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江畋已經毫不猶疑得鬆開手中的弓弦,帶著細微嗡聲咻得雜羽一箭射在了最前頭的燈籠,又透過去貫穿了提燈人的小腹,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發出悽厲慘叫來。
「低了點……」
原本是瞄準他目標最明顯胸腹的江畋,努力平心靜氣的踮起第二隻羽箭;又在吐氣的那一刻放射出去,依舊在微不可聞的咻聲中,貫穿了第二個側身尋覓之人的臂膀,而釘在了身旁的虬頭柳上。
「霖郎。」
「小心。。」
「有埋伏。。」
這下剩下的其他人才像是炸窩的兔子一般得,原地丟下燈籠而向著左右分散開來,又把刀挺舉胸前想要各自尋找一個遮蔽的掩身處。
然而第三枚箭矢也已經射了出來。撲哧一聲透過了一叢樹杈的枝葉間隙,僥倖貫穿了其中一人自以為遮掩很好的脖子,而悶聲不響的就此噴著黑漆漆止不住的血水軟軟滑倒仆露出來。
「天殺的。。」
「狗賊。。。」
「。。。」
剩下的兩人越發的驚慌和倉惶起來,相互叫喊著什麼:
然後,江畋又射了好幾箭,卻發現因為身體素質的限制而手臂開始酸麻和偏斜,而在對方藏匿更嚴實的情況下,居然都落在了掩身物上。
這時候才有風中隱約的叫罵和呼喊聲音傳來:
「三色坊的狗東西,難道不曉得在招惹誰……」
「不要走,收拾手尾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不行,某家得走了,不然怕也被一起收拾了……」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煎熬一般的等待後,終於又一個人按耐不住的跳了起來,又沒命的匍匐著撲進來路的草叢當中,在激烈的風搖草動之下向外竄去。
然後被緩過氣和手勁來的江畋,對著搖曳急晃的動靜提前量,連發兩箭頓時濺出一攤血色停下不動了。這時候,江畋才發現另一端老樹背後的那人卻沒有動,反而露出衣衫一角來。
他不由一箭射穿過去卻發現對方依舊不問不動,霎那間心中驚覺起來,怕是中了對方的金蟬脫殼之計了。隨後奔走繞到邊上的江畋,果然在樹後只發現了一件刀子釘住的外衫。
「我們得快走了……再呆又有更大危險了……」
隨後重新處理過現場得他,就牽著女孩兒對著反方向分奔而去。然後沒跑出多遠就發現她跌跌撞撞的痛哼坐了下來,卻是腳上並沒有鞋穿被地面上突出蹭刮受傷了。
「抱緊我……」
他不由分說將那女孩兒的腳用布包住再背在身後,然後解放出可以隨時探入腋下拔刀的單手,然後不顧一切的衝出了這處廣闊的庭院,又沿著原路赭返還回去。
走出小門洞時順便又掀倒堆疊的筐子,然後再在上面加了點料用根樹枝撐住;然後他沿著巷子飛奔而出老大一段距離後,才看到身後升騰起的點點火光。
那是有人在搜查的同時,打翻了他在那座神祠里設下的臨時小機關;原本是用來嚇唬那些經常闖進部落里偷東西的非洲的大狒狒。
