法令最開始在稅監令執行。效果也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大漢民間一直有把這個法令推廣到整個漢吏群體的想法，只可惜雖然每年呼聲很高，但在賢者大會上一直沒有得到通過。
這點連徐凡都沒有勉強，大漢的執行力和組織度達不到這個要求，即便是強行通過了，也會讓這條法令束之高閣。不能執行的法令，只能讓人貽笑大方。
但高陵郡百姓不管這些，在試點不到半年時間，高陵的百業大會幾乎全票通過了《漢吏財產公開條令》。
只要是高陵九郡的漢吏，他們都要公開自己的財產，他們父母，妻兒的財產也要公開，而且還規定了當地漢吏父母妻兒不得經商，等等影響力限制漢吏的權利，不想公開也可以，那你就辭職，離開高陵郡就可以。
漢吏經商是大漢的一個巨大的社會矛盾之一，當年徐凡為天子之時，為了支持諸侯開拓，還要想辦法幫助他們梳理商道。徐凡當時想的是讓諸侯加快海外的開拓。
但徐凡敢放一個口子，下面就可以沿著這個口子，捅出一個窟窿出來。
諸侯可以經商，那麼留在大漢境內的貴族總應該享受同等待遇，於是像季心這種既是大漢的國公，又是大漢將軍，還是大漢最大的商賈之一。三位一體，在軍，政，商界都有巨大的影響力。
大漢的貴族可以這樣做，沒道理我們漢吏不能這樣做吧。
加上徐凡為了保護底層農戶的利益，不允許民間的土地兼併，喜歡用工廠交換貴族的封地，這樣一來大漢的貴族，漢吏開工廠成風，大漢的貴族，官員成為了工業的上游，壓榨全社會的財富。
現在的大漢用一個詞來精準定位的話，就是封建貴族資本主義。
掌握大漢權利和財富的還是那些貴族諸侯。他們比其他人更平等。
面對這種情況，大漢的商賈頭疼不已，他們在商賈雖然可以算是大魚，能吃其他小魚，但這些貴族漢吏他們卻是鯊魚，能把他們一口吞下。
他們只能忍受任何一個賺錢的行業都是貴族先吃，他們只能吃一些殘羹剩飯，難啃的硬骨頭等等。甚至不少大商人就是這些諸侯和貴族的白手套，替那些諸侯貴族賺取錢財。
而對大漢的百姓來說，他們也是一樣討厭這種情況，貴族做的都是大生意，看不上他們的仨瓜倆棗，但地方上的小吏，人家吃的就是這些仨瓜倆棗。
市集，工程，物業，砂石，磚廠等這些旱澇保收的行業即便是都是被本土豪強霸占，當地人既妒忌又羨慕，但卻也無可奈何。
而現在試點給了他們一個機會，當地的中小商家，富戶忽然發現，他們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權利，把那些原本霸占本土利益的豪強趕走，自己吞下這塊肥肉。
有共同的利益，同時還有共同的仇恨，高陵郡各個階層的人都開始動員起來。
商人花錢宣傳《漢吏財產公開條令》的好處，什麼公開透明啊，遏制腐敗呀。限制官商勾結等等，總之這個法令對大家都是好事，利國利民。
市民階級也希望漢吏更透明，決策更公開，讓自己也有機會喝口湯。
宣傳了不到一個月時間，這條法令就成為了高陵郡社會的共識。百業代表很快就統一了意見，制定《漢吏財產公開法令》。
高陵的漢吏咬碎了牙齒也只能往洞裡咽了。
但石慶這些漢吏萬萬沒想到，百業大會還真有第三把火，去年的財政赤字不是巨大，即便現在他們把福利待遇減下來了。但有一些還是沒有減少的，像義務教育的覆蓋面，從還是保留了小學，中學，醫療待遇最多一年給400錢，高陵的百姓就可以得到醫療服務。
所以高陵縣的財政雖然減少了，但依舊比最開始多了2倍多，勉強維持住了高陵郡的收支平衡，但不要忘記，前一年他們已經欠下了十幾億錢了，這筆錢顯然是要還的。
大漢的財政一向是講究收支平衡。為了限制地方漢吏胡亂花錢，有債務的郡縣，在賢者大會上不但沒有財政轉移，甚至連國家的工程也沒有他們的份，用政策逼著他們量入為出。
結果百業大會商議一陣之後，做出的決定卻是減少漢吏的俸祿以降低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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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愛民則擔心看著自己父親道：「父親，注意身體，您不能太激動。」
徐愛民有的不明白了，這事情怎麼看都不是好事情，他父親為什麼會如此的高興？
劉長更加奇怪了，高陵亂成這樣，可以說朝廷的的試點完全失敗，太上皇怎麼還高興？
他甚至有點同情石慶了，奮鬥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當上了縣令，而且幸運的成為了試點地區的縣令，本來應該官運亨通的，結果一堆黑鍋飛到他頭上，就現在這情況，試點不要說成為他的政績，這都已經成為他的污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