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難逢
修院內部的空間並不算大,除了幾道曲折圍牆之間,見縫插針的建築之外,還在牆面和設施的縫隙中,長滿了亂糟糟的藤蔓和野草;就像是長時間疏於照料一般,小塊苗圃里作物也成片枯萎凋零。
唯有不遠處的禮拜堂內,傳承似有若無的禱念聲,彰顯著這處有些年久失修,頹於荒敗之中的古老建築,為數不多的人氣和聲息。但是愛德華原本失血加重傷未愈的臉色,反而變得越發蒼白起來;
就在他不停的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那名壯碩如熊的光頭修士時;禮拜堂一側的邊門忽然被打開,主動迎出了一名鍋蓋頭短髮,滿臉褶皺與滄桑的灰袍修士,對著愛德華露出笑容道:「天主保佑。」
「日安,米多蘭助祭,很慶幸,能夠再見到您。」愛德華見狀貌似微微鬆了一口氣,也順勢比劃十字禮道:「尤其是在如今這個艱難的時刻,我和我的同伴,更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和協力。」
「快進來說話吧!想必你們歷經了一路的艱辛和疲憊,現在最需要一些溫熱的食物和飲料吧!」米多蘭助祭聞言收斂起消融,沉重的微微點頭道:「自從接到教區的指令,我就在期待和準備著;」
「但如今修院內的狀況,也不算好,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有各種怪物橫行;修院的信徒和供奉者,因此遭受了傷害和苦難,我們的人手卻損失嚴重,無力幫助和救護他們,只能維持住這裡。」
「甚至,連山下的那些據點和崗哨,都沒有辦法填滿。但無論如何,陳年的奶酪、燻肉和窖藏的葡萄酒,最近一次收穫的穀物,還是剩下了一些,此外,還有幾匹騾子和馱馬;應該儘管的使用。」
隨著吱呀作響的厚重荊棘紋,釘著鐵條的橡木側門,將要重新閉合併栓上的那一刻;臉色愈發蒼白的愛德華,也打斷絮絮叨叨的米多蘭助祭道:「請問,在此之前,曾經有我的同伴來到這裡麼?」
「……」米多蘭助祭聞言動作一頓,隨即露出困惑的表情,又有些不確定的道:「應該是沒有的吧,除了愛德華先生,就再沒有其他人來到修院了。難道,你和那些同伴說過,要來這裡匯合麼?」
「……」聽到這句話,愛德華的臉上卻是露出了,悲傷夾雜著憤怒的表情:「既然,他們沒有來過,那麼助祭,這些牆面上武器敲擊的痕跡,還有折斷在泥土中的飛刀和箭簇,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們……是誰?什麼時候來過了?」聽了這話的米多蘭助祭,卻是滿臉錯愕;隨即又慢慢抱住了頭顱,有些痛苦的滿臉掙扎和佝僂下身體道:「這……我不知道……主啊,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然而,像是呼應他的聲音,那些原本守衛在外牆的黑袍修士,卻是不知何時團團圍住了外間。而那名粗壯的光頭武裝修士,更是獰笑著裂開嘴巴,轉眼之間就在光禿禿的頭臉上,長滿了濃密毛髮。
居然真的變成了,直立人熊一般的形態,而其他的修士也相繼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外形變化;而一些沒有明顯變化的修士,在脫落的黑色兜帽下,也露出慘白膚色,或是帶有明顯鱗片、角質殘餘。
「卑劣的外鄉人,追逐黑暗的鷹犬,既然來了,就不要想走了,」隨即,在打開的幽暗門道內,響起了一個沙啞的女聲;同時,蜷縮在地的米多蘭助祭,也像是如蒙大赦般伸手祈求道:「給我。」
下一刻,一截蜿蜒在地的尖銳蛇尾,猛然將宛如針管一般的尖端,扎在了他的後頸上;瞬間讓他露出了安心,舒適和沉醉、迷戀的表情。翻著眼白當場昏闕了過去;陷入了宛如嬰兒一般的沉眠中。
隨後一個蛇形蜿蜒的碩大身影,貼附著禮拜堂從上方垂落而下;卻是一名上身豐腴妖嬈如肉彈,卻穿著被撐大漲裂的黑色修女服,充斥著欲望與魅惑意味的蛇怪。啞聲道:「看來,又有新玩具了。」
「……看著我的眼睛,孩子!」下一刻,它卻是直接略過,拔出武器嚴陣以待的愛德華,對著掩藏在身後的少女,意味深長的笑道:「真是一枚甜美可愛的小蘋果啊!相信我們會有無數個美妙的。」