現在被用來點燃裡面刻意收集的易燃物之後,也不是那麼好撲滅的,這就多少幫助了他拖延了一點時間;
然而當他奔走到最初巷口岔路的位置時,後方再度傳來了隱約的哐當碎裂聲,卻是安放在小門洞那兒的示警機關也被人給觸動了。
然而這時候的江畋,卻是有些如釋重負的鬆弛下一口氣來。因為充滿光明的街市依然就在眼前的。只要匯聚到了這上元節看燈玩耍的人流當中去,對方就再也沒有那麼容易被找到了。
江畋也一邊感受這某種仿若隔世又劫後餘生的慶幸使然,一邊小聲安撫著身後被跑顛有些發昏要吐的女孩兒,根據記憶向著最近一處可以尋求幫助的所在走去。
然而只是這從巷口分開的一街之隔,就讓人有著重新從陰森淒冷的幽冥地域,給安然回到繁華人間的某種反差和錯覺。
因為,沿途所見無處不在的絲竹器樂彈唱,站在高樓和台閣上的歌姬聲聲,與無數男女老少轟聲叫好,或是當街嬉戲調笑聲交織在一處;
那是站在各處街口彩棚和高台上開始彈唱演奏的樂工和歌姬;各處大開門戶的寺觀祠廟前庭,精彩薈萃的各種百戲、雜耍會演;
擺滿了長街大道兩側的琳琅滿目攤位販席,也在五光十色的燈火下,許許多多歡喜雀躍的眼眸當中,顯出來異樣紛呈的斑斕形色來。
這一切的一切,最終又匯聚成了充斥在門戶大開的城坊街巷之間,如海中游魚一般涌動和充斥在街道的籠火和賞玩人潮;
然而一眼望去最為鮮明和顯目的,則是搭制在承天門外以及重要街道上的幾十座燈山和燈樓,在這些帶有鮮明官造御製色彩的燈山、燈樓上都扎有碩大無比的龍鳳形態。
在它們的口、眼、耳、鼻、鱗甲、羽翼之間都嵌著大大小小的燈盞.它們振鬣張翼,昂首向天,似乎都有飛升之勢.在它們周圍又張掛著各式各樣,多得不可勝計的燈采:
有成組的天下太平燈、普天同慶燈,有單獨的「福「字燈、「壽「字燈、「喜「字燈、長方勝燈、梅花燈、海棠燈,有製作繁複的孔雀燈、獅子燈,有雖然簡單卻也維妙維肖的西瓜燈、葫蘆燈…….
說得誇張一點,天上、人間一切有形可象的事物都被複製在燈采中了.這些燈,有的大至數丈方圓,有的小到可以袖珍,有的需要很多人一齊動作,才能把它揮舞起來。
它們一經點亮,霎時間就湧現出一片光明世界,把千門萬戶、工巧絕倫的燈山燈樓照得洞中徹里,一覽無遺。
遙遙相對大內承天門的門樓上,也點起價值連城的琉璃燈、藕絲燈和裁錦無骨燈。這幾種特製高級的燈都是東南各道等路的諸司官長們。不惜工本派人做了專程押解進貢朝廷,就是為了趕在朝廷「與民同樂「的這一天,在達內的諸位貴人面前露個臉兒。
其中最大的一對琉璃燈,據說是源自南海都督府治地的廣州特造。用夜明珠、瑪瑙和紫石英搗成粉屑,煮成糊狀,再加上香料,反覆捏合而成.因此帶有天然的香氣薰染而久久不散;所值也抵得上天下中州三個月的田賦歲入.
它們點燃起來,掛在瓊樓玉宇的最高處,晶瑩透明,宛如平空升起兩輪人造的明月.用金銀珠玉串成的流蘇墜穗,也掛在闕樓的四角,微風一過,敲金振玉,仿佛從天上蕊珠宮闕飄來一闋闋仙樂.
滿目琳琅造型萬端的燈火輝煌,與摩肩擦踵的士民百姓,夜不閉戶招客攬人的鋪肆人家,構成了一幅鮮活而靈動的上元夜風情畫。
因此,身處在這種人味滿滿的街市生活氣息當中,就連江畋背上飽受驚嚇的女孩兒,也不免身體鬆弛下來,而能夠用咿唔聲在他的耳邊做出一些反應和指引來。
突然,迎面有一個容妝奇異長眉過鬢的綠裙女子尖叫了起來,江畋不明所以的看了自己身上,然後就感覺到身後的髒臉蘿莉,已然是渾身顫抖起來,又將自己死死抱緊。
「是他,便是他了……」
「莫走了勿那漢子,」
隨著一聲暴喝,在街坊中的彩棚和燈台下,頓然衝出一群粗壯漢子來,又在當街仕女遊人的驚呼聲中,飛快的前後堵截住了去路。
這件這些漢子,穿得是兩段緊身馬甲式的皂色胯衫和水光油亮的牛皮腰帶,頭戴後腦露出玄巾的烏角濮頭,腳蹬帶著金屬片而能夠踩地踏踏的短幫靴;
江畋也頓時在腦中冒出對方身份來。這是京兆府都內兩畿縣下的不良漢;也就是類似後世首都朝陽區輔警、聯防隊員與城建執法大隊之類的存在。
只是他們表現的十分老到一般,不由分說就拿著鐵尺、鎖鏈和叉頭棍、朴頭槍等物圍上前來,口中還大聲吆喝著。
「好賊子,都叫你逃了幾坊地了……還不束手就擒。」
「好個道貌岸然的人拐子,竟敢當街擄人,當我天子腳下王法何物……」
「死不足惜的賊人,與他多話作甚……」
江畋不由得心中再度跌沉了下去而怒火中燒起來,自己的前身並未報官也為留下口信,就一路不管不顧倒追了過去。
結果對方一露面就不由分說先用話術的扣上帽子和罪名,想要當眾搶著動手了,用屁股想也該知道和劫奪她的那些人有所干係了。
下一刻,江畋的眼角餘光還撇到對方的身後,甚至還準備了一架兩人抬的詹子(類似帶紗罩子的滑竿),顯然做好了當中藉故殺人滅口,再把人截奪回去的準備了。
如果這時候有網絡和手機的話,江畋一定會在最熟悉的那幾個論壇和群里發帖求助:「不小心穿越到唐朝了,被誣陷成人販子要當街格殺,該怎麼辦,急,在線求救命!!!」
然而想到這裡,在這危機關頭江畋的卻是腦中再度轉念數閃,而突然爆發出一股子現代人才有的戾氣來。難道老子不發標,你們這些古人就當我是「米十二」麼。
霎那間他腦中如電光火石一般的就閃過了某個舊日場景,而不由福至心靈而又充滿了自暴自棄的決然和憤慨亦然,在棍棒套索臨身那一刻的竭盡全力喊出來:
「尊皇攘夷,天誅權臣,奉還大政……」
「天誅權臣,奉還大政……」
「大政奉還……」
這話一喊出,滿街頓然喧鬧的男男女女、士民百姓,頓然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鍵一般頓住身體;只剩下街坊中迴蕩的餘音裊裊,然後才臉色大變急呼亂叫做狼奔鼠突而散了。
就這麼把糾纏中的一行人,在空空蕩蕩又丟滿濮頭、汗巾和鞋襪的街道中,給徹底袒露了出來。而就像是應激反映似的,遠處各處傳來了激烈無比又響徹雲霄的哨子和鳴金聲。
而這一刻的驚變,這些包圍了江畋的不良漢臉色,更是變得如喪考妣或是駭然失色、揮動的棍棒和鎖鏈都脫力砸了個空,相顧手足無措起來。
因為隨即就在不遠處有聲音洪亮大嗓門,飛快由遠及近相繼怒吼道:
「哪個殺千刀的賊子,膽敢上元節作亂……金吾淨街在此……」
「神武軍巡城,奉命捉拿當街反賊……」
「京兆府快緝隊奉命前來,逆黨何在……」
「武德司辦事,閒雜人人速速避讓……」
「龍武軍甲騎隊在場……諸司迴避……」
「巡檢御史當場辦案……。敢問人犯在哪。」
眼看的包圍自己的不良漢們,又被形形色色頂盔摜甲,持旗端矛舉牌拔刀的人等,給團團反包圍起來不由當場有些傻眼了。江畋這時卻又冒出了更多的疑惑來;
中唐以後在公公們手下驕橫不可一世,號稱「御史、京兆、兵部」三不能查的神策軍到里去了,怎麼京城中只有啥勞子的神武軍、龍武軍、金吾軍什麼的名號。
而在江畋的視野當中,卻是再度閃過一串綠色的提示「引導任務《救贖》完成度(2/2)。歷史線輕微偏轉,能量收集中。。」