「你……」作勢欲要揮擊的愛德華,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被對方隨時隨地噴吐的無形氣息麻痹,全身上下暫時動彈不得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女蛇怪,從胸口、肚臍、小腹各處,長出了一對對眼眸。
散發出離奇迷幻的光彩,也讓他一時間難以自拔的沉浸進去;瞬間看見了無數交織的幻象。既有他曾經的妻女家人,也有教導他的奴隸導師,買下他當做玩物的那個老女人,激發他天賦的遺蹟奇遇。
但隨即令他沉浸在悲傷與緬懷、悔恨與遺憾中的這一切迷幻,都被一個宛如天籟一般,不容置疑的強硬之聲,給轟然擊碎、崩散開來;「滾開,臭溝里的爬蟲,滿身污穢的髒東西,她是我的祭品!」
下一刻,恢復了正常感光的愛德華,就見到那隻碩大的女蛇怪,當場被厲聲慘叫著,被虛空中無形之力捉住,給瞬間撕扯成血粼粼數段,將大蓬的劇毒血水和花花綠綠的臟器,噴灑濺落的到處都是。
而包括那隻人熊在內,那些偽裝成武裝修士的獸兵,也被似乎未受影響的瑪利亞,凝聚成型的數隻藍紅火鳥,狠狠的貫穿、擊裂在身體上;瞬間點燃厚實的皮毛與肌理脂肪,厲呼慘叫著化作了火團。
而在分成數段垂死掙扎的女蛇怪,悽厲的哀鳴慘叫聲中;禮拜堂上方的樓層門窗,也被轟然撞碎飛出成群,孩童到成人大小的蝠怪,宛如大壁虎一般的瓣嘴鵑獸;爭先恐後撲向現場僅有的兩名人類。
而這時深膚的愛德華,也適時唱起了一首,源自遺蹟中的古老旋律殘篇;隨著不知名的音律擴散開來,正對他的扇形半徑內,無論是那些揮舞撲抓的蝠怪,還是噴吐酸液的壁虎形眷獸,都僵硬跌落。
雖然隱身中的江畋再未出手,但至少在失去了那隻女蛇怪,無形之間的指揮和驅使之後,無論是從外院後續冒出來的隱藏獸兵,還是建築內衝出來的眷獸、蝠怪,都為能夠再對兩人構成有力的威脅。
因此,當瑪利亞在江畋的提示下,嘗試用活化成動物的靈火開路,引誘出隱藏在修道院中,那些智商不高、僅憑本能的異怪;或是炸出埋伏在狹窄空間裡、視野盲區的殘餘眷獸,很快就掃蕩到深處。
最終在滿地狼藉的大禮堂內,找到了大祭台背後,由兩隻典型幽林精怪守衛的一處祈禱室;一隻精怪人首蟲身,六肢如大斬刀;另一隻精怪則像是四肢行走的蟲巢。能夠不斷噴射出成群的食肉飛蟲。
但面對這兩隻控場/範圍傷害,兼正面強攻的精怪;不用傷勢加重的愛德華出手,少女瑪利亞僅憑一手越發靈動的活化火焰,就燒掉了迎面撲卷的大部分飛蟲,將剩下的驅散、逼迫到另一隻蟲怪身上。
將其啃噬的動作亂砍、亂劈一團;又像是彈射的彈弓一樣,將分裂的火團,激射在它看似堅硬的節肢、甲殼的間隙;很快就順著吃痛張開的縫隙,引燃了藏在甲殼下的折迭膜翅和柔軟、脆弱的腹背。
最終,在火焰灼燒的痛苦嘶嘶聲中,這隻人首蟲身的高大精怪;在找不到襲擊者的情況下,居然與另一隻躲閃不及的行走蟲巢,糾纏和爭鬥在一起,拼命揮舞刀足,將其砍劈的漿液四濺、殘肢亂飛。
最後,才一頭撞開了厚重木門緊閉的祈禱室;卡在狹小的出口處,在滋滋的炙烤炸裂和爆燃聲中,抽搐著徹底死去。然而,在拉出這隻堵門的精怪屍體後;少女卻驟然發出驚呼聲,並瞬間淚如泉湧:
「安妮特姐姐!」
而在呈現在江畋面前的,則是一個充滿褻瀆與血腥的黑彌撒現場;成堆仔細分解的血肉、臟器和血粼粼的破碎骨骼,被按照某種邪異規則的紋理,在不大的石質地面空間上,布置成了一座環形祭台。
而在祭台的最上層,則是迭加著一個浴盆大小的石台血池;像是活物一般的輕輕涌動著,又通過蛛網密布的血絲;連接著下方被肢解、拆分的成堆祭品。而在血池之中,卻浸著一截無肢的人體軀幹。
甚至就連胸腹之間,都被精巧的手段剖開,翻出兩側皮肉和胸骨,露出內里猶自在微微蠕動的臟器。沒錯,這截沉浮的人體軀幹居然還活著。而在血池中相對保持完好的,那便是「它」露在外頭顱。
卻被交錯穿透肌肉、皮膚的尖銳器物,環形固定在翻動的血池上方。在血池的周圍,又有十幾顆死前飽受折磨,而顯得猙獰扭曲、血淚橫流的人頭;被插在樹立的矛尖上,如血瓣一般環視和拱衛著。
這就是瑪利亞口中的「安妮特」姐姐;一名隱約氣質颯爽,面廊深刻,卻不失秀美的紅髮女子;也是「夜曲」組織的資深獵人,愛德華的倖存同伴;只是當她在少女的呼喚中醒來時,卻發出了尖嘯。
同時,在她睜開的琥珀色眼眸中,不斷流出了滾滾血淚,濺落在了血池當中,也令其隱約沸滾、冒泡起來。直到一個虛空中的聲音斷喝道:「停下,鎮定!」同時有一陣無形波動,將其再震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